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下江南做清渠钦差之时,正是我得知姬家被灭门不久的时候,否则,你们以为我杨明就那么好抓住把柄?”

  在这一方四周裹满稻草的牢房里,唯一的光线之下,杨明被两名狱卒压在地上跪着,颓老而干哑的声音,听的人格外难受。

  “那你可知姬家有个小儿子没有?叫什么名字?”

  岚婉觉得这事儿也太巧了!很可能那人就是……

  “姬霈麟,他们的孩子……叫姬霈麟。”

  岚婉:果然!

  杨明:“可是他却在这之前就不在苗疆了,听说,嘉玉王曾经是拜姬家主为师的,也就是那孩子的师兄了,他总是很爱粘着玉王爷……

  可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将那孩子带回苗疆,祭拜一下他们父母都做不到……我求玉王爷为姬家查明真相,替他们报仇雪恨,他还是做不到……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姬家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让那孩子知道……”

  岚婉一看这是个好机会,连忙递给官鸣一个眼神,官鸣立马默契的懂了,

  “杨太守,可能你的外甥已经落在了仇人的手里也说不定呢!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夏侯琛如果无所求,为什么会对他师弟那么好?

  当然,可能你觉得玉王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本官怎么总觉得……只有做贼心虚的人,才会不将师弟父母的死讯……告知他们的儿子呢?”

  “什么?”

  杨明有些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怎么会?

  “杨太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通过各方渠道贪污的那些银两最终都是给了玉王爷吧?”

  杨明不做声,他沉默着,是,又能怎么样?“那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从推理上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对一个商人来讲,利益高于一切,所以,玉王爷是否本着某种目的达成而做一些忘恩负义……又或者是身不由己的事情,那也是未可知的。”

  官鸣的话让杨明无法接受,

  “不可能!这些都不过是你们的猜测而已!这不过是你们的离间计谋!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你们根本就没打算替我去查姬家人的事情!你们就是在骗我!”

  瘦骨嶙峋的杨明疯狂的在地上挣扎着,他想挣脱身边两个狱卒的桎梏,咆哮着的动作仿佛要冲过来掐死岚朝月二人。

  岚婉见此法行不通,立马改了招子,准备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说,曲线救国:“够了!杨明!你他娘的冷静一下!”

  回头,对抓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臂的上边,目光近乎凶狠的看着杨明的官鸣拍了拍手。

  “官鸣,你别生气,我知道姬霈麟这个人”。

  她又将目光看向杨明:“姬霈麟年纪与我相仿,可他如果知道他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照他那样的性子,如果我是他师兄,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他被夏侯琛保护的太天真了,除了玩儿虫子,什么都不会做,如果让他知道他爹娘已经不在了,他又能做些什么?

  满世界的找人报仇,最后,把命搭上?

  这不可能,夏侯琛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而没有说,现在姬霈麟成了苗疆姬家唯一的蛊毒传人,如果他再出什么意外,蛊毒之术这种东西会落入何人之手,我们不得而知,更是不堪设想。

  又或者……夏侯琛真的与动手的人是一伙的,所以他才不会亲自帮你查找真凶,更不敢让他师弟知道,他父母族人已经全部被杀的事情。

  可能他还要利用姬霈麟的信任,为他做一些事情,也说不定。

  我没有骗你,刚刚说的,都是最合乎情理的推理,姬家的案子本殿会派人去查,但是至于你要说的银两下落,也希望你言而有信。”

  伸出好的手臂拉起官鸣的手:“官鸣,我们走。”

  狱卒将陷入沉思的杨明松开,退出了牢房,走在前面,给岚婉他们领路。

  ……

  官鸣手底下的小石儿们觉得就是他们大人对待这个犯人太客气了,才把他惯出了毛病,竟然敢提要求,还答应了?

  还是苗疆大山里的案子,这怎么查?多久了?多远的地方,证人恐怕都死光了。

  再说,查出来除了能了他一桩心愿,还能有什么意义?

  不管了,反正这位郡主比较闲,好好的礼善大使不陪着各国使臣吃喝玩乐,跑这里看犯人,让她查去吧!……

  其实那严肃的小石儿不知道,她刚刚在皇宫里闹得哪一出,就是去了谁家使馆人家都有可能把脸蒙起来,或者闭门不见的,真的,就连岚婉自己都佩服自己还可以正常与人见面沟通的勇气。

  出了京城的天牢,官鸣就拉着她回了刑部,找了军医给岚婉细致的清理手臂上的伤口,在军医确保不会发炎、中毒,不会烙下病根和伤疤后,官鸣才松了口气。

  话说那个老不死的杨明的嘴还真他娘的恶心!恶心的官鸣恨不得立马叫人拔了他的牙,可惜他先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还得留着。

  岚婉这个伤号觉得自己这个暗帝当的也他娘的太丢脸了,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子给咬了,我会不会得病啊?军医说的准不准啊?

  “岚婉,你怎么这么傻,你当时立马松手了,他不就咬不到你了?”

  “没用的,就算松手了,他也会继续抓过去咬的,他是在找个人泄愤。”

  “唉!牢房那里以后要专门派人看着了,不然就只能把地面也用三尺厚的稻草铺上了,这个杨明真是嘴硬,还学会已死来威胁我了。”

  “没事的,官鸣,已经不疼了。”

  岚婉安慰着懊恼的官鸣,用好手戳了戳他没什么笑意的嘴角。

  可官鸣看着岚婉的手腕那吓人的样子,还是心疼的不得了,揉了揉手心里的那只手,“傻瓜……让他死好了,管他干什么……”

  那方矮矮的硬榻上,铺着洁白的褥子,上面却有个鲜血淋漓的人,正好躺在天光照下来的位置晒阳阳。

  “杨太守,好生悠闲,看来我们刑部的止痛药果真很好用,即使伤口已经腐烂到无法愈合了,但是依然不影响你的休息,本官在想,这么好用的药,要不要加加价,杨太守,一碗药,三千两可好?”

  什么?

  岚婉简直不敢置信!官鸣怎么这么黑心?三千两一碗止痛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咳咳!”

  “呵呵!官大公子……你果然还是一个奸商啊……我一天要喝三五碗,那银子……你可是流水账啊……

  你说……我要是自杀了,你会不会很心痛?哈哈哈!”

  “杨明,你舍得吗?如果舍得,当初本官在扬州做监斩官时,你肯用那些银子的下落来换自己一条命?”

  “当初不舍得……是因为我没受过苦,如今我生不如死,你说我还舍不舍得?”

  “你怎样想,本官都不在意,最主要的是,本官今日想听听,倘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诓骗本官?

  那些银子的往来证据与证人到底在哪里?”

  “呵!呵呵!

  官大公子……我杨明当太守这么多年,你以为我是白当的,这些皮肉之苦,我会受不住?

  只要你答应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告诉你实情,可你到底为什么不答应呢?”

  岚婉听的糊涂,她自然知道杨明也从监斩台上被李代桃僵的换回来的事,但是他要官鸣为他做什么事,他没答应呢?

  官鸣:“杨太守,你也是真的了不起啊,你说你都这样了,我为什么还要为你做事?”

  “官大公子,你怎么从来就不问问我要你办什么事呢?”已经瘦骨嶙峋的杨明勉勉强强从矮榻上支起身子,一张骷髅脸上尽是不解。

  “你这人要办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你让我办什么我都办不到,何必要问,杨太守,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交代清楚,给你个痛快。

  交代不清楚,你想死也死不了。”

  官鸣脸上的严肃让岚婉知道,他不是在说笑,然而眼前的这个曾经的扬州太守已经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他也斩钉截铁的告诉官鸣:“官鸣,你真是个不进油盐的奸商,你这样做生意,绝对盈利不了!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早死晚死都是死,我今日就死给你看看!”

  杨明恶狠狠的瞪了官鸣一眼,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就向地面撞去……

  官鸣震惊之际,

  岚婉已经迅速冲向了牢房的栏杆……

  然而牢门上着锁,她又身板太大挤不进去,瞬间就把自己夹在了铁栏杆中间,只堪堪伸进一只手,勾住了杨明的一方衣角,

  迅速将他扯了过来,减轻了他正向着地面猛磕的冲力,阻断了他差一点儿就成功了的死亡之路。

  杨明再不是他们初见时,那个看起来还有些官样子的扬州太守了,而是个一心求死的亡命囚徒,磕的满脸是血的他猛然抓起岚婉抓他衣服的手臂,面目狰狞,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

  “岚婉快放手!”

  “杨明快松口!快来人!将牢门打开!”

  “是!大人!”通道里边立刻有人跑过来。

  官鸣一见岚婉被咬,立马急了!可岚婉除了痛呼一声,并没有撒手,杨明那疯狂的眼睛也没有会松口的意思,他破烂的额头上还在滴着鲜血,面目狰狞的骷髅面上,那口大黄牙一惊嵌入了岚婉手臂上的肉里。

  “杨明!快把嘴松开!立刻!我……”

  “啊!妈的!别他娘的咬了!我答应你!我替你做那件事还不行吗?赶紧把你的臭嘴从本殿的胳膊上拿开!”

  杨明的眼神和最一顿,看着岚婉,似乎再问:说话算数?

  “废话!本殿说话当然算数!”

  正巧这时,牢门已经打开了,杨明这才松开嘴,放过了岚婉的手臂,被狱卒拉到一边去了。

  可她还夹在栏杆里,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这胸稍稍一动,这叫一个痛啊,

  “嘶……”

  官鸣连忙蹲下身子去扶她,也注意到了她可怜的……,他也顾及不到什么尴不尴尬了,连忙伸手小心翼翼的帮她从铁栏杆的夹缝里挪出来,

  “岚婉,你怎么样?现在还痛不痛了?胳膊还能动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啊?快说出来!”

  官鸣刚刚那句没说完的话也是要答应杨明替他办事的,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岚婉抢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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