陆成走后,穆楠书依旧坐在屋里和谢苑安打字聊天。

  穆冷与闫桑悦已经洗过了澡,看了说:“你一天天地抱着手机有啥好腻歪的,这才多一会儿没见?”

  “赶紧去洗澡睡觉。”

  穆楠书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穆冷的面色略有落寞,放下手机:“我不是在和陆成聊天,是和谢苑安在聊。”

  “爸,你怎么心思这么敏感啊?”

  “你今天对陆成的意见很大很大。”

  穆冷不承认:“我哪里心思敏感了。”

  穆楠书不必如穆冷一般地秉持什么父亲‘尊森’:“其实我也觉得有点不习惯,中午和下午的时候,热闹腾腾,到了晚上,就又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或许下一次,就只剩下你和妈妈了。”

  三人一家子,日常如水,“繁华”后的如常却显得冷清。

  “没想和你说这个。”穆冷一边推着闫桑悦去睡觉,怕颇为感性的闫桑悦听到这些话会流泪。

  穆楠书站起来,笑着道:“爸,你说,是不是有点搞笑?”

  “我们不管准备多久,其实在外人看来,也就是一场简单的仪式。就只是一段时间的简单谈资?”

  “不然呢?”

  穆冷忽觉穆楠书一夜长大:“现实生活不是电视剧和电影,没有那么多渲染,再大的场面,全都只能靠自己体会。”

  “难熬的苦自己慢慢吞,收获的喜悦也只能自己慢慢品。”

  穆冷接着说:“我和你妈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觉得你和小陆如果能走到一起也挺不错。”

  “温饱之上是名利,是虚浮。”

  “不到温饱也不行,一天天只剩油盐琐碎。”

  “但哪怕是功成名就,回到了家,依旧是这么些鸡毛蒜皮。”

  穆楠书与穆冷二人共同走向沙发,并排坐下后,穆楠书说:“爸,越是长大,越觉得您说的道理非常真实。”

  “按照我的理解,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展现的艺术形式就是白描,朴素无华。”

  “收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惊悦泣喜,难过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泪崩撕心。”

  “比如说奶奶过世的时候,我虽然很难过,但我才发现,电视剧就是骗人的…那时候,我还怀疑自己,我是不是没那么喜欢奶奶,我就是个绝情的性子。”

  “我配不上奶奶对我那么那么好。”

  “过了很久才发现这种以为不对。”

  “我们都很很很不擅长表达感情。”穆楠书音调可爱地如此把话题收拢。

  穆冷道:“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是相濡以沫,是家长里短,是经历大事小事的应对,是本能反应。”

  “我和你妈认识的那个年代,可没有很多恋爱这种说法,都是介绍一下,互相看对眼后,很快就订婚结婚了,现在也过得还可以。”

  适时,谢苑安又发来了一段段震动的信息,穆冷则道:“你继续聊吧,我先去睡了。”

  “别想太多,我和你妈妈虽然舍不得你离开,可男婚女嫁,自古如是。”

  “最根本的,我们只是希望你开心、幸福。”

  穆冷微妙地笑着强调:“但你和陆成能在平淡的日常中过得非常自如,我就觉得你们可以过得很好。”

  穆楠书轻笑道:“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有些小遗憾,我好像没谈过恋爱似的。”

  穆冷说:“我倒是觉得,你们能有这种感觉,那就对了。”

  “陆成这孩子挺好的,有上进心,也不钻牛角尖。”

  穆楠书说:“你是想说他有些死皮赖脸吧?”

  “但你们不要这么想,陆成底子里,还是个比较孤傲的人,他背地里做过很多很多努力。”

  穆冷:“谁不努力?你接触的那些人里面,有几个人不努力的?”

  穆冷的这些话让穆楠书默然下来,她倒是能找到一两个特例,但幸存者偏差的特例肯定不能拿来当‘典型’的。

  “心态和努不努力、上不上进没关系。”

  “我今天不是和你讲道理,爸很开心。”

  “我先去睡了。”穆冷起身离开。

  穆楠书说了一声好,才拿起了手机,看向了谢苑安发来的信息。

  看到了谢苑安的内容后,穆楠书瞬间会心一笑。

  根据谢苑安的说法,谢筱教授将一些缝合技法搬回鄂省后,鄂省的不少同道已经开始着手于研究这些技法。

  谢筱的团队,还有鄂省的一些同行,已经将目光点着力于这些技法在临床中的实际应用。

  技法研创的果子虽已经被吃光,可这个果子还能成为其他果子的养分,所以没有很多人只着力于眼前。

  谢苑安道:“你是不知道,我们急诊科的左教授已经请我爸吃了十多顿大餐了。”

  “我爸是又气又叹。”

  穆楠书:“左教授这是啥都没做,好人横空而降了,当然开心了。”

  “所以想付出点什么,来平衡自己的运势是吧?”

  谢苑安说:“偷偷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其他人啊,左教授还请过钟教授吃饭,但是被钟教授给骂得狗血淋头。”

  穆楠书:“急诊科的左教授也挺抽象!”

  这个时候去请钟军云吃饭,你没被抽都算是你体格够好了。

  谢苑安:“主要是左教授并不怕钟教授,他们的level不完全相同,可也类似了。”

  “我爸都还差了点。”

  “不过如果我爸后面能把这些缝合技法在手外科的手术术式中落地,应该也能更进一步。”

  “小穆穆,我更要坐实大小姐身份啦,就不多给你口头道谢了,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无论是血管缝合技法还是神经缝合技法,虽然目前的研发承题人是湘雅医院,可真正的研创者是陆成。

  陆成在协和医院,是最懂缝合技法的人,所以如果以后哪家医院更容易将这些技法应用于实际临床,大概率还是陆成所在的医院了。

  第一口螃蟹归了湘雅医院,肯定很唯美,但协和医院的手外科拿到了一片海滩,可以捡更多螃蟹。

  “我也很开心,却又没那么开心。”穆楠书的几个字打了足足两分钟。

  “为什么?这样的陆成你还不满意啊?”谢苑安道。

  “不是不满意,是有点心疼。谁知道他私下里经历过什么?”

  穆楠书道:“我深入了解过,他私下里并没有积累很多科研积累,也没看过很多文章,也没有很多很好的老师带着。”

  “积累一般、视野一般、师资积累也一般。”

  “哪怕有些天赋,凭什么就是他呢?只是凭他的一腔热血么?”

  “我感受到的是烧脑的痛苦。”

  谢苑安赶紧道:“略略略,都这时候了,小穆穆你就别撒狗粮啦!!!!酸了吧唧的。”

  穆楠书继续我行我素:“谢姐姐,你难道不懂吗?所谓的一切破格,其实是一种涅槃。”

  “涅槃的本质就是打破重组,虽然浴火重生,但肉体或者灵魂崩灭的痛苦谁能承受得住?”

  “当年,我出国后,因为手伤了,无法走专业路线,我就自闭到沉寂,那时候,我很恐慌,我很害怕,很后悔……”

  “而且,事实证明,不管我怎么努力,我还是无法改变事实,我已经没办法继续走临床的路线了。”

  “所以,那段时间,我很自闭,自闭到有点发癫,我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害的,所以我才想不顾一切地去疯狂报复……”

  “那之后,我还怕自己没办法毕业,对不起自己父母给的钱。”

  “我能怎么办?”

  “和远在华国的他诉苦吗?诉苦能有用吗?没有,只会让他更担心、且更加无能为力。”

  “可我无论如何努力,还是没走出来,直到现在都没走出来。”

  “谢姐姐,你告诉我,你觉得是手受伤后,继续留在临床更难,还是陆成他以一个本科生的身份,县医院医院的身份,做到现在这一步更难?”

  谢苑安沉默了很久:“都难。”

  “但前者有希望,后者的希望格外渺茫了。”

  “哪怕是当年的吴孟超老先生,他的恩师也是裘法祖老先生。”

  穆楠书说:“所以啊,不管你们在意的是陆成的资质也好,其他也罢,我看到的,就是这些。”

  “或许,你所讲所想就是钟军云教授的视野面之一吧。”

  “但我无法感同身受,因为在我的视野里,陆成在汉市的时候,选择钟教授的时候,是不顾一切的虔诚的。”

  “哪怕是有老教授的遗笔绑架,他也没有三心二意地去选中南医院。”

  谢苑安忽然反应过来:“对哦,那一次后,陆成还是主动找了钟教授展现了自己。”

  “其实并不是钟教授处理不了‘道德绑架’,是他不愿意花费这个心力。”

  “至于后来?”

  穆楠书道:“陆成为了我,为了到协和医院,连拒了湘雅医院、湘雅二医院的陈松、佟源安教授的邀请。”

  “以无赖、编织谎言的方式去应付他们。”

  “那时候的陆成,一无所有。”

  “这时候起,我就决定了,我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不会让他再受很多委屈。”

  “他不懂的,我懂。”

  “他做不到的,我也许可以做。”

  “他联系不上的人,我也许可以联系。”

  “他不敢报复的,我也许可以报复。”

  “协和医院可不只是一个手外科!~”穆楠书当着手外科谢苑安的面,将一切伪装彻底撕破于明面。

  谢苑安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许久。

  而后发来语音:“我老汉儿说,其实站在陆成和钟教授的视角,谁都没错。”

  穆楠书说:“我也知道呀,所以钟教授也没吃什么亏!~”

  谢苑安说:“你们两口子,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如果换位思考,假如说自己是陆成的女朋友,谢苑安做不到穆楠书这么通达直接,这和自己的身份有极大关系。

  ……

  陆成开车刚回到家,收拾鞋子入门,收到一条信息。

  信息的页面非常简单:“?”

  陆成将自己的鞋子丢入鞋柜:“鲁老师,晚上好。您还没休息啊。”

  鲁杗:“你就真的再不联系我了?”

  陆成的脸皮在揪扯。

  这个叫鲁杗的备注,是京都的肖洺其老师举荐的一位老师,陆成曾经联系过他,但鲁杗要得太多了,两人就谈崩了。

  陆成本以为再不会有后续,没曾想对方又联系自己了,而且还这么问。

  陆成打字回:“鲁老师,我是怕再无效地打扰到您。”

  鲁杗:“我不联系你,你就不知道联系我么?”

  陆成心想,你这是什么经典语录?

  陆成回道:“鲁老师,您的提议,我暂时还没考虑通透。”

  鲁杗:“行吧!”

  “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拿你没有办法,不过我的确要给你派一个任务。”

  陆成:???

  “鲁老师,您能派给我什么任务啊?”

  鲁杗:“普外科的不少手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后,就陷入了相对停滞的状态,目前既有一些改善,也无关突破。”

  “但目前,据我所知,德国已经有团队开始启动保肝术方面的术式启研。”

  “我们国家现在外科的发展已经具备一定的底蕴,所以,这条赛道,我们不能再缺席、只顾着积累基础储备。”

  “近期,我已经和专业内的不少同道沟通了此事,我们的决定是,不管能不能突围,也必须要应战,不能避而不见。”

  “我目前主攻的领域是器官移植,但一些同道给我还栽了点任务,也配备了一些经费。”

  “我思来想去,这笔钱与其给我的话,还不如转给你了。”

  “你意下如何?”鲁杗回得很直接。

  从鲁杗的口气,可以听得出来,鲁杗的社会地位很高,视角也很高。

  有人给钱当然是好事,但这钱能不能拿,还是两说:“鲁老师,我初涉科研领域,目前的各种底子都比较薄弱,恐怕难当此重任。”

  华山论道的前提是你要拥有上华山的资格。

  江湖里,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上得华山,坐而论道的。

  这是全世界同行之间的竞速比赛,陆成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胜’的信心。

  “又没让你必须要赢,只是让你去涨涨见识而已。”

  “如果派人去了就必须要拿奖,而且必须获奖,那人多就是绝对的优势了。”

  “但我们必须要有人去,而且我们这个行业,必须还有不少的人和不少的团队去这个赛道深耕细作。”

  “之前你给我参演的缝合技法,与脏器强相关,我认为还是有一定潜力可以作保肝术后续所用的。”

  “这笔经费,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就转给别人了,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就转给你。”

  “主要是我目前的科研重心并不在此,我也抽不出身,否则的话,我就自己搞了。”

  每个专业,都有很多科研分支,细支繁琐。

  很少有人能尽全途。

  每个人的精力都相对有限,所以必须要谨慎选择深研的路线。

  “老师,失败了也没关系么?”陆成颇觉意外。

  “当然,这笔经费是‘尝试性经费’!~是入场券,算是前期投资了。”鲁杗道。

  “你也别婆婆妈妈了,给句准话,要还是不要。”

  陆成相当老实:“可以要。”

  “可以要就填一个报表,然后把推荐人这一栏准确地填写好我的名字,别打字的时候打错了。”

  “我工作的单位是协和医院。”鲁杗细致地给陆成罗列了一些信息后,就只丢给了陆成一个空档的表格了。

  结束聊天后,陆成还依旧觉得莫名其妙。

  但这种莫名其妙,却又让人有点开心。

  现在的课题组,堪称穷得叮当响,如果能有这么一笔课题经费参入的话,无论多少,也能让课题组变得丰沛点。

  保肝术的术式研发和改良,需要投入的经费至少以千万计数。

  不过一旦成功,那便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了。

  不一会儿,陆成就把与鲁杗教授的聊天事宜以及如何与鲁教授联系上的始末告诉给了穆楠书。

  穆楠书很是意外,但也知道陆成保守的这种秘密是真的“不容随意外传”!

  穆楠书问:“所以,今天那个曹祁对你这么客气的真实原因是在这里?”

  陆成回道:“应该是,不过曹祁估计并不知道那个老师早已经打道回府了。目前他并不再主事。”

  穆楠书笑道:“我爸说,医学是一门非常特殊且独立的分支,这里面的技术,是天然且高级的人脉敲门砖。比其他任何一门实际技术的交际能力都要强。”

  “想来,我们以前对此理解不够深刻,是没走到这一步来,所以才尝不到甜头了。”

  “救命之恩,可能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懂了。”

  陆成回道:“我没想过这些。”

  穆楠书道:“当然,你是做自己的本分,你可以不挟恩自重,但如果别人不知恩图报的话,就是他不懂事了。”

  “我听我的老师说过一句话,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死之间也有大彻大悟。生死之间无大事。”

  陆成则说:“这是我第一次尝到这个东西的甜头,可我也没觉得很好,因为我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就迷失了。”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人已中年,这个医生才出道,人已中年,这个医生才出道最新章节,人已中年,这个医生才出道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