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皇帝陛下的朕意已决,都代表着最高意志的不可忤逆。

  显然在丁亥学制初建的时刻,大明皇帝不允许这些势要豪右们对丁亥学制伸手。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开口说道:“先生,势要豪右、乡贤缙绅早已经占尽了先机。”

  “大明总计两千八百万户,势要豪右不过八千九百户,乡贤缙绅八万余户,中人之家也不过八十万余户,尚能温饱的富农(百亩),一百六十余万户,有田土自足(五十亩),区区二百余万户。”

  “能读的起书的只有这不足一成半的人家,剩下的八成半,即便是有田土,也要做佃户,要么和雁行人一样春出关,深秋回关,要么和麦客一样,抢收的时候赚点糊口的粮食,要么在大都会做了游堕之户,手停口停。”

  “先生,肉食者已经占尽了读书的先机,还要让朕开方便之门,朕不能开,故此,朕只能从高爱卿之言。”

  朱翊钧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开这个方便之门,是为了杜绝一切方便之门,要不开都不开,省的闹腾。

  有人说社会大约两成的人,占据了总生产资料的八成,八成人分了剩下的两成生产资料。

  朱翊钧列举的这些,在阶级区分上,全都是有产者。

  而行将就木,已经两百岁的大明,因为兼并蔚然成风,在万历维新之前,这个比例是:不足一成的人,占据了总计超过九成的生产资料,天下困于兼并,绝非妄言。

  现在能有一成半的大明人,能读的起书,已经是万历维新的伟大胜利了,因为这里面有5%左右的有产者是皇帝创造的有产阶级。

  其中的大头是匠户,匠户被分到了有一些生产资料可自足这个阶级。

  学识、孰能生巧的经验,在大明被视为个人的固定资产,熟练工匠,被视为有产者。

  即便是脱离了官厂,他们在民坊也依旧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的经验依旧能为他们创造足够生活的财富。

  按照已经逝世的万士和、王崇古等人的看法,他们看江山社稷,不是看具体某个人,而是以一户为最基本的社会单元去考虑问题。

  天下田土不太容易明确归属,但读书人的数量,却是作为参考数据,去估算大明的兼并情况,这是王国光在万历元年提出度数旁通的成果之一。

  王国光、王崇古、万士和等人认为,有产之家占总户数三成以上,社会才会趋于稳定,有产者占五成以上,才敢说国泰民安。

  至于有产者占总户数的七成以上,那就是前所未有、想都不敢想的天衢盛世。

  天下人都读得起书,上得起学,简直是疯了之后的呓语。

  朱翊钧希望张居正支持自己的决议,虽然朕意已决无人敢反对,但朱翊钧还是希望自己的决议有人支持,最起码帝师元辅,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决定。

  天下困于兼并,万历维新这么多年,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句话。

  “陛下,臣以为少宗伯所言极是,不过,臣倒是觉得少宗伯说的不太清楚,有些含糊不清。”张居正一只手端在身前,一只手放在身后,看了一圈廷臣才继续说道:“臣还是讲明白的好。”

  “陛下,少宗伯说,此门一开,万门皆开,少宗伯真的怕绥远、辽东、吉林、朝鲜这些边方之地索要恩泽吗?并非如此,要就要了,给就给了,这些地方,才多少学子,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给绥远恩泽,咱们腹地有些人,就要开始鸣不平了,举着宁予外贼,不予家奴的旗号,选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开门,这丁亥学制立刻千疮百孔了。”

  “真的是为了绥远的学子、为了绥远王化吗?恐怕不见得。不过是举着所谓国之九经的大义,弄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便自己谋取私利罢了。”

  “朝中大臣,都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在科举中遴选的人中龙凤,在宦海沉浮多年,才能走进这文华殿内,大家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把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透彻了。”

  张居正说完看了眼李长春,才归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高启愚不敢说太明白,只说此门一开,万门皆开、举孝廉,却说的不是很清楚;皇帝说这帮势要豪右贪婪,百米赛跑起跑线在九十米处还不知足;

  张居正则是直接把话挑在了明处,因为他不说明白,就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长春被张居正看了一眼,毫无反应,不是不怕,任谁被张居正这么别有深意的看一眼,都会怕。

  李长春是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眼,他刚刚才完全明白,高启愚到底在警惕防备什么。

  李长春是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学究,这里面一些弯弯绕绕不讲明白,他是真的没看到,他就觉得是个圣恩浩荡的好事。

  简而言之,六十七岁的他,不是装糊涂,是真有些迷糊,一如当初刚入文华殿的万士和。

  不读史的万士和,天天被皇帝骂,读了史的万士和,被陛下记在心里。

  叶向高作为中书舍人,迟迟不知如何落笔,最终只写了一句:上御文华殿议政,言:天下困于兼并,止学堂私门壅隔之弊。

  这两句话精准的总结了殿内的争论,但却非常巧妙的盖住了细节,看起来云里雾里,看不真切,不是叶向高有意隐瞒什么,这只是个速记,他回去会把今天廷议内容写成奏疏,呈送御览后,附在起居注中。

  其实在张居正讲明白之前,叶向高对高启愚的话,只有一点点的猜测,直到张居正把话彻底讲透,叶向高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此门一开,万门皆开。

  叶向高看向了高启愚,此刻的高启愚正在慷慨陈词,他在讲环太商盟的进程,东太平洋的总督还没到,但总督的使者们到了,唇枪舌战自然精彩纷呈,但高启愚极其霸道,对大明要求的底线,分毫不让。

  在文华殿内,高启愚就是个万众瞩目闪闪发光的显眼包。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高启愚不是不懂,张居正的头衔很长,他有足够的威权,在他活着的时候,没人能斗得过他,自然可以讲真话、讲实话、把话讲在明处。

  可是高启愚这厮也这么做,看起来有些愚蠢。

  高启愚当然不蠢,恍惚之间,叶向高明白了高启愚为何这般做,这么激进、这么显眼。

  高启愚的路,就是一条失去了圣眷就会死的路,他在用这种方式进步,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忠诚。

  大明朝臣各有各的道,张居正是能,大事小事都有对策;王崇古是奸,奸的人人胆战心惊;凌云翼是杀,杀的人人毛骨悚然;高启愚是独,独到陛下一言可决生死。

  这个路,不好走,也好走,主要看陛下。

  陛下英明,高启愚这条路就是通天大道!

  朱翊钧面色复杂的说道:“高爱卿,可以适当的让步一些,朕看了奏疏,你这些个要求,大明舰队把他总督府炸平了,这些总督才肯答应。”

  “总督三年一朝,这数万里水程何其危险?来一趟已经是证明了诚意,不必要求三年来一次。”

  “至于质子,也无必要,泰西人又不重血脉亲情,你就是把他们的质子都弄来,又有何用?”

  “还有这关税对等即可,让人直接不得对大明起征关税,你总得给总督府留口汤,你连碗都给人砸了,他们怎么可能乐意呢?”

  “还有这个,墨西哥绍西托银矿每年不过450万银,你就直接要400万银,秘鲁富饶银矿,每年不过650万银,你就要600万银,你这要的太多,总督怎么跟本土交代?”

  “朕知道朕知道,大明平价交易,他们这些银子,咱大明不是白拿,是钱货两讫,但这时间,让他们直接跟本土撕破脸,也有些为难他们了。”

  高启愚俯首说道;“陛下,臣之所以不肯让步,是因为,准许他们朝贡,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高启愚不肯让步的理由很多。

  一是大明天朝上国,你爱来不来;二来大明占尽了商品优势,怎么可能不趁机狮子大开口?三来则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抛出不可能的条件,再一点点的磨,确定对方的底线。

  谈判就是这样,你要的少了,对方还瞧不起你。

  朱翊钧右手拇指在食指上无意识的搓动了两下,才说道:“那就由高爱卿一力督办吧,别谈崩了就是,把框架搭起来,大明有商品优势,这些过分的要求,一点点都会实现的。”

  “对了,记得把一应吃喝招待用度做好账目,到内帑支取。”

  “谢陛下隆恩。”高启愚再拜,才归班落座。

  他在谈判的时候,手段尽出,斯文扫地,恩威并施不谈,连贿赂的手段都拿了出来,就是为了把各总督府的底线询问清楚。

  这银子,都是礼部的账,朱翊钧自然不让礼部吃这个亏,都拿到内帑报销就是。

  皇帝虽然节俭,但该花的银子,从来不省。

  廷议进行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结束,皇帝离开了龙椅,向着通和宫而去,张居正和凌云翼走在最后面,缓了几步,就只有两个人了。

  “元辅,昨日奏疏在宫里过了夜。”凌云翼面色凝重的说道。

  张居正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是,以后都会过夜。”

  “这…”凌云翼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颓然,陛下终究是个人,终于有些疲倦和懈怠了。

  格物院弄了很多的铁马,但就是铁马,每隔一年都要大修一次,陛下比机器还要勤勉,转了十八年,终于是转的有些累了。

  很正常,但凌云翼很担忧,陛下终于要迎来自己的克终之难了吗?这才二十八岁,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凌云翼不由的有点担心万历维新会不会半途而废。

  万历维新,他们这代人,是干不完的,得陛下看着保证不人亡政息,至少两三代人,才能真的持续下去。

  张居正笑着说道:“次辅多虑,我提的,陛下不准,我就在通和宫跟陛下吵了几句,陛下拗不过,只好准了。”

  “啊?”凌云翼颇为讶异,看着张居正有点不敢置信,凌云翼一直以为,奏疏不过夜这个要求,是张居正趁着皇帝年纪小,欺负皇帝才定下的规矩。

  张居正一看凌云翼的神情,连甩了几下袖子,面色变了数变,才大声的说道:“我是臣!陛下是君!你难不成以为,我还能给陛下定这么严苛的规矩?”

  “陛下少不更事也就罢了,陛下从十六岁开始亲政至今,已经十二年,我在朝中又不是一言堂,那王崇古身后站着官厂,我要对付他,也只能步步为营。”

  “奏疏不过夜,是陛下自己给自己的要求!”

  “现如今,万历维新初有成效,不能这么赶,这么急迫了,你别看缓这么一天,但没有那种迫在眉睫的急迫感,会轻松些。”

  张居正多少有点破防了,凌云翼是次辅,都觉得张居正在皇帝还小的时候欺负皇帝。

  张居正可不是胡闹,他之所以要跟皇帝吵架,也要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延长陛下的鼎盛期,减缓克终之难来临的那一天。

  奏疏不过夜,真的是太赶了。

  张居正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让陛下把给潞王的那套章拿了出来,遇到不想理的奏疏,就往上盖章就是,我在文渊阁弄了个职官表,陛下盖一个章我就给这人记一次,盖九次,就让反腐司查一查此獠。”

  “《易》有泰否,泰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否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

  “上之情达于下,下之情达于上,上下一体,上下政如流水,其君臣志同,所以为泰。”

  “上下之情壅阏,君上不闻万民之疾苦,臣民不知君振奋之意,上下不交,壅隔之弊,虽有国亦无国耳,所以为否。”

  凌云翼是进士,他当然懂,其实《易》这段话说的是否极泰来,夏至最热,慢慢凉爽;冬至最寒,慢慢变热,描述的是自然现象,张居正将他引申到治国,是六经注我。

  君臣之间,上下之情,不能做到互通有无,就会志向逐渐疏远,为否(pi),如果没有阻碍,就可以志向逐渐趋同,为泰。

  陛下让奏疏不过夜,就是单方面的用力,为了上下之间没有壅隔之弊;但这种事,不能光是皇帝一个人使劲儿,光是皇帝用力,也无法达到目的。

  凌云翼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在他看来,最恶心的奏疏,不是奸臣佞臣奏闻,奸臣佞臣上奏,也是言之有物,最怕的就是那些空话、套话、长篇累牍、很有道理的废话。

  皇帝的精力,用到这些奏疏上,简直是天大的浪费,但皇帝又不能不看,而且陛下还给自己设了个奏疏不过夜的规矩,这些奏疏,就变得更加面目可憎了起来。

  潞王之前监国的那套章,可以节省陛下的精力,再加上文渊阁搞出来的九章稽查,就可以把那些喜欢说空话、套话,浪费陛下精力的家伙,彻底找出来,从官僚里剔除出去。

  “九章稽查直接杀了,就没人敢了。”凌云翼对九章稽查法,补充了自己的观点,革罢官身把这帮人踢出去,实在是太便宜这些虫豸了!

  “凌次辅杀性有点太重了。”张居正沉默了下,这凌云翼在地方杀性重,这入朝后,杀性更重了!

  凌云翼的眼神闪烁着几分寒光,低声说道:“他们上这些没用的奏疏,其心可诛!”

  “这些个奏疏,空洞无物,甚至咬文嚼字,陛下英明,字字句句都要看明白,就要被这些奏疏活活累死,或者把陛下累出克终之难来!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他们了!”

  “我不能跟你再说了,再说我也觉得要把他们都杀了才解恨,走了走了。”张居正连连摇头,快走几步,不能再听凌云翼说了。

  这家伙的话,越听越有道理。

  再听下去,就不是九章稽查法,而是九章天罚。

  也怪不得朝臣们百般阻挠凌云翼入朝来,这家伙这套办法,真的太有蛊惑性了。

  “元辅,这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呢,元辅听我一言,听我一言啊!”凌云翼一看张居正疾走,赶忙追了上去,还要兜售自己的杀人论,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搞出问题的人,这套办法,极其具有蛊惑性。

  “不听不听。”张居正走的更快了。

  张居正很清楚,凌云翼的办法行不通,真的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怕不是人人不敢说实话、说真话了,壅隔之弊立刻就成了,被人头给填满了,君臣情否,则天下危亡。

  万历维新,大明言路通畅无比,讲的有道理,甚至可以骂万历万历,万家皆戾,那林辅成说了这句,现在还是御用博士,在绥远查察王化实情。

  杀人只会让言路闭塞。

  凌云翼无奈,摇头说道:“元辅还是太慎重了。”

  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一如往日那般勤勉,但批阅着奏疏的感觉,截然不同,往常时候,他批阅奏疏都有一种急迫感,这种急迫感,让他颇为焦虑,人一旦焦虑,心神不宁,就会易怒。

  易怒则昏,在暴怒之下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会后悔终生。

  但没有奏疏不过夜这个规矩后,那种急迫感,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处理奏疏不必过分着急,这就是一天的活儿,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没有那种催人跑的枷锁了。

  “臣以为先生讲的有道理,陛下是齐天大圣,这奏疏不过夜就是最大的紧箍咒,念得多了,怕是要一棍子敲死唐长老。”冯保满脸笑容,他的心情好极了!

  其实陛下自己都没注意到,最近一段时间,陛下变得有些喜怒无常起来,近前伺候的宦官们,有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前几日,有个御前伺候分门别类整理奏疏的小黄门,不知为何开始打嗝,陛下当时处理了一本奏疏心情不好,只看了一眼小黄门,那小黄门立刻就不打嗝了,吓得七魂六魄只剩下一魄了。

  那小黄门后来找到了冯保,磕了好多头,连遗言都说了,生怕自己明日就被沉井了。

  冯保好生宽慰,小黄门才回了魂,过几日见没事,才安了心。

  伴君如伴虎,圣上表现出了一些喜怒无常,让冯保格外担忧,他却全然不知症结所在,无法解决。

  张居正到了通和宫,和皇帝大吵了一架,以紧箍咒做比喻,不仅给陛下解了套,还给冯保、宦官们解了套,通和宫的氛围,立刻变成了前些年的严肃活泼,庄严轻松的氛围。

  “好你个冯保,内外勾结,现在也站先生那头去了是吧。”朱翊钧轻笑了声说道。

  冯保知道陛下说的是玩笑话说道:“先生也是为陛下好,臣是陛下家奴,陛下好,万事顺遂。”

  张居正闯到通和宫,跟皇帝吵架,吵得叶向高差点跑去入厕,但张居正说的很有道理,心火亢盛则肝气郁结,必然脾虚痰湿,长期以往,失眠、烦躁必然接踵而至,那人能好才怪。

  “就怕这九章稽查法,波及无辜。”朱翊钧有些担忧的说道。

  无形的枷锁消失,九章稽查遴选,看起来很美,但伤及无辜,把一些能臣、贤臣给打压了下去或者赶出了朝廷,那就不是皇帝本意了。

  “陛下,这九章稽查,其实是二十七章,文渊阁盖了章、司礼监盖了章,陛下不朱批只盖章,如此九次才会筛选出来。”

  “文渊阁阁臣是文官之首,宦官有自己的小算盘,陛下是人君,如此筛选,但凡是这奏疏有一点用,也不至于一点用没有了。”

  九章雷霆之怒,可不是那么轻松可以触发的机制,文渊阁盖了、司礼监盖了,皇帝看过也觉得无用盖了,才算是一章。

  在冯保看来,能集齐如此九章的臣子,杀了,都是陛下宽仁。

  冯保将张居正的奏疏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说道:“而且这九章之法,不是只有九章,还有六章、三章,一章。”

  “一章,是吏部左侍郎申饬少说无用之言;三章是吏部自查;六章是都察院御史纠察;只有到了九章,才是到反腐司。”

  “这是一套完整的纠错制度,是先生用三年琢磨出了法子。”

  那天张居正光顾着吵架了,九章之法的细节,张居没讲清楚,这就赶忙专门写了个奏疏,请陛下核准。

  “原来如此。”朱翊钧把张居正的奏疏,仔细看完后又看了一遍,才确定了《亲政九章疏》的可怕之处,这是一整套完整的纠错办法,防的就是长篇累牍无用奏疏,空耗皇帝精力。

  其实触发一章,就已经非常可怕了,来自吏部天官的申饬,无论是谁,都要郑重对待。

  反贼走不到九章,反贼要有这种意志,他就不做反贼,而是和高启愚一样,做个能臣了。

  “有个能臣,比什么都强。”朱翊钧朱批了张居正的奏疏,情真意切的写了近百字,感谢张居正的辅佐之功。

  “黔国公府送了很多翡翠,那全紫翡翠做成的北极天枢星做好了没?做好了,就给先生送去。”朱翊钧琢磨了下恩赏,拿出了内帑里的大货。

  巨型满紫蛋面北极天枢星,重达三斤二两四钱,满紫如同玻璃一样,没有多少杂质的大货。

  这满紫无棉的大翡翠,需要两只手才能抱起,打磨的极其晶莹剔透,放在石灰喷灯下,美轮美奂,除了主星外,还有一百零八颗小的翡翠珠,都是一块翡翠上出的货。

  日后张居正家里子孙不孝,每一代从上面敲一点下来,也足够富贵一生了。

  (满紫北极天枢星)

  “陛下,这不是要给元辅的传家宝吗?”冯保低声问道,传家宝的意思是,这块北极天枢星做出来,本来就是要给张居正,不过是要等张居正百年之后赐予张家的恩赏。

  这是一张牌,现在皇帝拿出来直接赏赐了。

  “你倒是提醒朕了,把北枪上将星的也给戚帅送去,东征136星也一并赏赐下去。”朱翊钧又写了本圣旨,把另外一件相同规格的宝物,赐给戚继光。

  戚继光自然也有,文张武戚,左膀右臂,戚家传家宝也做好了,名叫北枪上将星,个头一样大,是满绿翡翠雕刻而成,配有108颗小的翡翠珠。

  除此之外,东征英豪录的136将星,也有类似的恩赏。

  “怎么不舍得了?”朱翊钧写好恩赏圣旨,笑着问道。

  “是有些不舍得。”冯保想了想,如实说道。

  如果内帑突然困难,可以把这些宝物换成白银,陛下直截了当就赏赐了出去,这些东西敲开了来卖,怎么也有一千多万银进账了,运作好一点,几千万银都有可能。

  “小气。”朱翊钧将圣旨用印,让冯保去恩赏了,冯保就是再不舍得,有了圣旨,他也必须去了。

  冯保摆出了好大的阵仗,把所有宝物放在了车上,招摇过市,甚至还专门在京师绕了一大圈,让京师所有人都看到了陛下这次恩赏的庞大规模,光是车队,就有六里多长。

  如此招摇,是为了彰显皇恩浩荡,绕了好久,冯保才去了全楚会馆和大将军府把恩赏发下去。

  “爹,这东西,得值多少银子啊?陛下如此厚赏,这日子不过了吗?”戚昌国有些呆滞的说道:“还是说陛下打定了主意,打算把天下势要豪右、乡贤缙绅杀干净?”

  “陛下要造反了吗!”

  “胡说八道!”戚继光踹了戚昌国一脚。

  戚昌国,是戚继光最出息的三儿子,今年二十七岁,锦衣卫指挥北镇抚司提刑千户,配蟒玉绣春刀,和戚继光年轻时很像,颇为魁梧。

  戚昌国不是没有恭顺之心,是完完全全被震惊到了,翡翠这东西颇为昂贵,都是论厘卖,他面前这个天枪星,三斤多重的宝石,一斤多重的纯金底座。

  底座上刻着戚继光百战之功,每一战都详细记录,戚昌国下意识的觉得,皇帝终于要举旗造反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戚继光摇头说道:“把东西带上,去通和宫,这么厚重的恩赏,咱家不能要,陛下也缺银子,国朝也缺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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