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谦蹬蹬后退了两步,瘫坐在了地上,惶恐地喊道:“有鬼!”

  徐氏被惊醒,门外也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直至徐氏开口才停了下来。

  朱守谦面色苍白,颤抖的手指着木条之上的碗。

  徐氏走上前,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将湿漉漉的牛奶糖取出,不安地看向门窗,插栓完好。

  从门外守卫听到朱守谦的喊声便立马敲门可以断定,他们并没有玩忽职守。

  可整个房间,能进出的只有门窗,这房中也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房梁一眼清楚,屏风是镂空的,后面藏不住人,桌子还没来得及铺桌布,下面塞着凳子,床榻之下也没人。

  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房间里又没外人,那这牛奶糖如何出现在这碗里的?

  这已经超出了徐氏的认知,如同鬼魅悄然进入,放下东西,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声音,没有影子。

  门外。

  长史赵埙、仪卫郝录面面相觑。

  咱们这位主子还真是可以,来了桂林就没消停过,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此处风水克他命格,总之,问题不断。

  徐氏开了门,对门口的守备之人道:“没什么,太上王做了噩梦,你们继续守着。”

  赵埙、郝录等人领命。

  徐氏关了门,将朱守谦拉至床榻之上,抱在怀中,轻声安抚:“没事的,我保护你。”

  朱守谦身体颤抖着:“是顾正臣,是他要杀我,一定是他。”

  徐氏蹙眉:“夫君,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镇国公远在金陵,而我们在桂林,隔着两千多里路……”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朱守谦挣开徐氏,发了怒:“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可怕,他能瞒天过海从两千多里外的山西跑到金陵,那也能瞒天过海从两千里外的金陵跑到桂林来!”

  “我一定没有猜错,顾正臣一定在桂林,甚至就在王府周围,不,可能就在这王府之内!”

  “他的手段你根本不知道多厉害,他能知道几万里之外的事,自然也能布置一个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棋局!”

  徐氏看着状如癫狂的朱守谦,一张脸冷了下来。

  朱守谦还在指控:“顾正臣通晓奇诡之术,他还曾破坏过地府鬼借手案,他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通,就因为我做错了一点事,他竟然要杀——”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守谦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氏:“你打我?”

  徐氏收起手,严肃地盯着朱守谦:“奉陛下旨意,你若是再敢胡来,便准我惩治!现在这靖江王府我说了算,所有人都必须听我的,包括你在内!夫君,不要再臆想、猜疑了,你兴许只是累了。”

  “你打我?”

  朱守谦重复着。

  徐氏走下床榻,穿上外衣,平静地说:“妾身希望夫君可以清醒一些,莫要让这些话传到了金陵,惹陛下不高兴。”

  朱守谦听到了门开门关的声音,目光变得阴冷起来,如同换了一个人,声音冰冷无情:“是顾正臣害了我,全都是顾正臣的错!若不是他,你的计划会成功,若不是他,你可以成为一方帝王!”

  “你这辈子都毁在了他的手中,现在你逃亡到了桂林他还敢追来,说明他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想要除之后快!”

  “不惜代价,毁了他,杀了他!”

  一双眼里满是血丝,朱守谦缓缓走向桌子,伸出手从袖子里掏了掏,停留了会,转身回到床榻之上睡去,不久之后醒来口渴,走向桌案,看到了牛奶糖,惊呼起来:“来人!”

  赵埙、郝录带人闯到房中,只见朱守谦颤抖着手指着桌上的牛奶糖,喊道:“拿走,快拿走!”

  郝录看向桌子,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

  又是一颗牛奶糖!

  赵埙拿走牛奶糖之后,朱守谦明显安静了下来,见朱守谦没什么事,加上他脾气最近也不好,没敢久留便退了出去。

  郝录疑惑地问:“为何总是有牛奶糖出现?”

  赵埙剥开牛奶糖的糖纸,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后放到了口中咬了一口,咀嚼着,对担忧的郝录道:“放心吧,府里的一切都是咱们置办的,不可能有毒药。”

  “至于这牛奶糖,我即便不说,你多多少少也应该有所察觉,甚至连王太后也应该知道什么情况了,只是碍于情面,有些事不好说。”

  郝录是有察觉,只是总感觉这事很玄乎。

  毕竟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王太后走了,那就只剩下朱守谦一个了,这牛奶糖还能出现,答案已经显而易见——是朱守谦拿出了牛奶糖放在了碗里、桌上。

  可他为什么这样做,自己吓自己吗?

  没人明白朱守谦的想法。

  在第二天晚上,朱守谦再一次如同梦游一般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了牛奶糖,就在这一瞬间,火光亮起。

  朱守谦茫然地看去,只见徐氏带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徐氏接走了朱守谦手中的牛奶糖,并搜了朱守谦的身,从袖子里取出了多块牛奶糖,然后言道:“现在,应该没牛奶糖了吧?”

  “是谁,谁将牛奶糖放在我身上的?”

  “是你!”

  朱守谦疯狂地掐住徐氏的脖子。

  “快救王太后。”

  闹剧之后。

  朱守谦看着桌上一把牛奶糖,冰冷的眼神突然变得畏怕起来,身体也止不住地哆嗦,喊道:“不是我放的牛奶糖,不是!一定有人在害我!”

  歇斯底里的呐喊,让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不安。

  徐氏很是心疼,朱守谦变了,他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个畏畏缩缩,怕这怕那,懦弱到只会大声吼叫,一个冷静沉着,深邃可怕,给人一种陌生的冰冷。

  这两个人,会交替出现。

  徐氏知道,这是癫狂病,得治。

  安排人去请大夫,可大夫瞧治过后,只发现有些虚弱,并没发现任何不妥,开了几服药后,倒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可当这一天晚上,朱守谦睡不着进入书房时,再次看到了书里面夹着什么东西,伸手将书打开,瞳孔猛地一凝。

  一枚铜钱,赫然夹在书中。

  一如初见牛奶糖时的样子,声音再次响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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