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BUG?”

  推己及人,怀疑放贷公司系统出BUG。

  忍不住第三次掐算。

  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账单又刷新两笔!

  “呼——不行,我心脏受不住。”沈棠单手扶额,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两笔巨额开支。越如此,那一串数字越是在她脑海蹦跶,“康季寿,你一刷一笔四百多万啊!”

  四百万气运不是天塌的大事儿。

  但四百万功德就非常要命。

  相较之下,荀贞那笔三百万钱都不算事。

  “银行卡一笔还有上限,为什么季寿没有额度限制?”沈棠瞬间化成暴躁母狮,焦躁地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试问这合理吗?这完全不合理啊!亲爹妈来了我都舍不得!”

  杀伤性达到她连夜搬去孤儿院的程度。

  即墨秋道:“殿下本就无父无母。”

  真正的天生地养。

  至于那位名义上的“父母”,殿下一天三顿想大义灭亲的。别说给祂花一笔四百多万功德,四点功德都舍不得花。也不知沈棠听没听进去即墨秋的话,她的情绪愈发暴躁了。

  即墨秋看她脸色红得隐约发青,忍不住替祈中书捏一把汗:“若殿下不舍得,也许可以开坛祭天商议一番……单方面将卡停了?”

  沈棠飙升的血压戛然而止。

  她认真皱眉,半晌晃晃那条包成粽子的右臂,口中连连道:“那不行,不行。停了怎么行?我还能真看着季寿死不成?我当年还亲口许诺含章,更不能出尔反尔让他失望。”

  想想那个场景,血压瞬间恢复正常。

  沈棠无奈道:“……我也不是舍不得这点身外之物,也不是不愿意被宰,只是不爽死得不明不白。祂那是乱收费啊!要是清清楚楚明码标价,交易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是嫌弃贵,是嫌弃被乱收费。

  即墨秋:“……”

  沈棠眼皮一掀:“你沉默什么?”

  他忍笑:“在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沈棠:“???”

  即墨秋可不想彻底惹怒她:“就在方才,我脑中突然想起一段记忆。有人跟我说祂公司初创,首日给新入职员工发放心爱之物。”

  沈棠:“……”

  即墨秋看着她越来越阴沉凝重的眸色,紧张吞咽了一口口水:“一切,投其所好。”

  世上最厉害的禁锢之术,不是什么星辰大阵裂天煞阵,而是感情二字,多得是人愿意为了这两个字自缚手脚,哪怕是圣人也无法免俗。员工跟心爱之物建立深厚感情,每天上班都有动力,掀桌痛骂狗上司的时候也会掂量一下——至少不能为了狗上司不要小可爱。

  这何尝不是一种“美人计”?

  无需国色天香,只需要恰到好处的。

  在他看来,殿下现在满身束缚,无限牵挂,沉迷美色,无法自拔。试问,谁上班养着各有一段龙姿凤采的褚无晦、祈元良、宁图南、林令德、顾望潮、秦公肃、康季寿……

  能忍心掀桌不干了的?

  其他人不好说——

  但殿下是真被蛊得五迷三道,断不干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越是活泼越是叛逆越是能折腾的反骨仔,她越爱,甚至爱到无法自拔。这就好比素商跳到祈中书的书案,一边小心观察他,一边小心翼翼伸爪拨弄那只笔筒。谁会为了一只笔筒一只杯子去责怪可可爱爱的素商?别说笔筒了,哪怕将他家当丢水里听响他也超爱的。

  祈元良如此,殿下也如此。

  即墨秋一开始还没联想到这一层,但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他甚至怀疑这是一个精心谋划的,冲殿下来的仙人跳啊!他都想到了,沈棠如何反应不过来?但,还是那句老话。

  她超爱!

  果不其然——

  她双臂交叉抱怨:“卑鄙阴险资本家!”

  功德重要,还是无晦元良他们更重要呢?

  功德没了还能再挣,无晦他们人生短暂就这么一世。寿终正寝后轮回转世,又是一段崭新人生,却不是跟沈幼梨有君臣缘分的他们了。故而,这个问题她都不需要多做考虑。

  沈棠更看重缘分,更看重感情。

  至于这些功德——

  别看她面上恢复常色,内心却在咬牙切齿——今日怎么失去的,来日就怎么挣回来!

  即墨秋:“……那,殿下不生气了?”

  “还是有些气的,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了,甚至还——有一点点担心。”沈棠托腮蹙眉,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在想,我大号账号还有多少功德,卡要是刷爆了咋办?”

  大号是大号,她是她。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大号的记忆。

  即墨秋:“……”

  他的眼神写满了震撼二字。

  “……我这么问不对?要是功德见底了,季寿含章不是危险了?你说要是冥冥之中又出来几个这样式儿的,我是给刷啊,还是不给刷啊?”沈棠现在是在担心功德不够用了。

  只可惜,她不记得大号账户密码。

  不然也不会忧心这个问题。

  即墨秋不确定道:“……应该够的?”

  “你确定?”

  即墨秋没有吭声。

  倒不是他不知,他脑海深处有一段模糊记忆,隐约记得殿下身负功德近两百亿,这还是她长久沉睡摆烂的结果。要是跟以前一样卷生卷死,千亿也不是不可能,绝对的榜一。

  目前的榜一是谁,他也不知道。

  至于殿下以前为何这么卷?

  爱人如养花,哪有不花钱的。

  沈棠平复了心情,终于愿意喝药疗伤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真账本的存在,祂终于知道收敛,沈棠这次喝药没有呛进气管,风平浪静得让她害怕,生怕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要不还是让她稍微倒霉点,她好安心?

  “大祭司,我还有个问题。”

  “殿下问就是。”

  沈棠越想越不对劲:“我这些年宵衣旰食,勤耕不辍,一日不敢停歇,不敢说多么造福苍生有多少功绩,但跟当时那些不当人的乱世军阀相比我也算个正常人了?治下政通人和,庶民安居乐业。怎么说,这也是能功德一件吧?除了国运,便没有一点功德进账?”

  仔细回想,光扣账没进账啊。

  难不成她这些年杀戮多了将功德抵消了?

  这似乎说不通。

  要是跟她这般勤奋还攒不到功德,她都不敢想其他人该怎么攒了,这个物价不对劲!

  即墨秋:“有是有的。”

  此间小世界豪爽,给的功德相当多。

  沈棠掐算账本:“我没看到。”

  “贪污做假账这件事,由来已久。”

  “……我恨贪官!贪污之辈都该死——”

  刚降下去的血压又开始飙升。

  祈善实在遭不住,躺担架上让人抬到主帐:“主上跟康季寿联手要祈某性命直说!”

  他面无表情,眼神幽怨。

  不顾伤口还在噗嗤噗嗤往外滋血。

  祈善不久前真要看到太奶了。

  方衍给他诊脉,检查他全身经脉,一脸严肃告诉他:【若非文心文士专注神魂修炼,大脑经络比常人粗壮且有弹性。哎,你这脑血管都要裂开了,年轻人别火气这么大啊。】

  火气不仅大,它还会蹦极。

  一下高,一下低,落差之大能杀人无形。

  方衍都想劝说祈善出家皈依算了。

  修行寂灭道,好歹能保住一条小命。

  沈棠:“……”

  祈善委屈,沈棠也有满腹委屈。

  君臣二人只差对坐执手相看泪眼。沈棠一边泪光盈盈,一边眼含凶光道:“元良,日后我要屠尽天下贪污狗,一个活口都不留!”

  祈善:“……”

  尽管不知道主上跟康时害得他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与贪污狗有什么干系,但他一向不会阻拦沈棠做正确的事情:“好,善给你磨刀。”

  绝对锋利,一刀断首。

  顾池:“……”

  若能让主上心情好转,那些贪污之徒也是死得其所,御史台会替主上一直一直盯着。

  因为沈棠跟祈善两个被瘟神克到重伤躺尸,中军事宜只能全部压在褚曜几人头上。好在盟军已经败退,剩下只用清扫战场、救治伤员、造册登记、抚恤赏罚……倒是不太累。

  额……

  三个褚曜、三个秦礼,收获六份快乐。

  顾池几人已经忙得不见人影。

  瞧着他们化身本尊探讨商议细节,沈棠跟祈善两个病患只需要摸鱼。额,准确来说是沈棠坐着摸鱼,谁让武胆武者的体魄这么耐造,她现在拖着一条断腿都能跑个万八千米。

  祈善就躺沈棠榻上,反正她也不睡。

  精力旺盛得像是牛犊子。

  祈善一看她精力充沛,再想想自己动弹不得的狼狈样子,不用沈棠助攻都一肚子火。

  帐内安静。

  偶尔能闻书页翻动、书简磕碰。

  沈棠她两只手,特别是十根手指受伤严重,还未恢复灵活,只能闲得无聊吹蜡烛,看着烛光摇曳打发时间。时不时吹一下,时不时又吹一下,杏眼被一点烛火映得明亮惊人。

  要是一不小心吹得用力,秦礼桌上那盏灯扑哧就灭了。沈棠面露尴尬,杏眼滴溜溜地转着,想着如何补救。秦礼这时就会不紧不慢掏出打火石将灯再点上,其他话一概不说。

  沈棠:“……”

  嘻嘻嘻,她还敢。

  祈善都没脾气看了:“主上属猫的?”

  看她难得安静地坐在那儿,烛火摇曳着一团背影落在地上,让人无端想起家中成群的猫儿,素商年轻活泼的时候,爪子比这还欠。

  沈棠打了个哈欠:“这不是无聊?”

  六人都在忙,自己总不好跟他们聊天。

  烛火让她浓艳凌厉眉眼柔化不少,瞧着蔫头耷脑,没什么精神,一点儿想象不到白日杀人如麻的恐怖凶悍劲儿。当然,在群臣眼中,他们主上手上染上多少血债都光风霁月。

  秦礼离得近,知道她是真无聊。

  挑起话题:“主上可知季寿那边结果?”

  沈棠:“绝对是大胜。”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看看这一天扣掉的六百六十六万功德支出,康季寿要是敢输,他要是敢死,沈棠就算杀进阎罗殿,杀上奈何桥,用手抠他嗓子眼儿也要将孟婆汤抠出来。他对得起她信任吗?

  褚曜闻言也停下笔。

  秦礼笑道:“主上这般有信心?”

  沈棠又打哈欠,咕哝着道:“我不仅有信心,我还知道大致套路。绝对是碰上中部盟军援兵了,估计还是实力悬殊对局,咱们这位康尚书于是大手那么一挥,袖子那么一甩,屁股往赌桌那么一坐,摁着敌人的脑袋爆锤,以少胜多,将盟军的屎尿屁都打出来……”

  秦礼知晓康时文士之道厉害,也亲眼见过,只是那些战局都没将康时逼到孤注一掷的程度。只要不是背水一战,康时都收着力道打——军功再迷人,也不能不顾主上性命。

  嗯,凡事讲究可持续发展。

  主上活着,不愁青山没柴烧。

  秦礼抬眼看向褚曜,眼神征询答案。

  褚曜道:“主上好生厉害,似亲眼所见一般。要不是这一日都跟主上一起,确实没有传信兵送来捷报,曜还以为主上瞒着好消息。”

  他坐得住是因为他知道康季寿这一去必有收获,还是大收获,又遵从主上命令安排了黄雀尾随,自然不会担心康时这枚鱼饵被敌人吃了去。他镇定是因为他看到这个好未来,主上也能坐得住,只能是她对康季寿有绝对自信。

  哎,这份自信连他偶尔也吃味。

  沈棠有气无力:“我是亲眼所见。”

  亲眼看到账单了。

  她今天为什么会倒霉成这个鸟样?

  康季寿一天干掉她近千万气运,六百多万功德,她这都没有被克死,全靠血条够厚!

  褚曜来不及讶异,耳尖听到帐外有急促马蹄声逼近,身背旗帜的传信兵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匀,几乎翻滚下马,声音嘶哑:“报——”

  褚曜几人同时精神一振!

  沈棠:“说!”

  哪怕提前一步知道了答案,但真正听的时候,胸腔心脏仍下意识急促躁动,那种抑制不住的担心跟迫切以绝对优势压下了她的理智。

  再多气运,再多功德……

  抵不上活生生的人命。

  若可以,她愿倾家荡产求一个圆满。

  即墨秋煎熬好蛊药,突然顿步,望月怔神——生灵不可轻易向祂许诺,殊不知,祂也不能轻易向天发愿。圣人谶语,冥冥中必应验。

  余额要保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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