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方的消息传回东京城时,整个京城当即弥漫着十分诡谲的气氛,只有民间普通百姓陷入到狂喜当中。

  辽庭覆灭!

  燕云十六州在无数岁月过后,终于是重新回到汉人统治之下,北方那些游牧民族,再不能随意南下、马踏平川。

  大宋境内,无数经历过异族祸乱的老人们这一刻喜极而泣,对于如今发生的这一切,这些人只感觉到难以置信。

  雷州。

  风烛残年的柯政双目浑浊,老相爷如今缠绵在病榻之上,曾经风华正茂的柯相,如今也到了弥留之际。

  柯政艰难转过头去,开口道:“消息...消息传回来了吗?”

  屋内众人都知晓,老爷子问的是关于北边战局的消息,这两年,北地战报似乎成为老爷子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长子柯杰走上前去,看着弥留之际的父亲,柯杰的眼神里闪烁泪花:“父亲,北地...尚无消息传来。”

  其实早在两年前,柯政便是身患重病,大夫曾隐晦的暗示过柯家人,老爷子的身体撑死只能扛过半年时间。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老爷子他竟然撑过整整两年,因为两年前赫然是北方战局开启之时。

  北地战局的开启,似乎给柯政身体注入莫名动力,让他硬撑着病躯一直到今日,可如今却是再难撑下去。

  今日,柯政身体状况愈发糟糕,柯府只能连忙将大夫给请来,而诊断的结果却是十分糟糕。

  “柯公他如今脉象已乱。”

  “怕是难以熬过今夜。”

  午后日光洒落在柯府,将整个府邸晕染成金黄色彩,在府邸外则是围满闻讯而来的雷州城百姓。

  所有人都知晓柯公的情况,想要来送柯公最后一程,而便在这时,有战马跃入雷州城,朝着柯府奔驰而来。

  “战报来了!”

  “战报来了!”

  柯府外,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路,那名骑兵迅速下马,高举系着红绳的战报,迅速朝府内跑去。

  柯杰见状大喜过望,连忙接过这份战报,而后来到父亲床榻之前,柯政如今鼻息极其轻微,好似随时都要断气。

  柯杰声音哽咽道:“父亲,您想看的北地战报到了。”

  这一刻的柯政好似回光返照,他艰难的抬起眼皮,浑浊目光开始聚神,最终落在面前那封红封卷轴之上。

  “念给我听。”

  “大点声念。”

  柯杰他小心翼翼打开卷轴,而后便大声将战报上的内容高诵出来,声音回荡在屋内,终于是落入柯政的耳朵里。

  “我军攻克云州...”

  “武侯陆泽亲率骑兵,追杀北辽耶律氏残兵至草原深处,全歼敌军,覆灭辽庭,耶律灭族。”

  “燕云十六州被我军全部收复。”

  战报很长。

  这份战报乃是陆泽亲笔所写,详细描述了北地战局的全程经过,以加急方式,从燕云之地直送到了雷州。

  终于是在柯公临终之前,送到他的面前,柯政他完完整整听了一遍,让儿子继续读第二遍。

  “你,终于还是做到了啊。”

  “我柯政这一辈子看人不准,唯独是看你看的很准,为你及冠所取之字,确实很适合你...平寇。”

  “荡平天下贼寇。”

  柯政他在呢喃自语:“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我本以为我会在九泉之下听到燕云收复的捷报,却没有想到,在临死之前能够亲耳听到。”

  “我柯政,此生无憾。”

  当柯杰念完第二遍战报后,发现床榻上的父亲已经缓缓闭上双眼,他身体微微前倾,询问父亲是否还要再听。

  却是无人应答。

  很快,便有哭声从屋中传出。

  柯府悬挂白绸,整个雷州城都因为柯公离世哀悼,可柯公在临终前却是含笑而逝,他没有任何遗憾的离开人世。

  ......

  燕云,雄州。

  陆泽收到柯政离世的消息,他举着酒杯,遥遥对南而祭,算是替那位老人送行最后一程。

  “侯爷。”

  “东京城那边有旨意传来。”

  “让侯爷择机回京城述职。”

  侍卫将皇帝赵祯的圣旨奉上,如今东京城对陆泽的态度相当莫名,担忧陆侯覆灭辽庭后,会拥兵自重。

  陆泽看着圣旨,淡淡道:“离开京城已经数年时间,回信给陛下,我军再修整一月时间,便动身返回东京城。”

  “是,侯爷。”

  不久后,虎豹骑大统领陆虎来到正厅之内,对着陆泽躬身见礼,汇报着燕云跟西境的整顿情况。

  如今,不仅仅是燕云十六州被陆泽统治,西境那边同样如此,北地半壁江山如今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所以,在东京城大内皇宫的皇帝陛下跟太后皆感到惶然不安,利用圣旨来对陆泽进行试探。

  “侯爷。”

  “届时,吾等随侯爷一道返京。”

  陆虎等人看向陆泽的眼神里皆是带着狂热之色,显然,他们这些人都想要让侯爷登顶东京城,成为那天下之主。

  但陆泽却摇了摇头:“大军皆在原地休整,只要一小队轻骑跟随我返京即可,又不是去攻城的。”

  如今,大局已定。

  哪怕是陆泽孤身回到东京城去,都不会有任何变故出现,当他回到东京城那一刻起,便是真正的君临。

  强悍的辽庭都没有掀起任何风浪,东京城的皇帝跟太后,自然比不上凶悍的北地契丹人,只会些小算计而已。

  半月时间很快过去。

  陆泽率领一队轻骑径直南下,所过之处,大宋兵士无不躬身见礼,仰望着那好似战神一般的男人消失在视野里。

  东京城。

  陆泽两年时间没有回来。

  但对于这里的一切,他依旧熟悉,跟妻子赵盼儿会经常写信,知晓着儿女在这两年时间里的成长。

  轻骑径直驶入京城。

  当陆泽回京的这一刻,皇城里的所有人都知晓了陆侯回来的消息,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极其复杂。

  陆侯终于是回来了。

  陆泽他未曾先到皇宫大内述职,而是直接就回到武运侯府,这一举动让关注他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因为如今的武运侯府是空府,赵盼儿、宋引章以及侯府家眷们,这两年都住在那皇家别院里。

  美其名曰享受皇族待遇,实际上是被皇帝陛下监禁,虽无性命之忧,但实际上还是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

  “去将夫人她们请回来。”

  “是,侯爷。”

  陆泽刚一回京,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妻儿家眷接回侯府,侯府轻骑朝着皇家别院奔去,引得东京城震动。

  因为陆侯这一举动明显越界。

  皇宫里的太后刘婉第一时间就知晓这一件事情,老太后面容极其难看,武运侯陆泽,还真是要恃功而骄。

  让陆赵氏那些人住在皇家别院,是她刘婉的意思,这陆泽刚一回京,没有到皇宫述职,就直接要去别院接人。

  这毫无疑问是在打赵氏皇室的脸。

  陆泽丝毫不在意所谓的规矩,只是知晓妻子跟儿女都想要回府,所以他要将她们给接过来。

  仅此而已。

  一个时辰后。

  陆泽终于和两年未见的妻儿见面,赵盼儿她喜极而泣,直接扑向陆泽,伏在丈夫怀里,无言诉说着思念跟爱意。

  宋引章跟高慧两女相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欣喜至极的神色,侯爷终于回到东京城,她们皆瞬间安下心来。

  “盼儿。”

  “这两年实在是辛苦你了。”

  陆泽抚着妻子那明显消瘦的脸颊,眼神里透着难掩的心疼,知晓她在这两年撑着侯府,相当不容易。

  尽管陆泽在临出征前有过安排,可毕竟他不在东京城,府里一切事情都是要由赵盼儿来决定做主。

  后者抿着嘴摇了摇头:“不辛苦,侯爷您在北边带兵打仗才辛苦,所幸战争终于是结束了。”

  “侯爷到皇宫面过圣了吗?”

  陆泽摇头:“我刚刚回京,直接回到武运侯府,将你们给接回家,尚且还没有到宫中述职。”

  赵盼儿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那岂不是说她们直接被接回到侯府来,都没有收到皇宫里的旨意?

  “侯爷。”

  “您这...”

  陆泽他认真道:“我只是想要接我的妻子跟儿女回家,难道皇宫大内里的贵人们,对这种决定都要有意见?”

  赵盼儿看着丈夫棱角分明的侧脸,隐约察觉到侯爷身上某些细微变化,似乎相当随意,不在意东京城的规矩。

  跟家中妻儿温存许久后,陆泽才起身前往皇宫,在宫中见到太后以及年轻的皇帝陛下赵祯。

  陆泽在养心殿里气场全开,虽是以臣子身份汇报战果、进行述职,但整个人身上却散发着极其强势之气度。

  陆泽抬眼看向刘婉,淡淡道:“这两年时间,倒是多亏太后您挂念,否则那侯府定然会出现大问题。”

  “本侯在这里谢过太后,不过我如今已回到东京城,臣的妻儿家眷们,想来也不必再居住皇宫别院。”

  刘婉脸上挤出抹难看笑意,只能跟着陆泽的话点头,道:“自然。”

  这场述职仅仅持续半个时辰,陆泽便起身离开,只留下太后刘婉跟皇帝赵祯在殿内面面相觑。

  显然,陆泽此番回京,展现出来的强势让他们两人盘算全部落空,所有设想的办法都失去了效果。

  “武运侯陆泽。”

  “对我大宋皇族没有敬畏之心。”

  刘婉她意识到这一残酷现实,皇太后心里的不安跟惊惧情绪在加剧,再度想起先帝赵恒在临终前的嘱咐。

  她确实是按照先帝遗愿做事,可是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都超过刘婉预料,主要是辽庭被覆灭的速度实在太快。

  皇帝赵祯如今尚未成长起来,可北方最大敌人都已经被消灭,陆泽在极短时间内掌握住了最大权力。

  第二天。

  大朝会。

  朝廷对陆泽进行封赏。

  武运王!

  大宋朝自开国以后,尚没有封过异姓王的先例,朝廷这次封赏引得轩然大波,无数文臣上奏,要请陛下三思。

  但皇帝赵祯却表示,陆侯他此番率军替大宋彻底解决边患,功劳盖世,足以被朝廷封王。

  “诸位爱卿莫要再劝。”

  “朕意已决,绝不容许更改。”

  大殿之内,皇帝跟群臣扯皮,而身为当事人的陆泽,他则是漠然注视着这场演技堪称绝顶的戏码。

  同时,竟然还有文臣死谏,以陆泽当初违背皇帝旨意、拒绝率军班师回朝说事,以此来指责陆泽。

  “臣倒是想问问陆侯。”

  “为何陆侯爷当初面对十二道金牌令时,却熟视无睹,一意留在北地,直至我朝跟辽庭的大战彻底爆发。”

  “莫不是故意为之?”

  这般反问,乃是杀人诛心。

  暗中的意思是陆泽可能有操作大战的嫌疑,当年包括户部尚书在内的大宋和谈使团,可是都死在北地。

  陆泽面对攻心之语,他只淡淡开口道:“这件事情,本侯也不知晓,不过有人可以回答齐御史的问题。”

  “何人?”

  陆泽的脸上露出笑容:“自然是那些死去数年的辽庭骑兵,齐御史可以去问问他们,为何要选择南下犯境。”

  “不去问凶手,反而问本侯这个替国立功的功臣,齐御史,你此番言语,难道就不怕令我边境军士们心寒吗?”

  陆泽冷言呵斥刚刚开口的齐御史,后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压根没有想到陆泽竟是反将他一军。

  这时候,皇帝赵祯开口,帮助调节场内气氛,陆泽却继续道:“还请陛下替我军死去兵士做主,严惩齐禄!”

  陆泽毫不在意百官的看法,执意让皇帝严惩御史,今日这场大朝会,直接就被陆泽搅弄的乱糟糟。

  “君臣配合,想要演戏。”

  “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走出皇宫。

  陆泽脸上扬起嘲讽之意,今日朝会本就是皇帝赵祯故意设局,但如今的陆泽却没有半分配合对方演戏的想法。

  ......

  武运侯府。

  赵盼儿对丈夫被封王没有感到任何的喜悦,她心里反而充斥着忧虑,当天晚上,赵盼儿忍不住开口询问陆泽。

  “夫君。”

  “你是不是不愿再待在东京城?”

  陆泽忍俊不禁,道:“我的祖籍跟家眷都在东京城,不待在东京城,又能够去哪里呢?”

  他要做的,只是君临东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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