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中山王府上空。

  府中静寂无声,唯有远处风过松林的“哗啦”低语,偶有一两声鸟啼,在黯淡天光下徒添几分阴翳。

  秋风穿堂而过,卷起廊下朱红宫灯的帷幔,灯火如豆,在石壁上摇曳出一道道诡谲的光影,仿佛映照着一座藏锋不露的深宫棋局。

  后院偏亭,竹影斑驳,月色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如一张铺开的棋盘,黑白棋子恰巧散落其间。

  中山王萧业倚案而坐,身穿月白常服,面色沉静如水。他手中执着一枚棋子,却迟迟未落下。

  冯忠站在一旁,身披轻袍,手持茶盏,面带恭谨之色。他目光落在中山王指尖那颗未落之子的黑棋上,半晌才轻声开口:

  “王爷,属下刚得到消息,晋王那边……终于动了。”

  中山王闻言,嘴角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低声道:“来信了?细细想想,也早该来了。”

  “这已经晚的,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了。”

  冯忠微微一怔:“王爷……您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联系您?”

  萧业随手拿起棋盘边缘一枚黑子,指间轻轻摩挲,似乎感受着那冰冷的玉质传来的微妙质感。

  “他是晋王,他能忍十天不动手,就已经很给自己脸面了。”

  萧业嗤笑一声,“如今被我们搅了局,又被清挽反杀一记。你说,他若不出手,颜面何存?”

  “可他若继续蛮干,只怕卫清挽那边会步步紧逼。”冯忠低声道,“到时候,晋王若不拉拢我们,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

  “正因如此,他必须与我接触。”萧业语气不急不缓,声音低沉如夜雨。

  “卫清挽让他吃了亏,我又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他若是想翻盘,下一步该怎么走,不是明摆着的吗?”

  冯忠神情微妙:“可王爷,那晋王如今最怕的……莫不是咱们?”

  “他不怕我。”萧业轻轻一笑,“他怕的是看不穿我。”

  “若我贪婪权位,他防;若我真心清流,他避;可我偏偏不动、不说、不急……他反而坐不住了。”

  “他若对我彻底放心,我才该小心。”

  冯忠一怔,随即抱拳低头:“王爷高见。”

  萧业没有回应,而是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啪——

  清脆一声。

  黑子落定,却是一个险中求胜的“弃角取腹”之法,令整盘棋局格局顿变,瞬息翻盘。

  冯忠凝视棋盘,愣了片刻。

  “王爷……这是?”

  “若你是晋王,步步为营,一路推进,突然发现眼前那条道……已被人布满地雷、设下埋伏,还剩下什么选择?”

  “是……”冯忠眼睛微亮,“避其锋芒,转而出其不意?”

  “没错。”萧业淡淡道,“可那出其不意的,便是‘我’。”

  “他以为,我既然没插手南原镇,便是可利用、可劝说之人。而他不知,这场局从一开始……我就在局中。”

  萧业拈着棋子的手微微停顿,目光落在远方天际被染红的云霞上,喃喃自语:

  “也该来了。”

  几乎就在这话音落地的同时,一名内侍急匆匆跨入亭外,单膝跪地,高声道:

  “王爷,晋王府快马来信,一封密函,亲启。”

  冯忠与萧业对视一眼,果不其然。

  萧业接过信笺,只见封口上用的是晋王的玉印,印面仍余温未散,显然是刚写不久便马不停蹄送来。

  他随手拆开信封,眼神平静地扫过信中的字句,嘴角缓缓扬起。

  “请我,去晋州一叙。”

  “王爷?”冯忠声音中多了一丝警惕,“他是想……结盟?”

  “未必。”萧业将信收起,语气低淡如秋雨,“或者说,他是想试试,我究竟想不想争这一局。”

  “他怕清挽,又不甘受制。唯一可能翻盘的筹码,便只有‘联合’。”

  “只不过——”

  他笑了笑,那笑容中分明带着几分讥讽。

  “他忘了,我从不是筹码。”

  冯忠躬身:“那王爷您的意思是?”

  萧业眸光沉静,缓缓站起身来,披风微扬,宛如夜色中的狼王苏醒。

  “他想见我,那就见见吧。”

  “也该试试,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正好,我们也缺少一杆枪,不是么?”

  夜雨初歇,清晨薄雾未散,中山王府被一层淡青色的雾霭笼罩着。

  石兽卧伏,黛瓦含霜,院内松柏挺立,露珠垂挂,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在这阴郁天光下更显清寂而肃杀。

  偏厅之中,炉火微旺,红铜香炉内焚着沉香,袅袅烟气萦绕于梁柱之间。

  案几之上,摆着几封折信,一封未拆,其上朱漆封印赫然,正是晋王萧晋的亲笔信。

  冯忠伫立厅下,眉宇之间,写满了讶异。

  “王爷,晋王真的……约您见面?”

  中山王萧业负手而立,眸子落在那封信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呵……还真如我所料。”

  他缓缓坐下,捻起书刀,轻轻一撬,那封信便“啪”一声裂开了口子,朱红封蜡折落案间。

  信纸摊开,字迹挺拔,墨色犹新。

  “贤弟安然,甚慰。近日纷扰颇多,皆因外人播弄是非,兄长忧心不已。愿与贤弟一叙,去除误会,复我兄弟之谊。三日后,晋中龙门酒楼,盼不见不散。”

  信末,款署:“兄晋王萧晋亲笔。”

  中山王看完,眸中寒光微闪,缓缓将信放回案上,道:

  “冯忠,回信吧,就说……本王定当如约赴会。”

  冯忠神情一震,“王爷当真要去?那晋王如今落败于前,急欲翻盘,怕不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当然是别的主意。”中山王淡淡道,“但他若不邀我赴宴,反倒不正常了。”

  冯忠点头,立刻唤人取笔墨回信。

  三日转瞬即至。

  龙门酒楼,地处晋州与中山交界,位于一条南北官道的驿站要隘之旁。

  酒楼建于崖畔,前临溪水,后倚青山,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颇有几分水墨意趣。

  今夜雨停,残云犹布天际,雾气浮动,龙门酒楼在朦胧中若隐若现,仿佛是天将降临的权贵所居之地。

  楼外檐下,数盏红灯摇曳,火光如豆,酒香扑鼻。门前长阶早已清扫干净,两旁悬挂金边锦旗,其上书“大尧五王会晤”六字,赫然昭告天下。

  酒楼小厮整队候在门边,衣冠整洁,神情紧张而兴奋。

  “来了来了!”忽地,一名小厮惊呼一声,整个龙门酒楼顿时鸦雀无声。

  远处官道之上,一队身披青甲的骑士缓缓而来,旌旗猎猎,为首一骑,紫金冠束发,青缎披风随风翻舞,正是晋王——萧晋!

  他身姿挺拔,面无喜怒,神情冷峻如铁。纵马而至龙门酒楼门前,缰绳一收,战马嘶鸣,前蹄腾起,一众小厮噤若寒蝉,跪倒在地。

  “恭迎晋王殿下——!”

  “无须多礼。”萧晋微微颔首,翻身下马。

  风吹过他衣袂,他缓步登上龙门酒楼的石阶,每一步都仿佛带着风雨压城之势。

  随行的心腹信服低声在他耳边道:“殿下,中山王还未到。”

  “哼,他会来的。”萧晋冷笑,“若不来,那就真成了我单方面的叙旧了。”

  他站定于酒楼门前,抬头望了眼高悬的匾额——

  “龙门”二字遒劲浑厚,如龙腾云。

  这正是他特意挑选的地点。

  龙门者,鲤鱼跃之,腾云九霄。

  他要让中山王知道,这场会晤,不是兄弟团聚,而是鱼跃龙门之选!

  今日之后,要么携手共谋天下,要么……鱼死网破!

  晋王刚刚踏上第二层,目光便一扫而尽,仿佛已将屋内布置尽收眼底。

  他负手而立,眸光深沉。

  “诸位,随本王候客。”

  就在此时——

  楼梯下,又是一阵稳重的马蹄声传来,与先前晋王不同,这队人马并未发出半点声响。

  行至酒楼前时,甚至连车轮与石道摩擦声,都像是被巧妙隔绝。

  马蹄声一停,龙门酒楼外,一位身披玄色锦袍、腰悬鸦金双刃的男子缓步而来。他一现身,风似停,月仿佛凝滞。

  ——中山王,萧业。

  “王爷驾到!”门口伙计几欲高喊,却被身旁随侍捂嘴拉走,怕声音冲撞了贵人。

  中山王却未多言,只是仰头望了一眼那“龙门”二字,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踏步上楼。

  楼上,晋王萧晋早已等候多时。

  当两人目光第一次对上时,空气仿佛瞬间紧绷了一分。

  “哈哈哈!”晋王率先打破沉默,快步迎上,张开双臂,作势亲切,“五弟,好久不见啊!”

  中山王脚步微顿,随即嘴角一翘,露出一丝似笑非笑:“三哥,别来无恙。”

  两人手掌交叠在一起,看似亲厚,实则彼此手劲皆暗藏角力。

  一旁侍从皆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晋王笑意更甚,拉着中山王落座,自倒一杯:“五弟风尘仆仆,还是与从前一般,滴酒不沾?”

  “难得今日有兄长陪饮。”中山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够爽快。”晋王一掌拍案,语气豪迈。

  酒楼内气氛,一时之间竟真像是兄弟重逢、亲情和睦,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可只有中山王与晋王自己知道——今日之后,这“兄弟”之情,便再无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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