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西岭村外的山道泥泞不堪。

  朱瀚立在药鼎前,袖口被风掀起,火光映着他坚毅的侧颜。

  鼎中药液翻滚,草根与花瓣浮沉,空气弥漫着刺鼻的青香。

  沈麓立在一旁,衣甲未解,眉宇间满是疲惫。

  “王爷,药气虽净,但村人皆惧,不敢近井。”沈麓低声道。

  朱瀚神色不动,只淡淡道:“惧,可解疫;惧而不解,便是愚。告诉他们,井已净,可试之。”

  沈麓一拱手,转身去传令。

  不多时,村民簇拥而来,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怀疑。

  朱瀚抬手,从鼎中舀起一瓢药水,温热的气息氤氲在夜色中。

  他目光平静,举杯而饮。

  众人一片哗然。

  “王爷——!”李郎中失声,却见朱瀚已将药水咽下,只微微抬头,仰望夜空。片刻后,他放下瓢,神色如常:“可饮。”

  那一刻,群情似被燃起的火星点燃。

  有人第一个跪下,颤声道:“王爷不惧我等之病,我们岂能不信王爷!”

  随即众人纷纷上前,争先恐后地饮那净水。

  火光映着他们的面庞,灰暗中透出一点生机。

  李郎中看着,眼中闪着泪光:“王爷一饮,胜十方良药。”

  朱瀚只摇头:“药能救身,信能救心。”

  次日,晨光乍破,村人纷纷退烧。

  西岭村的空气终于透出一丝清新。

  朱瀚立于井旁,静默良久,似在倾听山风的回声。

  徐晋走来,轻声道:“王爷,探子回报,东岭诸村皆安,西岭疫止,水源净明。”

  朱瀚点头,缓缓道:“命人立碑,但不书我名。”

  徐晋愕然:“不书王爷之名?百姓感恩,必欲纪之。”

  “碑留名,则意止名。”朱瀚转身,目光如霜,“我救的是命,不是名。”

  徐晋拱手,不敢多言。

  此后七日,天晴地朗,雾散云开。军中之人皆以为大功告成,可朱瀚却常立于山头,不语。

  沈麓心生疑惑,某夜前来探问:“王爷,疫止已半月,为何仍驻此地?”

  朱瀚缓缓道:“疫止易,病根难除。此地百姓困于医食,来年仍将有灾。若无法自生,疫可再起。”

  沈麓迟疑道:“王爷是欲设医坊?”

  朱瀚沉声:“不止医坊。要教他们自制药汤,自辨症候。救一村易,救百姓难。”

  沈麓沉默,心中暗叹:王爷心中所系,早已超越军功。

  翌日清晨,朱瀚召李郎中、徐晋、沈麓入堂,布置新策:“自今日起,选村中健者二十人,由郎中教之制药。三日后,试其手艺。能辨草者记名,能熬药者立坊。此法成,则乡乡可自医。”

  李郎中拱手道:“王爷此举,真医天下。”

  朱瀚淡淡一笑:“非我医,是人自医。”

  于是,西岭村设起简陋的医棚。

  竹墙草顶,炉火昼夜不灭。李郎中讲药性,徐晋制药架,沈麓派军士维持秩序。

  朱瀚每日巡视,偶与村民对谈,问其疾、察其心。

  三日后,首批药生出炉。

  药香弥漫村头。

  朱瀚亲试其汤,尝后点头:“火候虽略浅,但有法可循。”

  李郎中抚须笑道:“王爷,若此法传至百村,天下医道自兴矣。”

  朱瀚却低声道:“医道兴,则人心可定。然若有一人私其方,便成祸根。”

  沈麓闻言一怔:“王爷,难道要禁方?”

  朱瀚摇头:“非禁,乃护。此法须立制,由官抄录,留档备查。若有人擅改药方、以假充真,罪同谋害。”

  李郎中肃然:“王爷所虑,实深远。”

  朱瀚沉声:“我治疫非止今日,而为百年。”

  这番话传出后,村民皆传“朱王不求功名,只求百世安宁”。

  人心渐聚,士气大振。

  然而数日后,一件突发之事打破了宁静。

  夜里,医棚忽起火光,烈焰冲天。

  人群惊起,呼喊四起。沈麓率兵扑救,顷刻间药架化为灰烬,草棚尽毁。

  李郎中奔来,满面焦急:“王爷!药方、草录皆在棚中,已被焚毁!”

  朱瀚神色微凝,却未动怒,只沉声问:“可有人伤亡?”

  “仅一名童子被烟呛晕,无大碍。”

  “那便好。”朱瀚抬眼望向熊熊火光,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火可烧屋,烧不了法。”

  沈麓急问:“王爷,此火恐非意外,似有人纵。”

  朱瀚眼神一冷:“查。”

  翌晨,火势已熄,灰烬之中,仍有焦草药香。徐晋带人搜得一块铁片,上刻“解药入京,封印勿传”六字。

  沈麓皱眉:“此乃内廷所发封条,怎会出现在此?”

  朱瀚沉声道:“有人欲阻我法传,恐触朝禁。”

  “王爷要奏明圣上?”

  朱瀚淡淡道:“奏与不奏,兄长早知。圣上不疑我,只疑人心。”

  沈麓不解,朱瀚却止步不言。

  当夜,朱瀚独坐营帐,手中把玩着那块半焦的铁片。

  火光映在他指间,像一片未冷的血。

  他低声道:“若医道被禁,则天下病不止。若开,则乱也可起。此路,唯我可行。”

  帐外月光如银,风拂草动,仿佛也听懂了他的叹息。

  翌日清晨,朱标骑马至营。久别再见,他神色沉稳许多,已少了少年稚气。

  “叔父,”他下马,躬身行礼,“父皇命我来迎叔父回京。”

  朱瀚静静注视他,良久方道:“圣上催了几次?”

  “三次。”朱标答,“父皇言,天下疫息,叔父之功已足,可归。”

  朱瀚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无奈:“功若可足,天下早安。你来,正好随我看一处。”

  二人沿山而行,直至一处被火烧后的空地。

  灰烬未冷,药香犹在。朱瀚指着那片焦黑的土地,道:“这里,原是医棚。”

  朱标蹙眉:“怎会烧成这样?”

  “人心惧,火从惧起。”朱瀚语气淡淡,“有人以为救命之法若落民间,必生祸乱,故烧之。”

  朱标目光复杂:“叔父若不怒,岂不纵恶?”

  朱瀚目光如深潭:“我不怒,是知其理。世间之道,皆由惧而立。若惧失控,便须以理驭之。你记住,治国者,须让人知惧,而非畏。”

  朱标沉吟,似有所悟。

  京城暮色沉沉,宫阙之巅笼着一层冷霜。

  冬夜未至,寒意却已先行。

  金水桥旁,朱瀚下马而立,抬头望着皇城深处,那巍巍丹阙如铁,静默无声。

  自西岭归京已十日,圣旨三下,方得面见。

  此夜微雨,他立于殿外,任风中灯火摇曳,长身不动。内侍传声:“王爷可入。”

  殿内暖炉熏香,龙榻后立着一道魁梧的身影。

  朱元璋披着重袍,眉目沉峻,正对着墙上一幅山河图,未回头。

  朱瀚进殿,俯身长揖。

  “臣弟朱瀚,参见陛下。”

  片刻寂然。火光闪烁间,朱元璋缓缓开口:“朕的弟弟,从西岭归来,劳苦功高。百姓颂你救疫,民心尽归。你可知,这民心之重,胜过十万兵马?”

  朱瀚垂目:“臣弟不敢。救人之事,乃理所应行。”

  朱元璋转身,目光如刀锋掠过:“理所应行?你封印药方,设医坊,立民印——可曾请旨?”

  朱瀚平静答道:“未请。”

  “未请?”朱元璋冷笑,“那便是擅权!你在外行医立制,百姓称颂‘朱王救乡’,若再传几月,朕这皇兄,岂不成了看客?”

  殿中一时死寂。炉火“啪”地一声,木炭爆裂,火星散入朱元璋的衣袖,未引火,却映得他面上一层红光。

  朱瀚微微抬头,目光不避:“兄长若真视此为权,弟便甘受责。但若此权能救命,弟宁负圣恩,不负人命。”

  朱元璋盯着他,目中闪过复杂之色:“你这脾气,还是当年的朱瀚。”

  良久,他叹息一声,坐回榻上,挥手示意:“罢了,朕问你——你那所谓‘民印’,究竟何意?”

  朱瀚答:“民有法可守,方能久治。弟见疫中百姓自医、相助,遂立印以示信。此印非为权,而为心。”

  朱元璋沉吟半晌,忽然冷冷道:“你说‘人自救乡’,此话朕看过。可人若能自救,要这朝廷何用?”

  朱瀚静静道:“若人皆能自救,则朝廷不必救。若人不能自救,则朝廷当教之。”

  朱元璋默然。殿中只有火光跳跃,映着两人沉默的脸。

  片刻后,朱元璋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朕非不懂你的心意。只是天下新定,律令未稳。若人人学你行事,天下将无章可守。”

  朱瀚叩首:“臣弟明白。所行一切,不过权宜。若圣上以为越制,弟愿去职,闭门自省。”

  朱元璋沉默良久,忽然一笑:“你若真闭门,怕是连太子都要闹。”

  朱瀚一怔,随即抬头:“殿下……可在殿中?”

  “他就在偏殿。”朱元璋淡淡道,“朕让他听你二人言语,也好知世道并非书卷所载的平静。”

  朱瀚心中微震,抬眼一望,果见屏风后隐约一人影。

  朱标缓缓走出,衣袍素净,眼中光亮,却带着些少年难掩的执着。

  “叔父,”他行礼,“父皇言您立民印、传医法,乃仁心之举。孩儿敬佩。”

  朱元璋冷声道:“敬佩有何用?你若继位,民心聚处,朕倒成了被你叔父教出来的君王。”

  朱标慌忙低头:“儿不敢。”

  朱瀚轻声道:“陛下多虑。太子若敬,乃敬天下能行仁者;若惧,才是真失。”

  朱元璋不语,只摆手:“够了。你二人退下吧。朕……倦了。”

  朱瀚与朱标叩首退出。

  殿门合上那一刻,烛火忽地闪灭,只余外头风声呼啸。

  宫外长廊,夜风穿过朱红的门廊,烛影被吹得微颤。

  朱标快步追上朱瀚,低声唤道:“叔父。”

  朱瀚停步,转身看他:“太子可是心有疑?”

  朱标目光复杂:“父皇……似对叔父所为心有不安。叔父不惧吗?”

  “惧。”朱瀚坦然答,“惧得深。”

  朱标愣了愣:“那叔父为何仍为?”

  朱瀚笑意淡淡:“因不为,则百姓惧得更深。”

  朱标怔立原地。

  朱瀚拍了拍他肩:“殿下,当记:君心可威民,唯仁能安民。天下惧你易,敬你难。若有一日,你能令民愿随你而行,便是真王。”

  朱标抬头,眸光亮了几分:“叔父此言,我记下。”

  朱瀚微微颔首,转身缓步入夜。

  三日后,朝会。

  文武百官列于金銮殿中,圣旨传宣,朱瀚以“越制行医”名受责,削三品封俸,留京听命。

  百官默然,无一人敢劝。

  朱标立于班首,面色微白,却强自镇定。

  散朝后,朱标追至宫阶下。朱

  瀚正披着斗篷,缓步下台阶,神色如常。

  朱标忍不住问:“叔父,您……可曾怨父皇?”

  朱瀚回首,眼神清亮:“怨何用?兄长若不责我,我反不安。”

  “为何?”

  “他若不责,天下会以为朕私我。今削我,反保了医法之清。”

  朱标怔怔,心中一阵震动。

  良久,他郑重行礼:“叔父之志,儿谨记。”

  朱瀚微笑,不语,只负手而行,步履稳如松。

  日转数旬,京师冬寒渐盛。

  朱瀚闲居于郊外王府,种竹为林,药炉常燃。

  自西岭归后,许多医者、儒士暗访求教,皆为他拒绝。

  他只道:“方在民间,不在我。”

  这一日傍晚,朱标悄然来访。

  竹影深处,朱瀚正在煮茶。

  朱标脱剑卸袍,坐于石案旁。

  “叔父,”他压低声音,“父皇近日欲设‘太医院校’,广收医士,编录药方。说是为天下医道立典。”

  朱瀚点头:“好事。”

  “但……”朱标犹豫片刻,“父皇命人查阅各地药方,惟独不许抄录‘民印医录’。儿担心,此举或为防叔父。”

  朱瀚一笑,缓缓放下茶盏:“若防我一人,医道无伤;若防天下人,病不可医。兄长知轻重,不会走极。”

  朱标神情凝重:“若真有一日,叔父之法被禁,儿当如何?”

  朱瀚凝视他许久,语气忽转沉缓:“若有此日,你只需记一句话——药在心中,不在方中。救人者,不问身位。”

  朱标眼中有光,却又隐隐有悲。

  他起身,深揖一礼:“儿若有朝得天下,必不负此言。”

  一日,天色阴沉,朱瀚正读《本草正义》旧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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