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传来了赐婚的圣旨,这丞相府可以一日更比一日热闹,除了来来往往送礼的人,自然也少不了路边街头口口相传的庆祝之声。那阵仗,比起当初沈奉昭迎娶罪臣之女乔落棠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奇怪的是,似乎除了接旨那一日以外,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张觅柔了。就算是这张家的千金大小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那也不至于在家成安静这个样子吧?

  张觅柔闺房。

  “爹,女儿不嫁!”

  张觅柔眼中噙着泪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坐在床榻上,手指还在不停地绞弄着手中的丝帕,饶是再上好的丝绸也禁不住她这样的蹂躏吧,片刻就从手中掉落下来,扭扭歪歪的一个‘柔’字,配上水粉色的底色,恰好就是这张觅柔的真实写照了。

  “由不得你!这是皇上的旨意!”

  张丞相气的吹胡子瞪眼,捋了捋自己早已因为操劳家事和国事而斑白的胡须,手指颤抖着拿起了一盏茶杯,想要压一压自己心里的怒火。

  他怎会不知道自家女儿存的是什么心思?还不就是之前给她请的那个穷教书先生,自己原本想着自家的远方亲戚,能够帮自己教一教自己女儿的学识,那么自己也就能够在适当的时候去提拔一下他,谁知道!

  就这么一个穷酸秀才,虽说长还是仪表堂堂,学识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堪,不然自己也断不会要他来做自己女儿的教书先生,只是他身为一个破落户子弟,居然还敢骗的自己堂堂丞相府的掌上明珠一心要嫁给他!要说这里面没有他的挑拨引诱,张丞相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觅柔啊,你可要听话啊,我们全府这上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可都系在你这桩姻缘上了啊!哪怕今天你要嫁的不是五皇子,那……那人与你也是怎么都不可能的啊!”

  似乎是有些忌讳,丞相夫人并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张丞相的夫人也是个唯夫君命是从的主,对于女儿的心思她虽说是知道不少,但是这个家里真正当家作主的毕竟还是张丞相一个人,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那穷酸秀才能稍微有些门面、或者是有个功名在身,自己都勉强可以为他一试说服张丞相。然而,事与愿违啊……人家偏偏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落魄秀才。

  既然女儿是注定不能嫁给一个普通人家的,那么嫁给当朝最受宠爱的五皇子,将来若是能为五皇子诞下个一子半女的,那就是扶正,以后成了王妃甚至皇后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呢!谁家的爹娘会不会自己的子女考虑呢,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爹爹,若是您非让女儿嫁过去不可,那女儿只有让那五皇子抬着女儿的尸首过门了。”张觅柔停住了眼泪,一抽一噎地说道,声音里充斥着的满满都是决绝的味道。

  “砰——”这是茶盏摔碎了的声音,只见一个身着丞相官服的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面色极其难看,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刚下了朝,受了不少恭维的张丞相来。

  “你们给我听着,都给我看好小姐了,要是小姐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这些丫鬟奴才,统统都给我送去做苦役!”

  张丞相大手一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既然张觅柔不肯轻易过门,甚至还想要以性命相威胁,那么自己就只好牢牢地监视住她了。至于那个穷酸秀才,自然是会有他的好去处的,至少在大婚完成之前,他都别想再见到张觅柔一面。

  “是——”屋外立刻就黑压压地跪下了一片的下人,只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嫁给五皇子明明是大喜事一件,怎么这相府的千金却是这么日日夜夜地哭个不停呢?难不成是舍不得这相爷和相爷夫人?

  屋内持续传来的是女子低低的啜泣声,还有老妇持续不断的低低嗫嚅声,似乎是在叮嘱着些什么,不过这也丝毫没有减少女子想要哭泣的意思。听这声音,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唉——觅柔啊,你好好想想吧。”一声低叹,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女子总算是从里面出来露面了,步履稳健、身量端庄,只不过这脸上的阴郁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和前面走出的张丞相相比之下,这位怕就是丞相夫人了吧。

  屋内女子的啜泣声还未停止,只是这声音却是明显地不如刚才那般响亮了,许是哭累了,许是想通了,谁又会关心这么多讷?下人们要做的,只不过看住了小姐,别让她惹出什么事儿来就好了。

  张觅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虽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自己和那秀才的结晶,但是自己的身子和一颗真心早就全都丢在了他的身上。都说皇家薄情,那么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一个自己深爱并且也深爱自己的男人,却偏偏要去漟入皇家的这趟浑水呢?

  但是方才母亲所说,如果自己真的打算和他私奔了,那么父亲也必定会抢在自己前头杀了自己的情郎来断了自己的念想,另外就算成功了,那么五皇子那边、皇上那边又该如何夹带呢?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这个家怕是真的要散了吧?自己真的有能力承担这么惨烈的后果吗?为了自己所谓的幸福,把整个家族抛到一边,这就是自己给这个培养自己拥有如此学识和生存依靠的回报吗?

  可是如果自己不走,那么自己以后真的要面对皇室一族生存,做一个成天担惊受怕的侧妃吗?不知道他……又该会是怎么想自己呢?

  一湖春水,几两微风。垂柳斜斜,鸣声莺莺。

  张觅柔无奈地靠在了玉枕上,心思就这么乱了……

  也许这就是生在官宦世家的悲哀吧,爱而不得,求而不得,所有存在的价值都是这个家族赋予的,同样自己需要回报的也是这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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