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信州,

  怀着第二个孩子的谷氏,

  在床上抱着自己亲生儿子,

  亲口说出自己的担忧和谋划时,

  眼前的这位大相公之子小余大人,

  也是这般言不由衷的模样。

  嘴上说着不行,

  可最后还不是让谷家请去的郎中进了府,

  帮那位范大娘子‘调养’身体。

  眼看着范大娘子身体每况愈下虚弱不堪,

  小余大人又以汴京之中医科圣手众多为理由,将范大娘子从信州千里迢迢送到汴京。

  这般折腾,身体康健的人都轻易经受不住,更何况是个因为生孩子而伤了根本,又虚弱数年的妇人。

  谷氏这般谋划的结果,便是她从一个小地方家族的庶女,一跃成为大相公之子,州牧高官家的正室。

  她自己的一对儿女也成了正室嫡出。

  可谓收获极丰厚!

  想那范大娘子在闺中的时候,爹疼娘爱,心思单纯与人为善,一点也不知道很多东西都是要去争去抢的。

  这些年来闲暇之时,

  谷氏也时常会回味当年的那番谋划。

  毕竟费尽心机穷尽心力的努力之后获得的成功,其中滋味实在是妙不可言让人怀念。

  当年的成功,更是极大的助长了谷氏的自信心!

  谷氏年轻的时候身份不高,都能为自己和孩子打算,

  今日顾家这门极好亲事摆在眼前,她定然是要为亲生女儿想想的!

  ‘当年我还是个外室都能成功,如今我已是执掌余家内宅的主母大娘子!就该纵横谋划!’谷氏正想着这些时。

  “你再把今日马球场中的情况与我说一说。”小余大人出声道。

  谷氏嘴角的冷笑瞬间消失,深吸口气后缓缓道:“官人,今日”

  待谷氏说完。

  “不行!”小余大人嘴里说着不行,脑袋也摇了起来。

  “为什么不行!”谷氏蹙着眉,气势十足的问道。

  “你还问?顾家二郎都争到了皇后娘娘赏下的彩头,那便是皇后娘娘也知晓了这桩喜事!咱们再横插一脚,姐妹换嫁,那就是不知好歹!”

  看着小余大人的表情,谷氏摇头道:“官人,你这就想岔了!你以为顾家和那顾侯夫人,是看中了嫣然这姑娘?”

  小余大人:“不然呢?”

  谷氏摇头,软声说道:“官人,方才妾身说过了,想那顾家是看中了咱们余家书香门第清流世家的招牌!”

  “公爹他老人家在别人眼中,那是文官泰斗官场巨擘!”

  “侯府真正看中的,就是余家的人脉关系!只要能和咱们余家联姻,娶哪个姑娘不是娶?”

  “哪怕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咱家给个不得已换人的理由,那也是为了顾家好,为了不破这桩喜事!受委屈的是咱家红儿!”

  “我们这般有诚意,他顾家还会悔了两家的婚事不成?”

  “到那时官人你再看,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反而成了顾家必须要结亲的原因。”

  谷氏这么一连串的话下来,方才还持坚定否决态度的小余大人,眼中满是犹豫神色的踱了几步。

  见此,谷氏继续道:“这样一来,咱家两个姑娘都和顾家有了牵扯!要是顾家不答应,便是他们家耽误了咱家姑娘一辈子!咱们余家也占理!”

  停下脚步,小余大人深吸口气道:“这事.你自己再仔细斟酌斟酌吧!我去书房看看书。”

  说完,小余大人背手走了出去。

  “是,官人。”谷氏低头道。

  小余大人出了屋子。

  屋中的谷氏抬头挺胸,深呼吸了一下后,嘴角再次露出了笑容。

  “唉!斟酌斟酌?不就是同意了么!”

  微不可闻的说话声传来。

  马球会结束几日后,

  四月八日,

  金明池如往年那般闭苑,

  池苑里没了西北角垂钓的钓鱼人,池中的鱼儿找食物都麻烦了不少。

  又过了两日,

  便进了四月中旬,

  日头越来越高,温度也随之升高。

  汴京内外的路边或是园子里,郁郁葱葱一片绿色,间或有盛开的各色花朵。

  迎面而来的风中,热意也愈发的明显。

  有时午后在阳光下待的久了,皮肤都会有些被灼热的感觉。

  这日巳时初刻(上午九点后),

  积英巷,

  盛家,

  “诸位都歇歇吧!”

  庄学究说完,便拿着折扇走向了一旁的罗汉椅,自顾自的躺了下去后,闭目小睡。

  学堂中的其他人,则纷纷起身,活动着久坐后有些僵硬的身体。

  齐衡站在书桌后,一边活动着腰部,一边趁机朝后面的明兰看了眼。

  往日都低着头的明兰,今日罕见的抬着头,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齐衡被明兰的笑容闪了一下,嘴角也不知不觉的带上了笑容。

  但很快,齐衡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因为齐衡顺着明兰的视线看去,发现明兰正在看的人居然是徐载靖前面的顾廷烨。

  “公子,喝口水吧。”

  站在一旁的不为端着大口带柄的瓷杯说道。

  齐衡醒过神来,点头后接过瓷杯喝起水来,可他的目光却停在了右边的顾廷烨身上。

  喝完水将瓷杯给不为后,齐衡借着伸懒腰的动作,又回头看了明兰一眼。

  正在看顾廷烨的明兰,察觉到视线后,抬眼看了下齐衡,对视的瞬间便赶忙低下了头。

  齐衡还没来得及因为和明兰对视而高兴,心中便浮起了一个声音:‘这两日六妹妹老是看二叔,她.不会对二叔有意吧!’

  想到这些,齐衡瞬间就感觉心里空空的。

  坐下后,齐衡再次看向了顾廷烨,想要看出顾廷烨身上哪点吸引了明兰的注意。

  顾廷烨笑着和徐载靖说完话,转头看过来道:“元若,你老这么看我干嘛?”

  说着,顾廷烨还扫视了一下衣服。

  齐衡赶忙笑道:“二叔,我看你这两日都很高兴,便不由得想多看几眼。”

  听到此话,顾廷烨脸上笑容愈发的得意,挑眉道:“哈哈!还行!待过两年元若你便能体会到了。”

  齐衡身后的长枫,也是面带笑容道:“我家三位妹妹和嫣然姑娘向来交好,四妹妹她这两日就吵着要准备贺礼呢。”

  前面的墨兰有些害羞的回过头,见徐载靖等人都在看她,便有些害羞的轻轻点头。

  见此,如兰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齐衡则是一愣之后,眼中一亮,笑道:“三位妹妹也是为此高兴。”

  说着,想通了的齐衡扫视三个兰一眼。

  看到明兰笑着点头后,齐衡心情更加愉悦,方才的心里空空的感觉瞬间消散。

  一旁的徐载靖,看着前面的顾廷烨,也轻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

  内城,

  广福坊,

  坊内街道很是宽阔,街边不时有行人经过。

  路两边有不少茂盛的树木,阳光一照便是成片的树荫。

  一阵风吹过,

  “哗啦啦~”

  树冠轻轻摇动,树上的叶子纷纷响了起来。

  树下地面和墙面上,都映着斑驳的光点,也随着树叶摇动,时大时小时而消失。

  辚辚车声中,

  一行车马从不远处驶了过来。

  被骑马护卫护在中间的四辆马车,用料考究颜色低调,车厢四周都扎了一丛丛盛开的鲜花。

  马车中,

  女使云木撩开车帘,看着车外的街景道:“姑娘,瞧着快要到了。”

  “嗯,告诉前面的,咱们直接进院,在二门下车。”

  “是,姑娘。”

  听着主仆两人的对话,

  坐在柴铮铮身边,年岁和柴铮铮差不多的贵女,也伸手撩开车帘朝外看去。

  “柴姐姐,瞧着这附近的风景倒是不错!是你家新买的宅院么?”

  柴铮铮笑着摇头:“苑妹妹,这宅院是我家赁下的!”

  被叫‘苑妹妹’的姑娘面上有些惊讶的看着柴铮铮,笑道:“你家买宅院常见!这不买却赁宅院,倒是稀奇事儿。”

  柴铮铮闻言也笑了起来。

  苑家祖籍河间府,在大周开国后出过几位进士,如今还有族人在朝中为官,乃是河北东路的世家大族之一。

  之前柴铮铮在沧州的时候,见过苑家姑娘几次。

  这位苑家姑娘此次进京,未被遴选入宫,这段日子一直和母亲住在京中亲戚家。

  “苑妹妹,我母亲说,你的亲事吴大娘子已经心中有数了?”柴铮铮笑道。

  苑姑娘放下车帘,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

  “是哪家的公子?”柴铮铮好奇的问道。

  苑姑娘笑着抿了抿嘴,羞涩道:“好像是吴大娘子的娘家侄儿。”

  柴铮铮思忖片刻,笑道:“户部吴大人?很好的人家!人可见过了?”

  苑姑娘摇了摇头。

  柴铮铮笑道:“你要是留在京中不走,说不准参加个马球赛,品茶会什么的,就有机会见上一见。”

  话音刚落,

  “吁!吁!”

  随着车夫一阵勒停挽马的声音,马车停顿一下后开始转向。

  “这是要进院儿了。”

  苑家姑娘笑道。

  又走了一会儿,

  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柴铮铮和苑家姑娘带着女使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房屋和景色,苑家姑娘笑道:“修的如此之好的院子,不买下来可惜了。”

  柴铮铮笑道:“那也得人家卖才行。”

  说完,柴铮铮朝从后面马车下来的嫂嫂卢氏,招了招手。

  临去后院儿前,

  柴铮铮同贴身女使紫藤道:“等各家贵女们来了,你迎客的时候替我告饶两句,然后直接请她们去后院儿。”

  紫藤赶忙笑着应是。

  穿廊过门,

  柴铮铮和嫂嫂卢氏以及苑家姑娘来到最北面的院子外。

  还未进院儿,就听到楼上有曲调委婉的琵琶声传来。

  “这琵琶弹得好。”苑家姑娘赞道。

  进院后,

  上了里面的木楼二楼,

  内侧挂着薄纱的窗户早已打开,入目便是远处皇家园林的美景。

  “奴婢见过大娘子三姑娘。”

  早已在此等候的行首魏芳直,带着面纱抱着琵琶,笑着朝卢氏和柴铮铮福了一礼后,又同苑家姑娘颔首致意。

  “苑妹妹想听什么曲子,和魏行首说就是了。”柴铮铮笑道。

  苑姑娘从窗前美景中缓过神,扫视着魏芳直,惊讶道:

  “魏行首?居然是你?我在沧州老家都听说过你的名号!有人说你的琵琶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今日终于有幸听上一听了!”

  魏芳直赶忙躬身一礼:“多谢姑娘抬爱,奴婢不敢当。”

  “当的!当的!”

  说着,苑家姑娘便点了一首曲子。

  琵琶声中,

  不时有某家的贵女来到楼上。

  没来过此楼的,看到窗外的风景,都会情不自禁的发出惊叹声。

  “飞燕姑娘来了。”

  女使通传声中,

  荣飞燕带着细步和凝香走上了二楼。

  “哇!”荣飞燕身后细步和凝香惊叹出声后,神色复杂的对视了一眼。

  前面的荣飞燕,看着眼前的美景,也是一下瞪大了眼睛。

  “美吧?”

  早来一会儿,站在旁边的顾廷熠笑着问道。

  荣飞燕笑着点头。

  “走,咱们去那边坐下。”顾廷熠笑道。

  几位贵女们说着话,

  “高家姑娘来了。”女使紫藤气喘吁吁快步上楼,急声说道。

  柴铮铮十分惊讶的站起身:“什么?是滔滔姐姐么?”

  “是的姑娘!”紫藤赶忙回道。

  听到此话,二楼上的其他姑娘们,也纷纷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随后,众人便赶忙起身朝楼下走去。

  在木楼下等了片刻,

  高家滔滔姑娘便一脸微笑的带着人进了院子。

  没等柴铮铮说话,滔滔姑娘笑道:“铮铮,今日我们不请自来,莫要介意啊!”

  柴铮铮赶忙福了一礼,笑道:“滔滔姐姐,怎么会呢!”

  柴铮铮说话的时候,一旁的其他姑娘们也紧跟着福了一礼。

  ‘见过姐姐’‘见过姑娘’等问安的声音,各不相同。

  高家姑娘很是威仪的笑着点头回礼后,走到了众人身前。

  “走吧,咱们上去。”高家姑娘笑道。

  高家姑娘在前,众人在后,一起上了二楼。

  “哇喔!”

  “这等景色很是难得啊!”

  高家姑娘感叹完,柴铮铮在一旁笑道:“姐姐说的是。”

  高家姑娘看着楼上的众人,笑道:“我这一来,倒是让你们有些拘谨,玩的也不尽兴了。”

  “姐姐哪里话!不会的。”柴铮铮继续道。

  “铮铮说的是,不会的!”张家五娘在一旁笑道。

  高家姑娘笑了笑。

  在柴铮铮的谦让下,坐到了二楼的主位上。

  “大家都坐吧。”高家姑娘笑道。

  众人应是纷纷落座后,高家姑娘继续道:“皇后娘娘说,我在汴京待的时间少,让我多在京中多见见人。今日去柴家找铮铮,才知道你们来了这里。”

  听到此话,顾廷熠等人纷纷仪态十足的微微点头。

  看着众人的样子,

  “噗嗤!”

  高家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荣飞燕轻声道:“姐姐,为何发笑?”

  高家姑娘笑着摇头道:“你们也太拘谨了!这一颦一笑,跟咱们那些有了诰命的长辈们似的。”

  此话一出,

  诸位姑娘们纷纷看了看周围的同伴,然后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瞧着众人笑着的样子,高家姑娘道:“这才对嘛!”

  “几天的马球会,我熟识的人也不多,要是叫不出名字,诸位可莫要见怪啊。”

  张家五娘福了一礼,笑道:“姐姐,我们自然不会见怪!今日铮铮这里,正好有清风楼的新酒,您认不出来,自罚一杯就是了。”

  高家姑娘笑着颔首:“这样.也行!”

  说了几句话后,众人发现这位高家姑娘,方才的话语只是说笑罢了。

  但凡是去皇后娘娘帐前露过面的姑娘,这位便没有不记得的。

  高家滔滔姑娘太子妃的身份,已经铁板钉钉,她便是将来的皇后。

  众人自不会吝啬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

  滔滔姑娘同其他姑娘说话的时候,

  紫藤走到了柴铮铮身边,耳语道:“姑娘,余家大姑娘说身体不适,今日便不过来了。来报信的余家女使,让奴婢代为转达余大姑娘的歉意。”

  柴铮铮点头:“知道了!下午你就去余家瞧瞧,聊表心意。”

  紫藤应是而去。

  看着一旁说完话,正在喝茶的滔滔姑娘的眼神,柴铮铮探过身轻声说了几句。

  滔滔姑娘点了点头,低声道:“可是日子来了?”

  “这倒没说。”柴铮铮回道。

  “哦!对了,今日你们可要耍弓箭?”滔滔姑娘笑着问道。

  “啊?本来有打算的,但姐姐你在,妹妹们便不准备射箭了。”柴铮铮道。

  “别呀!咱们在南面二楼看,射箭的去一楼院子!再安排两个健妇在旁边看着就是了!保证妥当!”滔滔姑娘说道。

  柴铮铮想了想:“这倒也行。”

  很快,

  庭院里便立起了箭靶。

  每当参加射箭比赛的姑娘们去楼下搭弓引箭,便有跟高家姑娘来的健妇,站在那姑娘身边。

  保证不会有人忽然调转箭头,去射高家或者其他家的姑娘。

  玩了有一会儿后,

  “张家五娘,十箭上靶,七箭射中红心。”

  随着健妇的喊声,已经射完一轮的张家五娘回到了二楼。

  张家五娘一边看着楼下热身的荣飞燕,一边说道:“高家姐姐,其实我舞剑比射箭还要厉害些。”

  高家姑娘笑道:“哦?那比完射箭,我们得瞧一瞧了。”

  刚说完,

  “哇!”

  “哇!”

  随着荣飞燕在楼下引弓射箭,二楼的贵女们看着箭靶上的羽箭,不时的发出惊叹声。

  “飞燕姑娘,十箭上靶,七箭射中红心!”一楼的健妇喊道。

  “啪啪啪!”

  二楼的姑娘们纷纷鼓起掌来。

  “瞧着飞燕姑娘是真会啊!铮铮,该你上了!”高家姑娘笑道。

  柴铮铮笑着点头朝楼下走去。

  荣飞燕则上了二楼。

  听着周围贵女们敬佩的话语,荣飞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哟!”

  “哇!”

  “.”

  “可惜了!”

  “铮铮姑娘,九箭上靶,七箭射中红心。”

  等高家滔滔姑娘去楼下射箭的时候,

  苑家姑娘朝着柴铮铮和荣飞燕等人竖起了大拇指,道:“几位可真厉害.”

  没等顾廷熠等人说话,这位姑娘继续道:“可是,柴姐姐,之前你的箭术可不这样。”

  柴铮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天.我,我第一次在这里射箭,有些不适应而已。”

  荣飞燕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说道:“我也是。”

  顾廷熠:“我,我刚换了新弓弦。”

  张家五娘:“嗯,我擅长舞剑,你们知道的。”

  听着姑娘们的对话,一旁卢氏举起团扇挡着笑了起来。

  四月月中,

  申时初刻(下午三点后)

  天空阴云密布,

  明明是下午,天色却和傍晚一般昏暗。

  积英巷,

  盛家学堂,

  一阵大风刮进了学堂中,

  吹得坐在学堂中的众人衣袂翻飞,桌上的纸张翻动。

  徐载靖迎着风吸了口气,笑道:“闻着是要下雨的味道。”

  后面木台上的花想、小桃和喜鹊,听到此话,纷纷开始‘嗅嗅’的闻了起来。

  “哒哒!”

  前面的庄学究用折扇敲了敲桌子,待众人抬头看去,庄学究道:“先不要看书了,休息一二,咱们听风看雨。”

  “是,学究。”

  众人躬身应道。

  说完后,学堂中变得安静下来。

  忽的,

  学堂中白光一闪。

  “要打雷了!”如兰的声音传来。

  墙边的徐载靖看到闪电后,心中便在默默数着数。

  “轰隆~”

  深沉的雷声从御天边传来。

  数完数的徐载靖挠了挠头,心道:‘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三百四?’

  雷声过后,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

  很快,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看着檐下接连不断低落的雨滴,徐载靖静静发着呆,心道‘这下雨天的味道,好像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

  “靖哥儿!”

  顾廷烨讨厌的声音传来。

  徐载靖不再看檐下雨滴,蹙眉看向了的顾廷烨:“唔?”

  顾廷烨迟疑的低声道:“靖哥儿,最近小虞医官可有空闲?”

  徐载靖摇头:“这几日没去虞家,不是很清楚。二郎你有事?”

  顾廷烨连连点头,道:“这马球会结束这么多天,听妹妹她说,余家大姑娘一直没怎么露面。”

  徐载靖闻着清新凉爽的气息,笑了笑道:“二郎,你和人家婚期都定了,余大姑娘不得忙着绣嫁妆?哪能和之前一样经常出门。”

  顾廷烨道:“靖哥儿你说的,我也想过。”

  “可是前两日,柴家铮铮姑娘派女使去余家问候,也是没见到余家大姑娘。”

  徐载靖一愣:“女使也没见到?为什么?”

  顾廷烨道:“说是怕传染了病气。余家这么说,我想着那便不是在忙着绣东西。所以.”

  徐载靖认真的点头:“二郎想的对,余大姑娘可能真病了!那待下了学,咱们一起去虞家拜访一下。”

  顾廷烨感激的伸手捏了捏徐载靖的肩膀。

  徐载靖拍了拍顾廷烨的胳膊后,继续倚着墙边闭眼听着雨声。

  片刻后,徐载靖猛地睁开眼,朝顾廷烨道:“瞧着,我还得去请位高人来帮忙。”

  “医术比小虞医官的高人?”顾廷烨问道。

  徐载靖摇头:“能让咱们名正言顺去余家的高人。”

  酉时正刻(下午六点左右)

  下完雨后,

  空气中有了一丝清冷的味道。

  盛家后院,

  到处都湿漉漉的,

  几株花草上还有晶莹的水滴。

  寿安堂,

  因为阴天,屋子里已经点起了蜡烛。

  披了一件加厚褙子的盛老夫人从罗汉椅上站起身,

  背着手走了两步,看着徐载靖道:“靖哥儿,你是说想以我的名义,带小虞医官去余家一趟?”

  徐载靖颔首:“是的姑祖母,余大姑娘在余家,向来是无依无靠的,有您的差遣,虞大哥他也能见到余大姑娘。”

  盛老夫人没好气的瞪了徐载靖一眼,道:“靖哥儿,你这话说的,余老夫人可是嫣然的亲祖母!嫣然只要生病了,余老夫人又岂会不给她请郎中?”

  徐载靖抿着嘴,犹豫不决的说道:“姑祖母,侄孙说话您别介意!余老夫人自是疼余大姑娘在的,但余家内外的事情,之前是余老大人经手,如今是小余大人夫妇。”

  “里面的一些门道,余老夫人终究是不知道的。”

  “而且,真要是没事,也不过是让虞大哥多看一眼而已。要是有个万一”

  老夫人皱着眉头坐回了罗汉椅,沉吟片刻后颔首道:“行!我写张帖子。”

  闻言,

  徐载靖高兴的站起身,躬身拱手道:“多谢姑祖母。”

  老夫人摆手示意徐载靖坐下,侧过身子开始在罗汉椅上的小几上写起了字。

  戌时正刻(晚八点左右)

  汴阳坊北侧,

  旧宋门内大街,

  街边小吃摊挂着灯笼,照亮了湿漉漉的地面。

  不远处,青云和稚阙在那边看着数匹良驹骏马。

  摊子一旁的桌子边座位上,徐载靖、顾廷烨、虞湖光以及任医娘四人坐在那里。

  徐载靖看着虞湖光,蹙眉低声道:“余大姑娘是突受惊骇,气动神摇,惊气逆乱?”

  一旁的顾廷烨也顺着徐载靖的视线看了过去。

  虞湖光点了下头。

  徐载靖又看向了任医娘。

  任医娘同样点头,低声道:“五公子,我和虞医官的看法一样。”

  顾廷烨压低声音道:“也就是说,余大姑娘没有生病,只是被吓着了?”

  虞湖光和任医娘齐齐点了下头。

  见此,顾廷烨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

  徐载靖斜了眼顾廷烨后,看着虞湖光道:“虞大哥,那郎中开的药方可是对的?”

  “是对症的药剂,没什么问题。”虞湖光道:“但”

  看着徐载靖和顾廷烨,虞湖光继续道:“但,抓药的时候,药量如若不当,反而会以药乱气,加重惊气逆乱。”

  徐载靖:“嗤!还真是”

  任医娘思忖片刻,看着徐载靖,道:“五公子,你的意思是,余大姑娘被吓到这事,里面有隐情?”

  徐载靖点头道:“嫣然姑娘在余老大人膝前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这事!结果和二郎议亲半月不到,就受到惊吓了。”

  顾廷烨一愣,面带难色道:“靖哥儿,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我把嫣然姑娘给害了?”

  徐载靖蹙眉,无奈的看了眼顾廷烨:“我猜,是跟你有些关系。”

  顾廷烨神色一暗,沉沉点头。

  徐载靖继续道:“二郎,你回去把今晚的事情,完完整整和白家姨姨说一遍,看她怎么说!对了,你给钱!”

  顾廷烨去找稚阙要银钱的时候,徐载靖站起身拱手道:“今日麻烦虞大哥和任医娘了。”

  虞湖光笑着摇头道:“靖哥儿你以后再这么客气,就别找我了。”

  拍了拍徐载靖胳膊,虞湖光朝自己马儿走去。

  任医娘笑着朝徐载靖福了一礼后,走向了另一边的马车。

  晚些时候,

  兴国坊,

  宁远侯府,后院正屋。

  明黄的烛光下,

  散了发髻的白氏,穿着一身睡衣坐在罗汉椅上,一旁站着常嬷嬷。

  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顾廷烨,白氏轻声道:“就这些了?”

  顾廷烨点头:“母亲,就这些。靖哥儿说让我回来完整的和你说一遍。”

  “儿子回家的时候想了一路,觉着靖哥儿他说的道理,余大姑娘受到惊吓,八成是被我连累的。”

  白氏微微一笑:“倒还不笨。”

  白氏身边的常嬷嬷皱眉道:“夫人,这汴京里的高门大户,不要脸起来,真是各有各的花样!”

  “一直听说余大姑娘的父亲和继母,是个吝啬贪财的,如今瞧着那小余大人,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名声,都舍得丢出去了!”

  白氏看着不远处眼神变得惊讶的顾廷烨,道:“烨儿,你怎么了?”

  顾廷烨不可置信的说道:“母亲,嬷嬷,你们两位的意思是,余大姑娘受到惊吓,是,是余家人谋划的?”

  常嬷嬷心中瞧不上余家,冷笑道:“烨哥儿,太阳底下没什么稀奇的事!后宅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动动脑子就能揣摩出那人的打算。”

  “便是瞧着如今余大姑娘的吃着药,过几个月说不准‘病情’就会加重。”

  “咱们顾家,自然是不能娶个有病的姑娘当大娘子!”

  “但又有哥儿你在马球场上夺来的皇后娘娘的玉戒指,为了不破这桩皇后娘娘都知道的喜事,余家多半会把余三姑娘推出来,姐妹换嫁。”

  白氏摇头道:“到最后,不了解内情的,还觉着咱们顾家欠了余家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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