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坐着一个满脸憔悴的妇人,正守着孩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看到朱瀚进来,妇人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道: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已经病了好些天了,越来越严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瀚赶忙上前扶起妇人,轻声安慰道:“大嫂莫急,让我先看看孩子。”说着,他走到床边,轻轻搭上孩子的脉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孩子平日里饮食如何?”朱瀚一边仔细查看孩子的症状,一边问道。

  妇人抹了抹眼泪,说道:“家里穷,没什么好吃的,孩子就跟着我们吃些粗粮,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朱瀚心中了然,这孩子是长期营养不良,又染上了疫病,身体极度虚弱。

  他沉思片刻,从药箱中取出一些珍贵的药材,开始调配起来。

  “童子,去取些清水来。”朱瀚吩咐道。童子应了一声,赶忙跑出去找水。

  朱瀚一边调配草药,一边对妇人说道:“大嫂,孩子这病,除了用药,饮食上也得注意。等孩子好些了,尽量给他弄些有营养的东西吃,哪怕是一碗热粥,也能让他恢复些力气。”

  妇人连连点头:“大夫,我都记下了,只要能救孩子,让我做什么都行。”

  不一会儿,童子端着一碗清水回来。

  朱瀚将调配好的草药小心地喂进孩子口中,然后又用清水为孩子擦拭额头和身体,进行物理降温。

  做完这一切,朱瀚站起身来,对妇人说道:“大嫂,孩子这病需要慢慢调养,这几日我会每日都来为他诊治,你莫要着急。”

  妇人感激涕零,又要跪下磕头,朱瀚连忙制止:“大嫂不必如此,这是我身为医者应尽之责。”

  离开这间茅屋后,朱瀚和童子又马不停蹄地前往下一家。

  这一日,他们几乎走遍了整个村子,为数十位病人进行了诊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笼罩了整个山村。

  朱瀚和童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临时居住的地方。那是一间废弃的旧屋,虽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童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王爷,今天可真是累坏了,不过看到那些病人有救,也觉得值了。”

  朱瀚坐在一旁,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说道:“童子,这还只是开始,村子里的疫病还未完全控制住,我们明日还得继续。”

  童子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我跟着您,再累也不怕。”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朱瀚和童子警觉地站起身来,只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官服的医官,脸上带着忿怒的神情。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自在此行医,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官府规定的吗?”医官大声喝道。

  朱瀚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去,说道:“我们只是见百姓饱受疫病折磨,于心不忍,这才出手相助。官府规定虽不可违,但人命关天,岂能坐视不管?”

  医官冷笑一声:“哼,少在这里巧言令色。你们私自行医,扰乱了官府的防疫秩序,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医官一挥手,身后的几个衙役便上前要抓住朱瀚和童子。童子吓得脸色苍白,紧紧躲在朱瀚身后。

  朱瀚毫不畏惧,大声说道:“且慢!我手中有一封太子亲笔所派的密函,可证明我们此行是为协助防疫,并非私自行医。”

  医官一愣,随即说道:“哼,少拿太子来压我,我倒要看看你这密函是真是假。”

  朱瀚从怀中取出密函,递给医官。

  医官接过密函,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查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这确实是太子的笔迹……”医官喃喃自语道。

  朱瀚趁机说道:“医官大人,如今疫病严重,百姓苦不堪言,我们理应齐心协力,共同抗击疫病,而不是互相指责,耽误了救治百姓的时机。”

  医官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是我错怪你们了。不过,你们虽是为了救人,但行事也需与官府通气,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朱瀚拱手道:“医官大人教训的是,日后我们定会注意。”

  医官将密函还给朱瀚,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继续在此行医吧,若有需要,官府也会提供一些帮助。”

  朱瀚感激道:“多谢医官大人理解,我们定当竭尽全力,救治更多百姓。”

  医官点了点头,带着衙役们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童子长舒了一口气:“王爷,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有太子的密函,不然我们可就麻烦了。”

  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三下敲门。朱瀚抬眼,淡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着粗布麻衣,满脸焦急。

  男子一进屋便扑通跪下,声音发颤:“大夫,求您救救我媳妇!她病了三天三夜,连水都喝不进去了,眼看就不行了。”

  朱瀚起身,拿起斗笠披上外袍,淡淡问道:“可曾请过村中医官?”

  “请过了!”男子哽咽道,“可那医官只看了一眼就走,说是没救的病,让我们准备后事。可她还活着啊,大夫,只要她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放弃。”

  朱瀚目光一沉,点头道:“带路。”

  夜色深重,两人一路穿过狭窄的巷子,泥地湿滑,风从江面吹来,夹杂着一股阴冷的湿气。

  那户人家在村子的尽头,屋外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灯火在风中摇曳。

  屋门半掩,里面传来微弱的咳声。

  朱瀚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药草与腐败混合的气味。

  床上躺着一名年轻女子,面色蜡黄,双唇干裂,呼吸微弱如丝。

  她的手指冰冷,胸口微微起伏,几乎听不见心跳。

  朱瀚上前,伸手把脉。

  指尖触到那脉搏的瞬间,他的眉头紧皱,沉声道:“寒入中焦,热毒攻心,气血俱衰——这并非寻常疫病。”

  男子愣了愣:“那……还能救吗?”

  朱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看了看屋角的药罐。

  里面残留的药渣发黑,显然用的是发散之方,不但无效,反而耗尽了她最后的气血。

  “她服了什么药?”

  “是官医开的,说能退热驱寒……”

  朱瀚叹息:“误了。此女之病,不在外邪,而在内损。寒热错杂,气竭血弱,再服发散之药,无异于催命。”

  男子面色惨白,哀求道:“大夫,只要能救,她命我一命也行。”

  朱瀚微微摇头,取出针囊与药包。

  银针在灯下闪着冷光,他沉声道:“取热水,再备艾草半束。”

  男子慌忙照做。朱瀚坐在床前,手势迅捷,针落如雨。

  “清心,醒脾,聚阳——”

  每一针都落得稳准,女子的胸口随之微微起伏。

  艾香燃起,屋内弥漫出一股暖意。朱瀚汗水自额角滑落,却丝毫不停。

  约半个时辰后,女子喉中发出微弱的呜咽,唇间有气息微转。

  朱瀚取出随身药包,从中拣出几味药草,研碎入碗,兑入热水喂下。

  男子跪在地上,泪水涌出:“大夫,她……她有救了?”

  朱瀚放下银针,神色平静:“气息虽弱,命脉未绝。此方药服下去,若三日内能醒,便可痊愈。”

  男子哽咽着连连叩首:“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朱瀚未言,只拂袖而出。

  风吹过巷口,灯火摇曳。他立在门外,看着夜色沉沉,缓缓闭了闭眼。

  翌日清晨,朱瀚再度回到那户人家。

  女子已能微微睁眼,面色虽仍虚弱,却有了几分血色。

  男子见他进门,连忙迎上:“大夫,她真的好了!昨夜就开始能喝粥了!”

  朱瀚微笑点头:“药仍需按方再服七日,切勿大意。”

  说完,他留下几味补药,转身离去。

  童子早已在村口等候,见他回来,忙迎上前:“王爷,昨夜您几乎一夜未眠。要不先歇歇?”

  朱瀚摇头:“百姓的病未尽,哪有歇的道理?”

  童子叹了口气,取出干粮塞给他:“那至少先垫些肚子吧,您可不能倒下。”

  朱瀚接过干粮,正要启程,忽听村东传来一阵喧闹。

  “快出来看啊!那边的老张家,全家都病倒了!”

  人群惊慌散乱,哭喊声不断。朱瀚当即加快脚步。

  老张家院落里,七八口人倒在地上,三人已气息奄奄,屋里还有炊烟未灭的草药香。

  朱瀚一眼看出端倪,沉声问道:“昨夜可曾有人来送药?”

  一个妇人哭着回答:“是官府医官派人来的,说是统一配方,凡病者皆服……可这药喝下去没多久,人就昏了。”

  朱瀚蹙眉,从地上拾起一包药渣,指尖一捻,顿时变色。

  “这药里掺了乌头与附子,本是驱寒之药,但若误配甘草,当即生毒。”

  众人惊呼。童子脸色也变了:“王爷,这岂不是害命的药?”

  朱瀚沉声道:“药理不察,或有疏失,但此方之误并非巧合。”

  他转身吩咐童子:“去把昨夜那位医官唤来,我要问个明白。”

  不多时,那名昨夜见过的医官匆匆赶来,神色紧张:“王爷,听说出了人命?”

  朱瀚冷声问道:“你昨夜派药何人配制?”

  “是官府药房中人按方所配……那药方是上头传来的,属下不敢擅改。”

  “可你可曾验药?”

  医官一怔,张口结舌。朱瀚的目光冷如刀:“医不验药,等同杀人。”

  医官脸色惨白,跪倒在地。周围百姓纷纷围拢,哭声一片。

  朱瀚目光扫过跪地的医官,又望向院中横七竖八的病患,声音低沉却清晰:“此刻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先救人要紧。”

  医官如获大赦,忙不迭起身,却又因紧张而踉跄几步。

  朱瀚已转身走向屋内,开始仔细查看每一名病患的症状。

  他时而俯身倾听呼吸,时而轻按脉搏,眉头紧锁,神色愈发凝重。

  “童子,取纸笔来。”朱瀚沉声吩咐。

  童子迅速取来纸笔,朱瀚挥毫泼墨,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医官:“速去按此方抓药,煎好后立刻送来。记住,每味药的剂量必须精准,不可有丝毫差池。”

  医官接过药方,如获至宝,匆匆离去。

  朱瀚则继续在院中忙碌,指导村民将病患移至通风处,又吩咐人烧热水准备熏蒸。

  他的动作迅速而有序,仿佛每一刻都在与死神赛跑。

  “王爷,这药方……能行吗?”一名村民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朱瀚抬头,目光坚定:“此方针对的是乌头与附子中毒,以甘草解毒,辅以其他药材调和气血,应当有效。但关键在于及时,若再拖延,恐难挽回。”

  村民闻言,纷纷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朱瀚又转向童子:“你去村口守着,医官一来,立刻带他进来。”

  童子领命而去,朱瀚则继续在院中忙碌。

  他时而安慰病患家属,时而指导村民如何照顾病人,时而亲自为病患喂水、擦拭身体。

  他的身影在院中穿梭,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守护着每一个脆弱的生命。

  不多时,医官带着煎好的药匆匆赶回。

  朱瀚接过药碗,亲自尝了一口,确认无误后,才吩咐医官和村民为病患喂药。

  他则站在一旁,仔细观察每一名病患的反应,随时准备调整治疗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药效逐渐显现。

  原本昏迷不醒的病患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面色也渐渐缓和。

  朱瀚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露出了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王爷,您真是神医啊!”一名村民激动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朱瀚连忙扶起村民,摇头道:“医者仁心,本应如此。只是此次事件,却非医术所能完全解决。”

  村民闻言,面露疑惑。

  朱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此番乌头与附子中毒,虽因药方疏失所致,但背后却反映出更深层次的问题。药材的采购、储存、配制,每一环节都需严格把关,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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