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剧烈的喘息,浑身的疼痛。

  五脏六腑有火烧一样,血肉寸寸翻卷皱缩,庞大的重物压在脊骨上,右手没法动弹。

  记忆停留在柴房劈柴,伙夫单手撑地,想顶起来,疼痛让他重新趴下。

  细小的震动,让身上重物重新坍塌,让狭小的空间里布满灰尘,伴随呼吸涌入喉管,引发更剧烈的咳嗽。

  「咳咳————」

  难受好一阵,伙夫啐出血沫,终于积攒出了一点气力,嘶吼着单膝跪地,扛起大梁和巨石。

  大梁翻滚,巨石砸下,扬起烟尘。

  夜风吹散灰尘,新鲜的空气吹开发梢。

  「哈,哈————」

  伙夫挣扎了出来,仰头朝天,眯眼避开吹来的灰尘,庆祝劫后余生,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口鼻喷出一股股白雾。

  活下来。

  活下来了!

  肚子痛的时候才知道不痛也是一种舒服。

  夜风寒冷,吹在空旷无垠的草地上,漫天的清光,每根草叶都反射着冷白。

  他重新低头,高低错落的王府楼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平地似的大废墟,见不到斡难河王王府本来的样貌,中央大坑积蓄出一片湖泊,往外十里能见到完好的建筑。

  无数斡难河族人跳跃着涌入这片废墟,指挥奴隶们搬运石块,火把憧憧交错,凌乱闪烁,先前大战时不敢靠近,现在从远处赶来,所有人都在奋力挖掘。

  「快!救人!救人。」

  「这里!」

  生长在草原上,却从未体会到如此的辽阔,让爬出狭小废墟的伙夫心生敬畏,人群巨大的喧嚣包围了他,仿佛一头咆哮巨兽,对他俯首喷出气流。

  惩罚!

  这是长生天的惩罚!

  有人发现了他,大喊这里有活口,其后按住他的肩膀。

  「什么?」

  明明面对面,伙夫发现自己听不清对方讲话,拍了拍耳朵。

  「发生————什么了。」对面人大喊,把口水碰到伙夫脸上。

  这下听清了,可是伙夫一脸迷茫:「我————我不知道。」

  「这里还有人!」

  对方放弃了询问一个伙夫,想寻找到更有身份、更有认知的活口。

  越来越多的人群在周围奔走,偶尔有臻象宗师从天而落,探查什么。

  整个战场中央,两条峡谷交汇成叉,却找不到尸体,淡淡的几团鲜血氤氲在水面上。

  众人面色凝重。

  斡难河距离前线朔方台,明明有数万里之遥,是最为安全的腹地,族地内更有许多臻象保卫,个别敌人潜入也不可能做到眼下这般,遑论大汗为建设朔方台做出的努力————

  有消息灵通者知晓这已经是第二次封地遭劫,心情更加糟糕。

  昔日大名鼎鼎,一己之力堵住雪崩,保护冬牧场的铁脊王,如今北庭却没有保护好他的府邸。

  有如此前车之鉴,斡难河王依旧难逃。

  前线朔方台为北庭作战的二王如何想?

  数百年来,闻所未闻!

  冷雾喷吐,伙夫独自站在角落,腹中饥饿,牙关打颤,瑟瑟发抖,说不上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一件今天家宰刚刚吩咐下来,晚上要安排晚宴的事,说要招待大雪山来的莲花宗上师和————

  病虎?

  走廊里一闪而过的僧侣和高大男子。

  恐惧变成惊悚,包围住伙夫,像一条毒蛇缠绕住脊骨,丝丝吐信,他奔跑起来,踉跟跄跄地奔跑起来,跌倒两次又重新爬起,周围人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人,停下动作。

  「你说什么?苏赫巴鲁大人刚才在王府里?」

  气泡幽幽。

  江小豚和小江豚顶着一只藤条球追逐嬉戏,老蛤蟆躺靠躺椅,吮吸冰镇西瓜汁,惬意非常,独肥鱼一只,大字瘫倒在角落,双须垂落,口歪眼斜,阿巴阿巴流口水。

  生命,燃烧殆尽了。

  只剩下雪白的灰。

  「不能动」鼓起腹部,对着肥鱼喷吐绿雾,恢复生机。

  阿威分泌两滴【滴露】,撑开阿肥大嘴,一滴吐入,合上后它团成蓝球,撞一下肚皮,止住了肥鱼肆意流淌的口水,余下一滴节肢混入水中稀释,摩擦摩擦,当乳霜涂抹全身,努力抢救。

  「哗啦。」

  圆头纵身一跃,跳入泽国。

  龙娥英从圆头口中游出:「阿肥怎么样?」

  节肢对折九十度,阿威拍拍阿肥大肚腩,荡出波浪纹。

  肥肥壮壮,一切安好。

  「不能动」也甩甩尾巴,示意阿肥皮糙肉厚,结实抗揍。

  龙娥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阿肥情况,身体内部多处受伤,基本是无法承载梁渠的力量,导致的自我损伤,类似肌肉、跟腱撕裂,乃至皮肤都龟裂开来,外伤较少,几条刀痕,在其余两兽的帮助下,飞速愈合。

  同时事先阿肥跟着老蛤蟆,在斡难河王王府宝库中吞吃了不少好东西,于打斗过程中激发不少药效,发挥了关键作用。

  阿肥抖一下须子,指了指几个地方,龙娥英心领神会,挥手把它酸痛和生长带来的麻痒部位全部冰封,大幅缓解痛苦。

  「辛苦了,好好休息。」

  龙娥英伸手拍拍阿肥大头,发现包裹在冰块里的肥鱼已经躺下,鼾声如雷,肚皮起伏,江小豚带领小江豚当蹦床用。

  水藻摇曳。

  确认水兽们的状况,龙娥英转身来到另一处角落。

  角落里,拳头正拼凑两人的躯体。

  一个是来自大雪山的鸡冠僧人,同样有【降灵】之用,额头中心一条暗红血线,手上念珠串绳断裂,残留几枚,腰间甚至有一个大顺产的乾坤袋,内里是各类法器和仪轨材料,以及————

  龙娥英扫一眼,险些呕吐,合上乾坤袋让阿威看管。

  而鸡冠僧人身旁另有一人。

  其人向天站立,五官呈现一种极致的扭曲,仰天怒吼,青筋毕露,充斥着纯粹的不甘。

  仅仅是一具躯体,便有着极为可怖的煞气、怨气。

  正是北庭八兽之一,病虎,苏赫巴鲁!

  篝火熄灭,升起袅袅青烟,两副兔子骨架落到草丛,让夜晚觅食的老鼠叼走O

  一个重磅炸弹投入水中,炸开的水浪暂时没有溅射出来。

  朔方台,斡难河王严阵以待,时刻观察「河中石」并拢到一块的梁渠和张龙象,直至子夜时分,两个「河中石」元然变动,一同到河源府前线上!

  不止北庭方面的武圣,附近大顺封王一样时刻关注,不知这是不是动手信号。

  「苏赫巴鲁死了?」

  大帐内,今夜认真观察局势,提防北庭偷袭,安排斥候的大将军贺宁远听完结果,心头一颤,神情恍恍惚惚,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再三确认。

  大雪山僧侣和病虎反堵王府,不幸殒命?

  淮王离开,不是去寻龙象王了吗?怎么会碰到病虎?

  等等,真的要是死了的话————

  贺宁远抓住地图的手轻轻颤抖,胸膛起伏,遏制不住喘息。

  「死了啊————」

  张龙象心中惆怅。

  昔日能一较高下的对手,因为种种原因,几十年后,走上了某一条奇路,成了天下臻象无法抗衡的存在。

  乍闻死讯,虽为大顺敌人,自己应当欣喜,可就像是某种世上仅剩最后一朵的奇特花种消失无踪,再也不见到的感触,终究是让人遗憾的。

  他迄今有一百余岁,昔日认识的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开始离去。

  「淮王,此事不宜声张!」

  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头脑,贺宁远迅速冷静下来,他相信梁渠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即便淮王会,龙象王也不应该,那就只需要接受结果。

  贺宁远思考起对策:「咱们权当不知道,余下时日,淮王也暂时不要再去窃取其他王府。」

  张龙象收敛思绪,颔首认同。

  担心梁渠不理解,贺宁远解释:「病虎陨落,性质要比一个王府宝库失窃严重得多,他是朔方台的精神图腾,更是一种象征。

  死于淮王偷袭,整个北庭怒火会被点燃,我大顺和北庭处境会立即反转,故而这虽是一桩功绩,但不能宣扬。」

  「我明白,也没什么好宣扬的。」

  这种情况和死一个夭龙不同。

  死一个夭龙,会让战力失衡,让内部势力有失控可能,就此打散报复念头。

  而苏赫巴鲁的死,并没有到这种地步,偏偏他是北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除掉固然是好事,病虎闭关三年,已经到了几乎无法阻挡的地步,整个河源府能天人合一、通天绝地再生心火的不过三四而已,根本无法应对。

  然而夭龙杀臻象,跨境而斩,有什么好炫耀的。

  「接下来几日,劳烦龙象王坐镇河源,不要轻易离开,淮王您在河源府内潜修即可,且看北庭如何反应————」

  夜谈一场。

  事情交给贺宁远处理,等时间发酵出结果。

  梁渠当即返回泽国。

  一大堆宝物、矿石、盔甲、兵器堆积成山,尚未转运出去,兑换成军功。

  斡难河王的收藏中,有两株血珊瑚分外醒目,此外,一样的两条长气。

  【水泽精华+132415】

  【水泽精华+154178】

  【水泽精华:一百五十四万六千七】

  崇王一顿宝鱼火锅,直接涨了二十多万精华,从八十万到一百万,后面更给了几条上好宝鱼。

  此后来北庭,贺宁远自然好吃好喝招待,上等宝鱼伺候,这是夭龙武圣来边关驻守的无形福利。

  劳役吃糙米,精锐吃精米,将军吃牛排。

  又加十多万精华,来到今天,一百五十四万,都够麾下水兽再升一境————不,阿威差一半,够两只升一境!

  【获回响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作用玄奇。】

  【获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作用玄奇。】

  【回响气:万物回响,述说其名。山石有忆,流水留情。】

  【秤气:等价浮屠,七级悬秤。削足适履,以我之宝,易彼之好。】

  回响气,聆听万物,很适合紫金缇骑凌旋这样的查案高手,拿到凶器知道凶手,梁渠麾下尚缺凌旋这样的人才。

  秤气倒让梁渠有几分兴趣,等价交换,他想到了昔日北庭八兽之一的豨兽神通,能在攻势和防守之间相互转换。

  秤气更进一步,敌我之间都行,强度多少待定。

  「王府库存果然不一般。」

  普通长气没有久留王府的必要,天底下需要食气的大武师一抓一大把,如此情况,能被夭龙珍藏,没有差劲的道理。

  除去正常珍惜宝植之外,没有造化大药的踪影。

  梁渠不觉失望。

  意料之中。

  普通王府宝库的局限。

  宝库是仓库,仓库的作用是为了积攒财富,不时赏赐给有功之臣,让手下干活。

  造化大药是夭龙级的宝药,斡难河王赏赐给谁?一个封王麾下,有武圣吗?

  自己都不够用。

  得让到黄金王庭内,窃取大汗的宝库,北庭的国库,那才有可能寻到造化大药。

  同样的道理,面前那么多宝物,梁渠拿走一二需要的,剩下来的一样交给朝廷,以此来攒够兑换造化大药的功劳。

  收完长气,梁渠翻看起鸡冠僧人的尸体,掐住下巴翻动。

  「大雪山手段果然不少————」

  很明显,大雪山同样有类似的【降灵】手段,只是实际表现上,似乎不如【降灵】那么强力有效,至少没有【降灵】那么方便,想【降灵】就【降灵】。

  「若非蛙公晋升一次,今非昔比,真有可能让对方堵在宝库里,万一没有【降灵】,危在旦夕啊————」梁渠摩挲下巴。

  「不可能,绝不可能!」老蛤蟆竖起耳朵,一个前滚翻落到身前,爪蹼一挥,「本公若不晋升旷世大妖,焉能盗取王府宝库?不盗取宝库,北庭又焉会派出如此阵仗来拦截?」

  梁渠一愣,若有所思。

  老蛤蟆得意洋洋,昂起蛙头:「一饮一啄,天定也。」

  「国师举世无双!」

  「呱哈哈。」

  「【降灵】应该暂时不会暴露,我的这招是秘密,大雪山的肯定也是,都能握在手里当杀器————」

  剩下来的————

  来到仰天怒吼的不甘之人面前。

  梁渠伸出手,金目亮起,泽国内的气机自然流动。

  十丈范围的天关地轴之中,一团红雾出现在他手中。

  八兽病虎,苏赫巴鲁!

  自从获知世上有一个「阴曹地府」,再加第三神通辅佐,所有死在梁渠手上的人,都不算彻底「灭亡」。

  南疆枯骨超出十丈范围,没有来得及收集到对方魂灵。

  病虎苏赫巴鲁不同。

  目光局限在熔炉之下,北庭、南疆、大雪山就是最大的敌人,可目光若是聚焦在熔炉,东海、地府二地才是关键。

  昔日敌人未必不能为他所用!

  苏赫巴鲁同鬼母教楚王一样,都有自身强悍的特点,臻象无敌手。

  至于鸡冠僧就算,大雪山的东西太脏,万一给带到地府,日后让其背后夭龙【降灵】过去,多少是个麻烦事。

  「鬼母教已经去梦境皇朝一年,不知道搞出什么结果没有————怎么感觉像魂灵召唤?」

  市井之中的,常常有召唤故去夭龙乃至臻象帮助作战,一同对抗敌人的故事,自己现在好像就在干这件事。

  反手收下红雾。

  明年大婚之前,不,离开有一年,年节之后,梁渠就该回地府看一眼。

  巴图孟克辗转反侧。

  大顺淮王不知用什么办法,偷袭后勤,封王领地,钝刀割肉,扰乱前线,「噶玛赤列」同苏赫巴鲁去到后方反制————

  ——

  一晃三日。

  病虎查无音讯。

  如此忐忑焦虑的等待中,朔方台大将军巴图孟克没有等来苏赫巴鲁的好消息,等来的只是一纸军令。

  「免职?」巴图孟克愕然。

  传讯宗师冷冰冰:「苏赫巴鲁失踪,斡难河王王府夷为平地,巴图孟克,你可有何话可说?」

  巴图孟克如遭雷殛。

  失踪!

  什么都好,怎么会是失踪?

  他张了张嘴,想说是大汗让大雪山前来支援,是噶玛赤列的决定,与他————

  无数思绪在巴图孟克的脑海中碰撞,最后变成苏赫巴鲁沉默的脸。

  或许从病虎寻找梁渠失联后就该猜到,不愿接受事实,伴随斡难河王王府夷为平地,全部的侥幸消失无踪。

  他沉默下来。

  「再无话说。」

  巴图孟克伴随士卒离开大帐,传令臻象再拿出第二份军令。

  「熊兽暂命朔方台大将,一十二狼前六狼护送粮船,预备开战。」

  阴影交错,八兽抬头,熊兽张了张口,他想确认病虎是否真的「失踪」,最终没有胆气知晓结果,低下头颅。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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