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挣扎着,从被撞翻的木人桩中爬起。

  碎裂的木棍掉在地上,他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虎口裂开的伤处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

  但他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只是抬起头,望向演武场中央那个身影。

  即便隔着雨夜的昏暗,他依旧能感觉到,老人那锐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

  陈明挺直了脊梁,雨水混着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声音却很稳。

  “陈明。”

  林舟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木剑随手扔回兵器架。

  “有点骨气。”

  “但光有骨气,还差得远。”

  他转身,背对着陈明。

  “想学我的剑,就忘了你之前学过的一切花架子。”

  “从明天开始,天亮之前到这儿来。什么时候我让你走,你才能走。”

  说完,他便径直走向武馆后院,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陈明站在原地,直到林舟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木棍,又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掌心。

  他吐出一口浊气,血腥味和雨水味混在一起,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重新攥紧了那双鲜血淋漓的手。

  ……

  次日。

  天色未亮,晨星寥落。

  当陈明走进振武堂时,林舟已经站在了院子中央。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麻布短衫,手里拿着一根藤条。

  “剑是杀人技,不是舞术。”

  “你的根基,连纸都不如。”

  他用藤条指了指院子里的空地。

  “站桩。”

  “两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屈,重心下沉,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

  陈明依言照做。

  这姿势他请教过的武术指导也教过,是所有功夫的基础。

  但他刚摆好架势,林舟的藤条就抽了过来。

  “啪!”

  一声脆响,陈明的背上立刻多了一道红印。

  “松!太松了!”

  “肩是松的,胯是沉的,力是从脚底生出来的,不是浮在腰上!”

  陈明咬牙,重新调整姿势。

  “啪!”

  又是一记。

  “沉!再往下沉!你的下盘,风一吹就倒,还想学剑?”

  “啪!”

  “手抬高一寸,你那是抱球还是抱女人?”

  藤条的抽打声,成了这寂静清晨里唯一的声响。

  陈明一声不吭,任由那火辣辣的疼痛在背上蔓延,只是根据林舟的呵斥,一遍遍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寻找着那股沉下去的劲儿。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时,林舟才停了手。

  他从墙角拎来两个东西,扔在陈明脚下。

  “哐当”两声。

  是两个黑色的铅块,每一个至少有二十斤重。

  “绑上。”

  陈明默默地蹲下身,将铅块绑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当他重新站起时,只觉得双腿如同灌了铅,每动一下都无比艰难。

  “继续。”

  林舟说完,便搬了张椅子,坐在不远处,闭上了眼睛。

  太阳从东边屋檐升起,又缓缓挪到头顶。

  陈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腿上铅块的重量和耳边自己的喘息声。

  他的双腿从最开始的酸痛、颤抖,到后来的麻木,最后,他甚至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唯一支撑着他的,是系统赋予他的强悍生命力,和那股不服输的意志。

  他要演的是孤影。

  一个能在黑暗中独行数十载,只为守护心中一道执念的剑客。

  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林舟才睁开眼。

  “今天上午,到此为止。”

  陈明几乎是虚脱般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下午,挥剑。”

  林舟扔下这句话,便转身回了屋。

  ……

  下午的训练,更加枯燥。

  演武场内,林舟给了陈明一柄木剑。

  “一个动作,劈。”

  “每天,五千次。”

  没有招式,没有讲解,只有一个最基础的劈剑动作。

  “呼——”

  陈明举起木剑,用尽全力,向前劈下。

  木剑沉重,带起一阵风声。

  “错!”

  林舟的声音响起,手中的竹条毫不留情地抽在他的手臂上。

  “用的是腰胯的力,不是你那点可怜的臂力!再来!”

  “呼——”

  “啪!”

  “手腕!手腕是死的吗?出剑的瞬间要绷紧,然后立刻放松!”

  “呼——”

  “啪!”

  “眼睛看哪里?你的敌人是你手里的剑吗?眼观六路,意在剑先!”

  整个下午,演武场里只有两个声音在回响。

  木剑破空的呼啸,和竹条抽在皮肉上的脆响,周而复始。

  傍晚,当陈明拖着一身伤痕回到别墅时,等在门口的助理安然,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看着陈明后背、手臂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肿鞭痕,眼眶一热,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老板……这……这是怎么弄的?那个老先生他怎么能……”

  安然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找医药箱。

  “我没事。”

  陈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越过安然,径直走向客厅的沙发。

  就在这时,苏绾从二楼的书房走了下来。

  安然看到苏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道:“苏姐,您快看老板,我们得报警,这简直是虐待。”

  苏绾走到陈明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疼吗?”

  “还行。”陈明扯了扯嘴角。

  “那就好。”

  苏绾转头看向安然,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也是成为真正巨星的必经之路。”

  “从今天起,给他准备最高规格的药浴和营养餐。我要保证,他的身体能撑下来。”

  安然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感觉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一周后,陈明的动作,已经从最开始的生涩,变得标准而有力。

  五千次挥剑,他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完成。

  这天下午,林舟没有再让他挥剑。

  他扔给陈明一条黑布。

  “蒙上眼睛。”

  陈明依言照做。

  “用心去听,用身体去感觉。”

  林舟走到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随手摘下一片叶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叶子向上轻轻一抛。

  “斩了它。”

  树叶在空中打着旋,悠悠飘落。

  陈明站在原地,双眼被黑布蒙蔽,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和风声。

  他听到了树叶摩擦空气时,那细微的“沙沙”声。

  就是现在!

  他凭着感觉挥出一剑。

  “呼——”

  剑,挥空了。

  树叶安然无恙地落在了他脚边。

  陈明没有气馁,弯腰,捡起,再抛。

  一次。

  十次。

  一百次。

  他失败了无数次,手臂早已酸痛到几乎抬不起来,额上的汗水浸湿了布条。

  可他反而不再急躁,每一次挥剑落空,都让他对下一次出剑的时机有了更清晰的预判。

  他将自己完全放空,将所有的感知,都融入到周围的环境里。

  夜,深了。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

  又一片树叶,从他指尖飘落。

  就在树叶下坠到与他心脏齐平的那个瞬间。

  陈明动了。

  “唰。”

  一声几不可闻地轻响。

  空中那片飘落的梧桐叶,从中间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陈明扯下眼上的黑布,大口地喘息着。

  他抬起头,看到了林舟。

  老人就站在不远处的月影下,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在他的脸上,陈明第一次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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