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哪有什么专门给小孩子玩的东西,大多时候都在外面爬树逗狗和泥巴,见到这么一个逼真的玩意儿,自然稀罕得不得了。

  小女孩不认识缪离,出于心里的直觉,也不敢去直接询问他,找上了认识的大姐姐。

  殷琇语记得村长这么多年的照顾,从前去村长家时,还记得给这个小姑娘带些糖果糕点。

  现在见她犹豫又渴望的小模样,笑了笑,招手叫她:

  “茵茵,过来。”

  叫茵茵的小女孩立刻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殷琇语的身边,又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草地上。

  殷琇语摸了摸她软乎乎的脑袋,本就柔和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对小孩子独有的耐心:

  “那是姐姐用小草编的小鲤鱼,茵茵喜欢吗?”

  缪离低着的头倏地抬起,打开的掌心悄然合紧,将鲤鱼遮挡住,望向小女孩的眼神中多了分警惕。

  殷琇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如果注意到,大概会有些哭笑不得。

  她再感谢村长,也不可能将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转送别人。

  更何况,编草席的材料又不是不够,还有多余的能够支撑她另外编些小玩意,怎么会抢他的。

  殷琇语认真地看着茵茵,柔声询问:

  “茵茵喜欢什么,姐姐给你编一个。”

  茵茵本来视线一直离不开缪离,就算对他有些害怕,在爱玩的天性下,也还是忍不住一下一下地望向他手中鲤鱼的方向。

  突然听到殷姐姐这么说,她头一下子就转了回来。

  “真的吗?”

  “殷姐姐,我喜欢小蝴蝶,可不可以做这个呀?”

  茵茵高兴地看着她,提出后又想起爷爷奶奶的话,从衣服口袋里掏啊掏,好一会儿,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

  “姐姐,我用我的宝贝跟你交换。”

  殷琇语低头看去,小女孩软软的手心里躺着一颗鹅卵石。

  这颗鹅卵石格外圆润光滑,应该是被水冲刷过很久,手感特别,颜色也带着些彩,并不是其他石头那样灰扑扑的。

  这种特别的东西,在小孩子间还算是一种流通的货币。

  殷琇语没有将东西接到手里,捏了捏她的手心,有些担心,

  “这个你从哪里拿的呀,没有去水边吧?”

  “没有,我是在岸上捡的,那边没水啦,有好多好多石头。我们在那里玩,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它。”

  茵茵摇摇头,慢吞吞说话的样子可爱又乖巧。

  殷琇语放心了,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嘱咐道:

  “在没水的地方捡的可以,不能去水边玩知道吗?那里很危险的。”

  等茵茵点头,她接过那块小石头,

  “那姐姐就收下啦,当做交换,给你编一个小蝴蝶。”

  新宝贝被拿走,茵茵是不舍的,但这样,自己才可以安心收下殷姐姐的小蝴蝶。

  殷琇语收了“酬金”,立刻就开始认真工作。

  编鲤鱼剩的草叶不够,她又从竹篓中拿了几根,几下就编好了一只小蝴蝶。

  小蝴蝶两边生长着薄薄的翅膀,风吹过来,仿佛还能看到在振动,像是真的能够飞起来。

  茵茵拿着小蝴蝶开心得不得了,匆匆和她说了句“谢谢”,就拿着蝴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殷琇语视线从她消失的方向挪开,沉默着若有所思。

  许久后,头转回来,就听见缪离意味不明地开口:

  “你也给她编了东西?”

  “啊?”

  殷琇语没细问,树林里又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

  声音杂乱无章,并不是一个人奔跑发出的声音。

  果然,脚步声冲出后,树林就像是在雨后,一个一个小蘑菇头从里面冒出来,一个个叽叽喳喳的,比鸟雀都要嘈杂。

  “殷姐姐,殷姐姐,茵茵的蝴蝶是你做的吗?我也想要,可不可以跟你换?”

  “殷姐姐,我想要大老虎。”

  “殷姐姐,你好厉害呀,我、我今天没有捡到东西,给你捶腿能不能换一个呀?”

  除了茵茵外,又来了五六个小孩,都和茵茵年纪差不多,根本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甜言蜜语地缠着殷琇语。

  殷琇语被他们众星捧月一般包围,耳朵边被一声又一声“殷姐姐”灌入,都没有功夫认真思考缪离的那句话,连连答应。

  “可以,大家一个一个来,都乖乖的,就可以有小玩具。”

  孩子们听了她的话,立刻乖乖站定。

  在别的伙伴和殷姐姐做“交易”时,还捂着嘴,瞪大眼睛认真看,怕自己打扰她就没了交换玩具的好机会。

  殷琇语有些好笑,心里又十分的放松。

  她在村子里愿意接触的,也就这些还天真的孩子。

  殷琇语很熟练这些东西,五六个小东西不过一刻钟就编完了。

  小孩子拿到自己心仪的玩具,对着手中的东西爱不释手,还大声和伙伴们激烈争论谁的玩具最好。

  都是些童言稚语,对殷琇语来说十分有趣,尤其他们说着说着还会大声夸她,她的心情就更加愉悦轻松。

  与之相对的,另一个角落,缪离靠着树坐下,看着一群还不及他腿长的小孩,眼睛里透出几分杀气。

  殷琇语那儿天朗气清、鸟语花香,他这边都快要被自己制造出来的黑色低气压淹没。

  直到热热闹闹围来的小孩子都散去,殷琇语想要喝口水缓缓喉咙的干涩,才看到缪离,十分惊讶: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

  “我......”

  缪离张张嘴,后面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该怎么和她说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呢,说看一群小孩子不顺眼?

  他在殷琇语的面前还是想要一点脸面的。

  可心底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就是在因为这群小孩子生气。

  原本,看着茵茵得到一个草编小蝴蝶,自己的鲤鱼不再是独有的之后,他心情就有些不顺畅了。

  后来更是一个接一个地手里都多了殷琇语做的草编小玩意,他们倒是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缪离看着手中这条不再是自己独有的鲤鱼,心中十分憋闷。

  魔尊什么时候懂过分享,他看得入眼的东西就得独一无二,绝不能谁都能插一脚。

  谁都能有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看得上。

  但这么想,说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扔掉,缪离指腹蹭了蹭小鲤鱼,又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要他按自己心里的想法来,怕是更愿意现在将那些小屁孩都抓起来,将殷琇语送出去的东西都拿回来。

  不管喜不喜欢,她做的东西,都应该只有自己能有。

  缪离猛然回神,终于察觉到自己不正常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不仅仅是对于殷琇语做的东西,范围更准确一点,应该是与她牵扯的任何事物。

  就连目光,他都不希望落在别人的身上。

  思绪停留在这里,缪离下意识去寻找殷琇语的眼神,看到她关心的目光——

  胸腔中,有什么声音在剧烈地敲击着他的耳膜,不可能再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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