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从一开始,自己就根本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从那家伙用飞石,指导那女人跟自己交战时,自己就应该明白的!

  那女人面对自己,是在越阶搏杀。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

  在不自量力!

  在以“凡”敌“仙”。

  输,不可耻。

  可他心里最疼的,不是败。

  是那句“不配”。

  “我……真不配知道?”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如蚊蚋,几乎消散在风中。

  却无人回应。

  黑衣人已收剑而立,背对着他,一步步走入夜幕。

  他没有回头。

  也没有再说一句废话。

  那一袭黑袍随风微扬,衣角划地无声,仿佛从未来过,只在山林中留下一缕压抑至极的沉意。

  直到此刻。

  周围众人方才渐渐反应过来。

  铁拳一步踏出,却终究没敢靠近。

  他眼神复杂,望着地上的付长功,长长吐出一口气。

  “天机榜第十……”

  他声音低哑:“竟然输得……如此彻底……”

  蒙尚元没有说话。

  他眉头紧皱,目光却越过付长功,死死盯着那逐渐消失于夜色中的身影。

  他也想问:

  那人是谁?

  但他没有开口。

  他明白,那人不愿说的事,他们问不出。

  ……

  而就在所有人沉默之间。

  山风突起。

  吹过断石碎壁,吹散战圈残影。

  远方天边的云层,竟在这一刻,悄然破开了一道罅隙。

  一缕淡金色的星辉,从罅隙中洒落。

  照在那柄尚插在官道之中的断剑之上。

  仿佛,是夜为之降幕,光为之低头。

  这一刻。

  黑衣人的背影,在星光下,竟有了些许——神的轮廓。

  鲜血仍在缓慢流淌。

  地面,湿润又冰冷。

  夜风从山谷尽头穿林而至,带起草丛细细作响。

  付长功静静地躺在那儿。

  一动不动。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自己的呼吸。

  断断续续,带着血腥味的沉重。

  他的眼皮在不停地跳。

  意识已然模糊,可他却强撑着,不让自己闭眼。

  因为他想看清——

  那道正在离去的黑影。

  他睁大双眼,拼命地去抓住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不舍,又像是在挣扎。

  脑海中,一道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似乎……在哪见过这个人。

  不——不是见过他这个人。

  而是——听过。

  听人形容过。

  那个——能够硬接秦玉京三剑之人!

  那个……据说已死的人。

  “等等……”

  付长功的眼神忽然震动。

  他猛地一怔!

  记忆如洪水,汹涌而出!

  “我……我刚刚说过……”

  “在你们这群人里……”

  “只有他,能挡住我的杀招……”

  “可他不是……死了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气息,这身手,这……”

  “连斩法都一模一样!”

  付长功眼眸剧震,喉咙发出一丝含血的哽音。

  “难道……真的是你?”

  “萧——”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

  因为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黑衣人缓缓回头。

  一抹清瘦的侧脸,孤傲的冷眸。

  不笑,却仿佛万般风云在他眼中皆为尘埃。

  那轮廓,那气息,那无声杀机。

  重合了!

  全重合了!

  “……果然是你。”

  “你没死。”

  “你居然……没死。”

  一股复杂到极点的情绪涌上心头。

  付长功轻轻笑了,血从他口角滑落。

  这一笑,仿佛苦尽甘来,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外。

  “我真蠢。”

  “我一早该猜到的。”

  “除了他……谁还能用这种方式打出‘杀而不死’的剑法?”

  “谁能在出剑前,就布好气口?”

  “谁能在我杀意最盛时,一剑断我锋芒?”

  “……除了他,如今的大尧,哪里还有第二人。”

  他终于明白了。

  那些看似随意的步伐,那些轻描淡写的化解,甚至那些沉默寡言的冷漠——

  不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萧宁。

  那个早该死在数月前的人。

  那个曾经让大尧的无数心怀叵测之辈,都忌惮不已的人。

  他没死。

  他,回来了。

  “你藏得好深啊……”

  付长功苦笑,手指在地上微微一划,勾出一道血痕。

  “难怪……卫清挽那么镇定。”

  “难怪……琼州一战,他们没有折损主力。”

  “原来……是你一直……在暗中护着。”

  “难怪冰蝶会突破准天人。”

  “她的剑,像极了你调教出来的……”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可惜……我来晚了。”

  “若是早知道是你……”

  “我绝不会接这趟任务。”

  “你是疯子。”

  “而我……”

  “还以为自己能赢。”

  他笑着,笑到咳血,笑到眼角泛红。

  笑着笑着,泪流了下来。

  “我败了。”

  “我认。”

  “但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会传出你的死讯呢?”

  付长功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喃喃,又像是在回忆。

  他的思绪渐渐模糊,恍若置身那场漫天白绫、号哭不止的送葬长街之上。

  可忽然。

  他眼神猛地一震!

  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所有混沌的线索,在此刻串联起来!

  “……不对。”

  “你是故意的!”

  “你……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场重伤,是假象。”

  “那些围绕你身边的亲信,全都配合你演了那场戏!”

  “你……是主动死的!”

  他眼中血丝浮现,牙关轻咬。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以你的手段、你的势力,哪怕受伤,也未必无法回归朝局。”

  “你为什么要抛弃一切?”

  他声音急促,仿佛逼问,又像是在逼自己想明白。

  然后,他终于看懂了。

  “除非……你并不是放弃,而是……”

  “引蛇出洞。”

  四个字,几乎是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瞳孔放大,眼神中浮现出深刻的悚然与敬畏。

  “你诈死,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暴露。”

  “让敌人浮出水面,让晋王动起来,让太子旧部清洗,让所有布局……开始加速。”

  “你把自己从棋盘上抹除,却反而成了藏在棋局下的那只手。”

  “我们在明,你在暗。”

  “你不需要现身,只要我们动手,你就能……顺势反杀。”

  “你疯了。”

  “你真的疯了。”

  他声音带着颤意。

  “你把自己的生死赌进去,为了布这一个局……”

  “到底是为了什么?”

  “值得吗?”

  他喃喃着,喉咙里血再次涌上。

  这一刻,所有的困惑、敬佩、不甘与茫然交织成最后一句低语:

  “原来……你不是死了。”

  “是……我们都活得太明白。”

  “所以……才输得这么彻底。”

  话未说完。

  风吹落树枝,拂过他脸颊。

  他忽然感觉不到痛了。

  身体,轻得像是飘在云端。

  意识,也开始一寸寸被黑暗吞没。

  眼前那道人影,越来越远。

  他想伸手。

  可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我们输了……”

  “输了啊……”

  “萧……”

  “宁……”

  最后两个字,他没能说出口。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

  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夜风止。

  尘土落。

  山林之间,安静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场大战。

  付长功的尸身,侧卧在破碎石板之间。

  手中,仍紧握着那柄断剑的残柄。

  面容平静。

  仿佛睡去。

  可那一滴泪痕,清晰挂在他苍白的脸侧。

  无人知晓他最后是否得到了答案。

  也无人知晓,这场天人之间的对决,为何终结于一声叹息。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有眼角,那最后一滴泪光,在星辉中,泛出不甘。

  夜,已近极深。

  山风吹过残破的战场,卷起一片血尘。

  星光寥落,残云裂空,将寂静与肃杀一同覆盖在这片官道之间。

  黑衣人缓缓收剑入鞘,剑音清冷,像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声响动。

  他站在原地,静静凝视了片刻倒地的付长功,没有再多看一眼。

  然后,转身。

  准备离开。

  “等一下!”

  身后,铁拳快步冲上来,几步便至近前,双膝重重跪下!

  “前辈大恩,我等铭记在心!”

  他语气极重,双拳死死握着,额头抵地,眼中尽是敬意与感激。

  蒙尚元也沉默片刻,随后也走上前来,拱手一礼,语声低沉:

  “承蒙援手,若非阁下,今日……只怕我等尽皆死于此地。”

  黑衣人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转身。

  风吹过他披风一角,那一身黑衣在夜中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没有回话,只静静站了一息。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哑而平稳:

  “你们……”

  “照顾好她。”

  两人一怔。

  “冰蝶?”蒙尚元轻声问道。

  黑衣人点头:

  “她已经触到‘气口’,保住她,她的未来,便是你们的护旗。”

  “……还有皇后。”

  他语气未变,但那一声“皇后”却仿佛带着一股淡淡的疲惫与怀念。

  “她……不该独自负担这局。”

  话音落下。

  他不再多言,抬脚继续离去。

  脚步极轻,踏在碎石之上却无半点声响,步伐稳如碑影,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

  “前辈,等一下!”

  铁拳忽然大喊一声。

  黑衣人依旧未停,只是微微偏了偏头,身形在黑夜中渐行渐远。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铁拳声如洪钟,语气中竟有一丝……恳求。

  可那背影没有回应。

  风声中,只听得他一句含糊的低语:

  “名字不重要。”

  “记得你们答应的事。”

  “护她们。”

  语落,彻底不再回头。

  铁拳呆在原地,目送着那身影越走越远。

  他站着,忽然眉头紧锁,眼中浮出一抹犹豫。

  “这个背影……”

  “这个步法……”

  他咬牙,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天边残月。

  “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蒙尚元沉声:“你也觉得……眼熟?”

  “嗯!”

  铁拳一拳砸在掌心,整个人都惊得微微发抖。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忽然怔了怔。

  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

  那步伐……很熟悉。

  太熟悉了。

  他曾在最残酷的操练场上,见过一个少年剑意藏锋,步伐沉稳如山。

  他曾在最混乱的战阵边缘,看见一道人影踉跄穿林,每一步落下,皆有章法。

  他忘不了。

  也从未想过——还能再见。

  铁拳喉咙微动,呼吸突然有些沉重。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

  却终究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原地,半天没再动一步。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像,是不敢去确认。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那身影,直到它彻底没入山林深处,再也看不见。

  蒙尚元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同样沉默。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还沉浸在那句“照顾好皇后”的低语之中。

  那声线……像极了某人。

  当年,他也曾听那人低声对他交代,言语之间并无命令,唯有托付。

  那种感觉,与此刻的“护皇后”,一模一样。

  一种骨子里带着责任感的吩咐。

  一种唯有当真“身居其位”的人,才会说出的安排。

  他忽然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不,是一种战栗,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

  他缓缓垂下头,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理解。

  却,没说出口。

  铁拳似乎想开口。

  蒙尚元却抬手,轻轻一按。

  “走吧。”

  “她……还需要救治。”

  他话语平淡,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沉稳。

  二人同时转身,不再看向那远方山林。

  可他们知道。

  刚刚走过他们身侧的那个人——

  不是一个陌生的高手。

  不是一个义士游侠。

  不是一个路见不平的过客。

  而是——

  某个他们曾以为,早已不在这世上的人。

  只是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说破。

  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名字。

  只是心中,猛地明白了一切。

  ……

  风吹过战场。

  断剑仍插在地上,微微颤动。

  不知为何。

  铁拳与蒙尚元回头看了那断剑一眼。

  那剑本不出奇,却在此刻,仿佛也在风中轻吟——

  吾王归矣。

  天命将续。

  ……

  朝阳尚未完全越出天岭。

  天边的云层被染上一抹橘金,仿佛被天火轻轻吻过,晕染开来。

  远处的山峦一片黛青,沉静如兽,静伏不语。

  昨夜那场震撼人心的交锋,如今只留下满地断枝残石与斑斑血痕。

  山风尚寒,带着微凉露意,从松林间穿过,掠过那横亘的官道,也拂动着那一列仍停在原地的马车。

  车轮未动,车帘未掀,仿佛一切都仍停留在昨夜那一刻的凝滞。

  可阳光,终究破晓。

  洒下。

  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暖意,缓缓照进了那辆中间车厢之中。

  那是伤者所乘的车。

  内部空间狭小,轻幔低垂,香炉未熄,点燃着柔和药香。

  炭炉微热,将车内温度维持在微暖之间。

  小莲正安静地坐在榻旁。

  她眸中布满血丝,脸颊憔悴,明显是一夜未合眼。

  她左手拧着帕子,不时替榻上的冰蝶擦拭额角冷汗;右手轻轻扶住冰蝶的肩,以防她翻动伤口。

  冰蝶依旧闭着眼。

  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发青,额角伤痕尚在,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瓷制的静像。

  小莲的呼吸有些轻颤。

  她每隔一息,都会看冰蝶一眼;每过半刻,便轻声呼唤一遍:

  “冰蝶姐姐……”

  “你再不醒……夫人要急死了……”

  “你说你最讨厌别人替你梳头,如今……要不要我也给你梳个包子髻?”

  她语气轻轻的,声音有些颤,像是强作镇定的孩子,在给另一个沉睡的姐姐讲故事。

  “你知道吗?”

  “昨晚……他救了你。”

  “是那个黑衣人。”

  “你没看见,但他很厉害……就那么站在剑上,就把你救了下来。”

  她顿了顿,手中动作微微一滞,低声道:

  “夫人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她好像……认得他。”

  “我不敢问……可我总觉得……”

  “那个人啊,好像跟你,跟夫人,还有……小王爷,有很深的关系。”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住冰蝶的手。

  她的手冰冷,毫无温度。

  小莲低头贴近她掌心,像是用自己的体温,拼命给她渡去一丝暖意。

  眼中,却有泪水涌动。

  “你快点醒吧……”

  “我不想……再给你擦脸了。”

  “我想看你自己坐起来,像从前那样,笑着踢我一脚,骂我手笨……”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眉眼却越来越颤。

  车内沉寂,只有香炉里的香灰偶尔轻落,发出极细微的“沙”声。

  忽然!

  小莲猛地一顿!

  她瞳孔骤缩,脸上布满不可思议的惊喜——

  冰蝶的眼角,动了!

  那是微不可察的一点抽动,如风吹拂叶尖,轻颤!

  紧接着,冰蝶的手指也似有微弱地动了一下!

  小莲猛地屏住呼吸,半张着嘴,瞪圆了眼睛。

  那一刻,她觉得心跳都停了!

  她不敢喊。

  不敢动。

  她只是紧紧盯着那张素白的脸!

  然后!

  冰蝶的眼睫微颤,一点点睁开!

  那双眼尚有血丝,眼神涣散,但——清醒!

  小莲“哇”的一声,猛地跪起身,扑到门帘前!

  “夫人!!!”

  她大喊,几乎撕破了嗓子!

  “夫人!!冰蝶醒了!!!”

  “冰蝶醒了!!!”

  她的声音像是夜色中的钟鸣,在寂静官道之上炸响!

  下一瞬——

  周围几辆马车帘子齐齐一动!

  铁拳第一个跃出,披着盔甲,甚至忘了扣好袍带,跌跌撞撞就冲了过来!

  “她醒了?真的醒了?!”

  蒙尚元也快步赶来,皱紧的眉头终于微微松开几分!

  而在最中间那辆马车中——

  一道纤细身影轻轻掀起帘角。

  卫清挽坐姿端正,身着素白内袍,脸色苍白却依旧沉稳。

  她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

  眸中本似无波,可那一刻,却忽然轻轻一震。

  那一双极少泄露情绪的眼,忽而染上一丝光芒。

  她抬手,缓缓按住心口。

  仿佛那片冰封许久的胸膛,终于被一道微光划破。

  她没说话。

  只是轻轻挑开车帘,走了下来。

  马车周围,护卫纷纷起身。

  有的松了口气,有的眼眶微红。

  那是整整一夜的不眠守护。

  那是整整一夜的赌注,赌的就是——她能不能醒!

  而今,她睁开眼了。

  哪怕只是微微一动。

  却足以令众人如释重负。

  铁拳张大嘴,眼中泛红。

  “那丫头……终于熬过来了。”

  蒙尚元微叹一声:“她走到了气口边缘,活过来……未必是偶然。”

  卫清挽走近,看着榻上的冰蝶。

  四目相对。

  她眨了眨眼,缓缓吐出一个字:

  “……夫人。”

  卫清挽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却没有笑。

  只是轻声道:

  “你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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