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周周并不喜欢突然这个词语,这往往代表着失去掌控,意味着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被打破,是湖水跟随着泛起涟漪。

  在她前十七年的生活里,突然发生的意外,远超过突然而来的惊喜,所以面对陆泽的邀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舅舅跟舅妈都还在休息,两个人每逢周末都懒得出门,只想在工作后的周末日能够睡个懒觉,连早饭都能给省去。

  余周周并没有说谎。

  她习惯性的早醒,除却高二刚开学那一天睡过头之前,后面这段时间的余周周都是赶在闹钟响铃之前醒来。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她本能反应是拒绝陆泽的邀请,但是在犹豫着拒绝的那一瞬间,却又鬼使神差的选择答应下来。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余周周在里面开始进行出门前的洗漱工作,振华中学的校规严禁女生化妆,一经发现必严肃处理。

  余周周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年幼时的她,会经常喜欢偷拿母亲的化妆品,不明所以的在手上跟脸上进行涂抹。

  “周周长大以后再化妆吧。”

  “到时候妈妈会教给我吗?”

  每到这个时候,妈妈总会宠溺的捏捏她充满婴儿肥的小脸蛋,温笑道:“这不用妈妈教,到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啦。”

  后来余周周才知晓,母亲她说的那句话是‘女为悦己者容’。

  余周周很快收拾妥当,从衣柜里找出件格子装的黑色外套,将耳机塞入耳朵,伴随着音乐,脚步轻缓的走出家门。

  她一直都没有很喜欢的歌手,所听的歌曲都是陈桉喜欢的,而这段时间的余周周则是开始听起周杰伦的歌。

  在大众普遍印象里吐字不清的歌手。

  这是同桌陆泽推荐的,而对方推荐的理由并非是周杰伦的歌曲如何如何,而是因为周杰伦最新发布这张专辑的名字。

  叶惠美。

  “如果有人会用母亲的名字来命名专辑,那这绝对会是件很酷的事情。”

  于是,余周周便开始听起周杰伦。

  在整张专辑里,她最喜欢的歌曲并非是《以父之名》或是《晴天》,而是一首相对比较冷门的歌曲——《你听得到》。

  本来讨厌下雨的天空。

  直到听见有人说爱我。

  这首歌总是会让她想起很多人,母亲以及陈桉带来的温柔力量,舅舅跟舅妈对她的体贴,以及林杨那笨拙执拗的关心。

  当然,还有陆泽。

  余周周在二十分钟后抵达碰头地点,在公交站点的对面见到陆泽,他神态温和的在对着她挥手致意。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出来,在见面后却没有任何局促跟不适,余周周好奇问道:“你为什么忽然想请我出来?”

  陆泽笑着告知她:“因为我这次考的不错,但是不想在电话里告知给你,当然是要当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余周周当即反应过来陆泽所说的应该是这一次的月考成绩,但她的眉宇间却又泛着丝丝疑惑:“你提前得知了成绩?”

  陆泽点头。

  “回答正确。”

  “而且还是潘主任打电话给我的。”

  他并未选择隐瞒关系,陆泽将他跟潘元胜的亲戚关系如实告知给余周周,后者听完后不由瞪大眼睛:“你竟然是...”

  “哈哈。”

  “米乔她在知道后肯定很开心。”

  乔帮主心心念念想要创建动漫社,最难过的那关赫然就是潘主任,现在陆泽接过动漫社社长位置,又跟老潘沾亲带故。

  那这件事情就已经提前做成一半。

  陆泽满脸无奈:“你绝对不能告知米乔这个消息,否则还没到第二天呢,班里其他人就都知晓我跟潘主任的关系。”

  余周周俏皮道:“知道啦,我会替你保守住这个秘密的。”

  两人在周末的午餐相当简单,在街边的家常面馆各自点了碗招牌面,吃完以后便坐公交前往老城区。

  他们刚上车没多久,天气骤变,雨下得绵密,雨刷器在车窗上有节奏地左右摆动起来,像是支不知疲倦的节拍器。

  陆泽跟余周周坐在后排。

  陆泽侧过脸,发现余周周正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得发亮的梧桐树叶。

  少女的侧影安静地落在玻璃窗上,跟窗外的景致重叠在一起,安静而宁和,那张不施粉黛的脸颊愈发显得剔透。

  余周周忽然转头,道:“我舅妈大概会跟我打电话,所以我们今天的行程在老书屋那边应该就要提前结束。”

  “没问题。”

  ......

  推开木门,风铃轻响。

  店里充斥着旧书纸张特有的气息,伴随着阴雨天的那股湿润气息,倒是使得书屋里的味道有些出奇的好闻。

  余周周眼睛变得明亮,仿若在大海深处发现宝藏的海盗船长:“我都不知晓旧城区里藏着这种宝藏书店。”

  陆泽道:“我也是在假期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这里,毕竟我现在是动漫社社长,所以需要置办一些东西。”

  “这里刚好都能找到。”

  “而且还有米乔最喜欢的动漫册。”

  余周周开始在旧书屋里探索起来,她之所以在分班的时候选择文科,恰恰就是喜欢文字给人带来的力量。

  从书架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精灵宝钻》,余周周低头阅读起来,少女发间的栀子香味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忽然间,她转头望向窗外。

  画面里,孩子故意踩进水坑,溅起的水花在灰蒙蒙的天地间短暂闪了一下,身后的母亲当即提溜起顽皮的稚童。

  余周周看着。

  嘴角悄然间扬起抹温柔的弧度。

  她说:“小时候,我也经常这样。”

  雨势渐小。

  再逐渐变成若有若无的雨雾。

  陆泽跟余周周满载而归,他们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慢慢走,路过花店的时候,陆泽让她撑伞,在门口稍等片刻。

  在出来的时候,陆泽手上便多了束淡紫色的鸢尾,于是,余周周就带着旧书跟新花回到家。

  她刚进门,耳边便响起舅妈的唠叨:“在下雨天还非出去乱转,周周啊...”

  很快,余周周回到卧室。

  耳机里继续在循环播放着那一首歌。

  你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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