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的山洞深处,常年不见日光,岩壁上渗出冰凉的水珠,滴在地面上。

  空气里是难以言喻的腥浊气味,似是皮肉正处在腐烂中。

  内部几块凹凸不平的石头上,上面铺了一层干草。

  但被污渍浸透,黑腻腻的。

  冢齐整个人蜷缩在干草上,身体不时无意识的抽搐一下。

  他已不成人形,原本合身的黑袍如今松松垮垮的挂在骨架上。

  露出的手腕、脚踝,皮肤是死寂的青灰色,疮口处溃烂流脓。

  花白凌乱的头发黏结成绺,沾着草屑和不明的污物,遮挡了大半张脸,但能看到的部分,是触目惊心的暗紫色瘀斑。

  不像活人,像极了鬼物。

  透过发丝缝隙,能看到冢齐浑浊无神的眼睛,眼白处布满了血丝,瞳孔空洞的瞪着前方,没有丝毫焦距。

  侍从把食物和水放在冢齐面前。

  一个时辰过去,冢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嘴角流出涎水。

  黄昏时分,随着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冢齐枯瘦如鸡爪的手动了动。

  他那一直空洞瞪视的眼睛,极其缓慢、艰难的转动了一下。

  “啊!”

  冢齐嘶喊,大口喘着粗气。

  好一会,冢齐的瞳孔聚焦了,他的嘴唇剧烈哆嗦,似乎想说话,却只能吐出几个含糊的气音。

  “呃……嗬嗬……”

  冢齐胸膛大幅度起伏,颤抖着抬起溃烂的手,指向洞口。

  “南!”

  “往、南、走!”冢齐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话落,他眼里微弱的光芒灭了,瞳孔再次成死寂的空洞,抬起的手垂落下去,砸在污秽的草铺上。

  若不是还有呼吸,他和死人没区别。

  ……

  会宁,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帝王宫侧门驶进去。

  行了百米,马车稳稳停住。

  几秒后,车帘晃动,一个青年钻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粗布衣裳,袖口裤腿都短了一截,头发乱糟糟的束着,几缕湿发贴在额前脸颊上,更显得那张脸唇红齿白。

  “皇上呢?”青年问。

  秦王卫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青年冲了出去。

  杨束牵着杨宁,正同她讲丑小鸭的故事。

  眼尾瞥见个“猴子”,紧接着,杨束腿被抱住了。

  “你是我阿兄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青年嚎啕出声,带着质问。

  杨束低头辨认了下,眉毛往上挑起,“齐迢?”

  “你这什么情况?”

  杨束看向秦王卫。

  秦王卫回道:“小侯爷不肯换。”

  “咿!”杨宁两只手捂住嘴鼻,被齐迢身上的鱼腥味熏的直往后退。

  “带小公主回去。”杨束对秦王卫道。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你说啊!”齐迢哭喊,满脸伤心。

  杨束抽了两下,没把腿抽出来。

  齐迢的情况,他是知道一点的,想去边境立功,刚进入齐国,就被山匪掳走了。

  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被水匪绑了。

  然后……就是杀鱼。

  “说啊!”

  “为什么啊!”

  “阿兄,你说啊!”

  “你知道刮鳞去鳃有多累吗!”

  “你知道船舱底下有多腥臭吗!”

  “阿兄!!!”

  杨束掏了掏耳朵,“是你爹的意思。”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骗我!”

  “真是你爹的意思。”杨束叹气,秦王卫找到人,靖阳侯感谢完,就说不用带回来。

  齐迢那生存能力,秦王卫不管,准得死外头。

  靖阳侯说不用带回来,可没说让齐迢死。

  秦王卫无奈下,混完山匪窝,混水匪窝。

  本来一切好好的。

  直到齐迢从水里捞起个人。

  救命之恩,那人决定以身相许。

  就听着,是件很美好的事。

  但性别同了就算了,那货还想在上。

  这秦王卫不能不出手啊。

  独子被拱了,靖阳侯非疯给他们看。

  知道自己遭罪的时候,秦王卫就眼看着,齐迢情绪崩了。

  回来的路上,一直抓着秦王卫问为什么。

  死活不信是靖阳侯的意思。

  秦王卫本要送齐迢回靖阳侯府,但齐迢拿宰鱼的尖刀哭着抵脖子,一定要当面问杨束。

  秦王卫拿他没办法,请示过杨束,将人带了来。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杨束揉揉眉心,给了齐迢一个脑瓜子。

  “我闲的啊,针对一个傻子。”

  “还让秦王卫陪着你一起。”

  齐迢哭的更大声了,“你不仅看我受辱,还骂我!”

  “今日!”齐迢抬起头。

  杨束微蹙眉,这玩意要跟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死给你看!”

  “……”杨束。

  “别拉我,让我死!”齐迢扭着胳膊。

  “靖阳侯呢?”杨束头疼不已。

  “病了……”

  “又病了?”杨束眼皮上翻,前两日跟他吃饭的时候,那精气神,能打死老虎。

  “再吵吵,给你扒光了扔街上,十文钱一个。”

  杨束摸下巴,扫视齐迢,“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多人愿意付钱。”

  齐迢眼珠子瞪大了,气愤的指着杨束,“我、我、我告诉我爹!”

  “让你爹谋反?满门抄斩?”

  “你不是人!”齐迢悲愤欲绝,坐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行了,受罪了,我让厨房整一桌,给你去去晦气。”

  齐迢哭的太可怜了,杨束耐着性子开口。

  “我拿你当大哥啊!”

  “两桌。”

  “不能再加了。”杨束让齐迢适可而止,不要仗着宠爱无法无天。

  “呜呜呜……”

  齐迢哭倒在地上。

  动作间,破烂前襟松开了些。

  “咕噜噜。”

  一个圆滚滚、沾着泥巴、约莫拳头大小的东西从他松开的衣襟里滚了出来。

  哭声戛然而止。

  齐迢看了眼杨束,伸手就要把那东西塞回怀里。

  但他动作快,杨束比他更快。

  盯着圆滚滚的东西看了会,杨束提起齐迢,盯着他,“哪来的?”

  帝王威压,让齐迢想使性子都难。

  “就、就那个畜牲。”齐迢咬牙切齿。

  秦王卫把人打昏后,齐迢过去狠踹了几脚,接着把那家伙身上的衣物都扒了。

  不要脸的东西还用遮体?

  这圆滚滚的物什就是那家伙身上搜出来的。

  包裹的还挺严实。

  齐迢想也没想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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