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未止。

  白茫茫的天与地,像被人用刀生生割开,只剩一道线。

  而那道线,正是平阳北门。

  拓拔焱骑在马上,手紧握缰绳,指节死白。

  他与拓跋努尔并肩站在前阵,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那道敞开的城门——

  与那门前,独立的白衣人。

  他从未想过,世上真有人能这样站着。

  不是以势压人,不是倚剑示威,

  只是立在那里。

  风拍打着他的面甲,冷得像要冻裂皮肤。

  可他胸口,却在一点一点地发热。

  那人说出“在下萧宁”三字的刹那,他的心几乎是空的。

  脑中一片轰鸣。

  萧宁?

  那就是——萧宁?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北疆的营中,在诸部的酒席上,

  他们听过这个名字。

  他们说——

  那是个生于锦绣之中、沉湎声色的纨绔天子。

  说他好鹰犬、好酒色、好戏谑,

  言谈之间,只是个被命运推上王位的少年。

  他们笑他,嘲他,说这世道再无真正的君。

  而如今——

  他就在眼前。

  一身素衣,立在雪中。

  无冠、无甲、无兵、无卫。

  却在三十万大军之前,从容若定。

  拓拔焱的呼吸一滞。

  他从马上微微俯身,眯起眼,想看清那人的神色。

  风雪太大,雪片几乎将天地都磨碎了。

  可那人的神情,却分外清晰。

  他目光平静,没有怒意。

  也没有恐惧。

  甚至——连防备都没有。

  那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话。

  不是镇定,而是一种不需镇定的自然而然。

  拓拔焱心头蓦地一颤。

  他忽然意识到,这世上有一种人,

  他们的气度,并非修来的。

  而是天生的。

  他曾以为,自己这一生的胆气,已经足够。

  他见过战场上最血腥的厮杀,见过最惨烈的城破。

  他能在刀刃上饮血,在尸山里安睡。

  可此刻——

  在这风雪之中,面对一个不披甲、不握刃的少年,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胆气渺小得像尘埃。

  他的喉咙发紧。

  风吹进盔缝,刺得人眼角发疼。

  他不敢眨眼,怕错过那人一个呼吸的起伏。

  ——若是自己。

  若是自己身处那人之位,

  他能否如此?

  拓拔焱心中暗暗问自己。

  答案,是“不能”。

  哪怕明知城中藏兵,哪怕设下重伏,

  他也绝不会选择独身一人出门。

  因为那不是计谋,那是赌命。

  他见过太多的王侯将相,

  那些人高高在上,

  但他们的“尊贵”,都源自于距离。

  一旦让他们独立在刀尖之前,

  那份尊贵便会碎成灰。

  可眼前这个少年皇帝——

  他主动打破了那道距离。

  他让自己站在了刀尖之上。

  而且站得——如此安然。

  拓拔焱胸口的血忽然涌动起来。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声音混着风雪的呼啸,在耳中震荡。

  他是北疆人,

  生在寒原,长在铁血里。

  从懂事起,就被教导——

  世间唯有强者,才值得敬。

  而此刻,

  他忽然明白,

  强者,并不只是手持利刃的人。

  风声穿过铁甲,

  在他的耳中,化为某种莫名的嘶鸣。

  他望着那白衣人,

  忽然生出一种极奇异的冲动。

  那种冲动,

  不是想要上前搏杀,

  而是想要低下头。

  拓拔焱用力地吸了口气。

  他把这冲动压了下去,

  可胸口的那股热,却越压越烈。

  “陛下……”

  他在心中默念,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北地……从无此等人。”

  他忽然明白,

  为什么拓跋努尔会沉默。

  那并不是犹豫。

  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震撼。

  因为——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

  ———

  五百前军的阵列,

  在风雪中早已静得可怕。

  所有的马,都在低低喷气。

  鼻息化成一团团白雾。

  铁甲上结的冰,在风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可没有一个人敢动。

  他们的目光,全都锁在那一处——

  那敞开的城门。

  与那门前,一袭白衣的人。

  最初,他们只是惊。

  惊这人竟敢独自出城。

  后来,他们是疑。

  疑那门后,是否藏有伏兵。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随着风雪愈盛,那人却始终不动,

  他们心中的惊与疑,

  都变成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有人喉头滚动,

  有人指节发抖。

  可他们都没有出声。

  北疆的兵,从来以勇悍闻名。

  他们崇尚血与力,

  他们信仰刀锋与火。

  他们敬英雄,也只敬英雄。

  可此刻,他们忽然发现——

  那立在雪中的少年,

  竟让他们有一种想要俯首的冲动。

  那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敬。

  一种与敌我无关的敬。

  有人轻声道:“这……这人,就是萧宁?”

  声音被风卷散。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在看。

  看那人素衣如雪,

  看那风雪掠过他肩头,

  却始终带不走他半分气度。

  他们开始觉得,

  那不是一个人。

  那像是一座碑。

  风雪再大,也推不倒的碑。

  有士卒喃喃道:“若我北境也有此人,天下谁敢敌?”

  话音低微,却在阵中传开。

  紧接着,是一阵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里,没有敌意。

  只有——佩服。

  他们的血,本该在此刻沸腾。

  可此刻,他们的血,却被一种陌生的宁静取代。

  那宁静里,有压抑,也有敬意。

  有士卒低头,轻轻抿了抿唇。

  冰冷的雪水顺着盔沿滴下,落在掌背上。

  他没有拭去。

  只是看着那道白影。

  风吹过,雪在他们盔甲上积成一层白。

  远处的旌旗也被压得低垂,

  像是在默哀。

  他们不懂“帝气”是什么,

  也不懂什么叫“天命”。

  他们只懂,

  此刻那人站在那里,

  他们就觉得,

  即便有命令前行——

  自己,也不该踏出那一步。

  因为那不是敌阵。

  那是一道不可侵犯的界。

  拓拔焱回头看了一眼他们。

  他看到那五百骑的眼神。

  那不是惧。

  是敬。

  是那种只有战士对战士才有的敬。

  他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复杂。

  他知道,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敌前。

  可他也知道,没人能压得住。

  他轻声自语:“若非敌,我愿折鞠而拜。”

  风雪愈烈。

  天色渐暗。

  那片白茫之中,

  三十万兵阵静默无声,

  一人立于城前。

  风停,雪仍下。

  天地之间,

  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平衡——

  ——敬与静。

  这一刻,

  敌我不分,

  生死不辨。

  只有风雪中的那抹素影,

  与众人心头,那份无言的震撼。

  风雪更急了。

  雪花在空中斜着打,像被天地倒灌出来的碎白。

  三十万铁骑的旌旗猎猎作响,沉沉的鼓声早已被雪掩没,空气里只剩呼吸与寒气。

  拓跋努尔仍旧端坐在马上,马鬃被雪染白,他整个人像一座雕像,僵在那片白茫之中。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的寒气化成白雾,在面前散开。

  他目光未离那道敞开的城门,也未离那立在城前的白衣人。

  风刮过,鬃毛扬起,他的裘袍一角也被掀开,露出腰间那柄旧刀。

  那刀的刀鞘上,遍布战痕。

  那些战痕,就像他的半生。

  “看来——”

  他终于出声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压抑着的笑意,像铁器摩擦。

  “我们,低估这位所谓‘大尧的皇帝’了。”

  拓拔焱一愣。

  他下意识转头,看到主帅那双眼——冷静中透着异样的光。

  那光不是怒,也不是疑,而是一种……兴奋。

  拓跋努尔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直直望着前方那道素影。

  “他可是帝王啊。”

  语气低沉,却每一个字都像钉入雪地的铁。

  “身为帝王,身居高位,敢御驾亲征——”

  他轻轻吸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几乎与雪混成一体。

  “已是无上的魄力。”

  他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

  “可他竟然,还敢一人做饵……”

  那声音里,有惊,也有某种从胸腔深处涌出的炽热。

  “实乃让人心惊啊!”

  拓跋焱听得心中一颤。

  他望着主帅,忽然有一种预感——

  拓跋努尔要动了。

  果然,拓跋努尔的眉间那一丝肃冷,在刹那间变成了凌厉。

  他原本静如石的神情,骤然多了一抹猛烈的光。

  那是战意。

  那是北疆狼血的光。

  “不过——”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雪淹没,

  “敌人,终究是敌人。”

  那一瞬,拓拔焱清晰地看到,拓跋努尔的目光变了。

  由敬,转为战。

  由凝思,转为杀。

  那双眼,先前还像冰,如今却烧起了火。

  火在冷雪中燃烧,竟显得格外刺目。

  拓跋努尔缓缓抬手,手上的皮手套被他摘下,露出苍白的手指。

  那手指握了握缰绳,又搭在刀柄上。

  他喃喃道:“你身为帝王,敢以身为饵。”

  他抬起头,眯着眼,盯着那抹白衣的影子。

  “我为帝王,又怎会怕以身入局?”

  他猛地一振缰。

  战马发出一声长嘶。

  “走——!”

  拓跋努尔的声音劈进风雪。

  “既然大尧皇帝如此好客,邀请我等入城,那我等——便进城!”

  话音一落,风声似乎都为之一顿。

  数十丈外,拓拔焱脸色一变。

  “大汗!”他失声惊呼。

  拓跋努尔已然催马上前。

  铁蹄踏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上。

  他披风翻飞,裘领扬起,眼神冷如锋刃。

  “莫非……他疯了?”

  有副将低声惊呼。

  可拓拔焱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不是疯狂。

  这是——北疆之王的倔与傲。

  他赶忙催马跟上,声音几乎被风雪卷走。

  “大汗!城内怕是有伏兵!请三思!若真有计,此行恐有失——”

  “伏兵?”

  拓跋努尔头也不回,声音淡淡,却透出一种压不住的火。

  “他若真设伏——我倒要看看,他能伏得住我几人!”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短,却让人不寒而栗。

  “无需其他人!”

  他冷声喝道,

  “我走最前!”

  拓拔焱只觉心口发紧。

  他想拦,却明白一旦主帅下令,再多的劝,也只是徒劳。

  他咬牙,纵马而上,和主帅并行。

  “属下随大汗!”

  拓跋努尔没有回头,只抬手一挥。

  “众将——跟上!”

  身后五百骑齐声应诺。

  声音穿透风雪,如雷滚动。

  “喏——!”

  那声音震得雪都簌簌而落。

  铁流再起。

  五百骑踏雪而行,前锋拔地而出,

  拓跋努尔在最前,拓拔焱居次,铁阵紧随。

  风雪扑面而来,旗帜在风中翻卷。

  雪地被马蹄踏得碎裂,冰渣迸溅。

  每一步,都向着那扇大开的门——

  与那门前的白衣之人。

  拓跋努尔的呼吸沉稳而热烈。

  风吹得他额前的发贴在脸上,他也不抹。

  他的眼里有光。

  那光,不是怒,不是恨。

  是——兴。

  他是战场之人。

  他最厌的,是虚。

  最敬的,是胆。

  而眼前那人,

  无疑已将“胆”二字,刻进了天地。

  “萧宁……”

  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你要请我入城?”

  风掠过他耳畔,他的嘴角微微一挑。

  “好——我便看看,你这座平阳,能否真容我!”

  雪越走越大,越近越冷。

  那城门的轮廓渐渐逼人,像是一张吞噬的口。

  风从门内呼啸而出,卷起细雪,打在他们脸上。

  拓跋努尔的战马发出一声低鸣。

  拓拔焱在旁,心跳急促,掌心尽是冷汗。

  他看着那门前的白影,距离已不过百丈。

  那人仍旧站在原地。

  未动。

  也未语。

  风雪打在他衣上,

  衣裾扬起一点弧度,

  却始终不乱。

  拓跋努尔忽然放慢了速度。

  他心口的热血正烧,

  可理智在风中抽丝。

  他在想:

  若真有伏兵,此刻应有动静;

  若无伏兵——

  那便更奇。

  这世上,

  能以一人对三十万,

  能以沉默迎利刃,

  此等气魄,他生平仅见。

  可这念头,只一闪而过。

  很快,他便被心底那团炽火吞没。

  他挺直了背脊,纵马再上。

  “走!”

  五百骑齐动。

  马蹄声震得雪原发颤。

  那种声音——

  不像进攻,

  倒更像赴一场祭。

  风声从耳边掠过,呼啸如雷。

  拓拔焱的视线紧随主帅的身影。

  他看见拓跋努尔的披风被风掀得高高扬起,

  如烈火燃烧。

  而在那风雪的尽头——

  白衣的身影仍在。

  那是雪的中心。

  也是全军目光的焦点。

  一步、两步、十步。

  拓跋努尔离他越来越近。

  空气中那股紧绷的气息,几乎要凝成冰。

  三十万大军屏息。

  五百骑的盔甲在雪光下闪动着冷光。

  拓拔焱的喉头在滚动,心中一遍遍暗骂:

  “大汗,你真疯了……”

  可与此同时——

  他又忍不住一丝震动。

  若真有谁,能与那少年皇帝并肩——

  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北疆之王。

  风雪愈密。

  天地间的白,已几乎将远近都吞没。

  唯有那城门下的两道身影,黑与白,隔着茫茫雪幕,冷冷相对。

  拓跋努尔策马而行,马蹄深陷雪中,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他并未让马疾驰,也未故意放慢——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不挑衅,也不示弱。

  他目光平静,却极冷。

  这一刻,他不是单纯地看着那人,而是在读那人。

  他要看清——这少年到底是在赌命,还是在演戏。

  是孤注一掷,还是胸有成竹。

  风雪扑面,吹得他的披风猎猎翻卷,覆甲上结着的薄冰随动作微微碎裂。

  他的气息平稳,胸腔间的热气被冷风切成丝,融进雪雾中。

  身后五百铁骑沉默无声,只听得铠甲与缰索的轻响,像随时可爆裂的寒线。

  拓跋努尔却仿佛听不见。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那立于城门前的少年身上。

  那人一动不动。

  风掠过他的发,他也不曾偏头。

  他的脸——静,冷,甚至可以说平淡。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像是一面冰封的湖,表面平滑无波。

  拓跋努尔的眉头轻轻皱起。

  他在心底冷冷地想:

  真有这样的镇定?

  他见过太多所谓的“英雄”。

  也见过太多濒死之前仍要强作镇定的傲骨之人。

  他们的眼里,有一种死前的光,那种光,是竭力压下的惧与狠。

  而眼前的少年,却连那一点波澜都没有。

  他更靠近了几步。

  雪被马蹄踏碎,冰晶崩裂,在地面滚动。

  拓跋努尔一边走,一边将目光从萧宁的脸上掠过——

  那双眼仍然冷漠如霜,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但就是这份平静,让他心生疑窦。

  他心底的战意、直觉、经验,全都在低语:

  “这份静,不对。”

  他盯着萧宁的脸,一寸一寸地剖析。

  眉线平稳,唇角微抿,呼吸缓慢。

  若只是这些,倒真像个镇定的帝王。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注意到了——那人的手。

  那双手本该自然下垂,然而此刻,却被微微掩在袍袖之下。

  雪风掀起衣角时,拓跋努尔敏锐地捕捉到:

  那手指,竟在衣角下,轻轻蜷紧。

  他眼神一冷,心中闪过一抹明悟。

  ——呵。

  他没有笑出声,只是低低地在心中嗤了一声。

  原来如此。

  这份镇定,是撑出来的。

  他并非无惧,只是藏得极深。

  “是啊,毕竟他也是人。”

  拓跋努尔心中暗道,眼神微动。

  “可惜,他面对的,是我。”

  风声呼啸,他继续前行。

  雪下得更急,天地之间只有沉默与脚步声。

  那股沉默中,却暗藏着一股极细的绷紧——

  仿佛空气都在为这一场无声的较量拉弦。

  拓跋努尔目不转睛。

  他清楚,对方此刻同样在观察他。

  这是一场无言的试探,任何一丝眼神、呼吸、姿态的变化,都是刀锋。

  他目光冷静,却极专注。

  一寸,一寸地逼近。

  三十步。

  十五步。

  十步——

  萧宁依旧未动。

  风雪裹着他的发,落在肩头,又被吹散。

  他仿佛根本不知寒冷为何物,整个人静得像雪中立着的一株松。

  拓跋努尔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那一瞬,他几乎有些佩服。

  能做到这一步的,天下间,没几个。

  可佩服之后,更多的,是冷笑。

  “若真无惧,就该大步前迎。可他仍旧站着——那说明他在等。”

  拓跋努尔暗暗思忖。

  “他等的是什么?伏兵?火?还是我上前?”

  他的心逐渐沉下去。

  风雪里,他的视线越发锋利,几乎能剖开那层镇定的外壳。

  忽然——

  那少年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极细微。

  几乎不可察。

  可拓跋努尔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慌乱,也不是挑衅。

  那是一种……喜意。

  仅仅一瞬。

  嘴角弯起又收回,像是被冷风吹灭的火光。

  但那一瞬间的光,却落在拓跋努尔的眼底,变得分外刺眼。

  他心中陡然一震——

  “喜?”

  他在喜什么?

  风雪打在他的面甲上,发出“啪——啪——”的细响。

  拓跋努尔的眼神骤冷。

  那种莫名的喜色,不是平静,而是……得逞的喜悦。

  他立刻明白了。

  他明白得太清楚。

  原来如此——

  这镇定不是信心,而是引诱。

  他在等自己靠近。

  等自己踏入他布下的“无形陷阱”。

  他冷笑,目光如刀。

  心中涌起一股突如其来的凌厉。

  “你要演,那我便看。”

  “你要引,那我便止。”

  拓跋努尔的手轻轻抬起。

  那动作极轻,但在风雪中,犹如山崩雷动。

  “——众军,停下!”

  他沉声喝出。

  声音滚入风雪,化作沉闷的轰鸣。

  身后,五百铁骑齐齐勒马,铁蹄深陷雪地,停得整齐。

  空气中顿时凝成死寂。

  拓跋努尔未动。

  他依旧骑在马上,目光如鹰般锐利地盯着那白衣少年。

  他胸中翻涌着一种复杂的感受——敬、警、冷、烈。

  他心中暗道:

  “好一个帝王。你想以静御动,以身为饵。”

  “可惜——你在我面前,还差一步。”

  雪越下越大,天地一色,

  唯有那两道身影,静立于风雪交界的苍茫里。

  一人素衣临风,一人铁甲覆雪。

  他们对视无言,却在无声中,彼此试探、逼迫、揣摩。

  这场博弈,不在刀剑,而在心魂。

  风卷雪来,天地肃杀。

  拓跋努尔的手仍抬着,指间缠着缰绳。

  那一刻,他的眼底,寒光如电。

  他轻轻吐出一口白气,

  低声、沉稳、冷决地重复了一遍——

  “——全军,停下。”

  风雪静止,天地屏息。

  他与萧宁之间,只余下无形的锋刃在空气中交错。

  两人隔着三丈之距,

  一人心如铁,一人气如山。

  这一刻,

  两军未战,

  胜负,已在眼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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