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批黄金留下一部分急送南京的,剩下的按照老规矩,都送到东庐山封存。”

  “福禄膏山庄留下五成,剩下的五成,要趁着陆路暂时没人严查,赶紧送出去。”

  “记得,工部和户部开出来的路引,一定要拿好、拿齐,万不能在手续上出了纰漏!”

  ‘景三’这次走货十分顺利,就连童福山安排在石臼湖上的搜检船,都被南京兵部一纸行文,给强行调走了。

  红夫人趁着这个时机,脚不沾地的忙着处置这批刚运到山庄的货。

  栾有德叼着烟袋,优哉游哉的站在一边看戏:“这次王家多抽了近两成的油水,再加上答应给姓马的那些,咱们可是亏大了。”

  “只要货能安全送到,就不亏。”

  如今货已送到,红夫人的脸上也少了些急躁,笑眯眯的看着他:

  “马道远和这个景三看似贪财怕死,但也正因为如此,做事反倒会更加小心谨慎,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哼,小人喻于利罢了。”

  看着栾有德犹自不服气的样子,红夫人也不揭穿他的小心思:

  “年前这批货,已经足够用于南京的炭敬和周边用度,下一批货就等燕王演武结束后,我准备让他们跑一趟长线。”

  “长线?你怕是疯了吧!姓马的才走了几次货,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次数不用多,一次就够。”

  红夫人摇摇头,指着正在不断装卸的箱子:

  “你不是不知道这批货的价值,如果他们真的是朝廷派来的人,完全可以直接把这批货扣下,然后以此为线来抓咱们,这难道还不够吗?

  这批货,可是足足一个多月的用度,对咱们的价值,更不是用金银能衡量的,如果马道远是燕王的人,不会看不出。”

  “哼,反正本官信不着这几个丘八。”

  “你就是对他们先入为主,才有这般的偏见”,红夫人笑嗤笑:

  “不就是一点银子吗?只要能为家主所用,为我们的大事所驱,区区黄白之物又算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红夫人心里对栾有德更加鄙夷。

  此人格局太小,怪不得被家主丢到这地方闲置多年,从不重用。

  要不是自己身为女儿身,比这姓栾的不知强了多少,现在恐怕早已身处中枢,而不是在这溧水山庄做一个小小管事。

  栾有德知道红夫人瞧不起他,闷闷不乐的一甩袍袖就要离开,这时红夫人的亲信脸色惊慌的急急跑来:

  “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红夫人闻言直皱眉:“怎么了,慢点说,看你那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夫人,刚刚分拣福禄膏的管事来报,发现很多福禄膏都受潮了!”

  红夫人脸色大变:“什么!快带我去!受潮了多少?”

  “夫人,怕是有七成之多!”

  “下面的人是干什么吃的!都是废物!”

  福禄膏这种玩意一旦受潮,不仅味道难闻,就连药效也要大打折扣,所以每次运输的时候,防潮的工作都要十分认真的反复确认。

  过去几年也不是没有受潮的情况出现,但这一次的情况未免太过离奇。

  超过七成的福禄膏全部受潮,而且据管事上报,受潮的情况还十分严重,怎能不让她心慌?

  红夫人急急来到运货的码头,随手拆开一个箱子检查。

  果然里面被严密封好的福禄膏,一经打开,马上露出受潮后难闻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红夫人手里举着福禄膏轻轻闻了闻,眉头紧紧蹙着:“受潮怎会如此严重?”

  问询而来的栾有德在一边阴阳怪气:“呵,早不出事晚不出事,怎么偏偏是你信任的这个姓马的运完货,就马上出事?”

  红夫人冷冷扫了他一眼,却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指着另一箱火漆完好的箱子:“打开它!”

  说完站就在管事背后,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火漆是否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夫人,火漆完好。”

  红夫人咬咬牙:“开!”

  管事闻声开箱,随着箱板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层铺好的油布,油布下是层层干草,只是这些干草已经有些软塌塌的。

  红夫人心觉不妙,将那个管事推到一边,亲自翻找出存在干草下的福禄膏。

  打开一看,果然又是潮的!

  “这.......”

  “夫人”,管事咽咽口水,小心说道:

  “火漆未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小人怀疑是干草受了潮,又被油布闷在里面,这才导致福禄膏受潮...”

  “我眼睛没瞎,看的出来。”

  红夫人的眼神冰冷,弥漫着一道又一道的寒气。

  栾有德此时也凑了上来,检查着受潮的烟膏,眼底满是疑惑:

  “火漆未动,这怎么可能?难不成真的是干草受潮所致?可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受潮的数量未免有些太多了。”

  “糟糕!”

  红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懊恼的一拍额头:“咱们忘了一件事!”

  栾有德被吓了一跳:“什么?”

  “咱们都忘了,这批货因为朝廷严查江运的缘故,被迫在丹徒停了一段日子!”

  栾有德疑惑:“那又怎样?”

  红夫人翻个白眼,心说这家伙是真的蠢啊。

  “以往咱们走货甚少停留,从装货到卸货往往一气呵成,时日很短!

  可这次却因监察江运的缘故,导致这批货在丹徒停留甚久,而丹徒一带的隐库近水潮湿,故而...”

  栾有德就算再蠢,也听明白红夫人的意思了:“你是说,这批货是在丹徒停留的时候,保管不善才导致受潮的?”

  “恐怕也只有这个缘由了。”

  红夫人长长叹了口气:“火漆未动,箱体本身也没有被人引水的痕迹,如果说这件事是景三做的,未免也太过牵强。”

  “那...这批货还能用吗?”

  红夫人不屑的扫了他一眼:“栾府台不是行家吗?你点一锅不就知道了?”

  没有理会红夫人的冷嘲热讽,栾有德从受潮的烟膏里挖出一点烟泥,丢进烟锅熟练的点上。

  没抽两口,就被呛的连连咳嗽:“咳咳咳,这都什么味儿啊!”

  “烟泥受潮,这批货怕是废了”,红夫人长叹口气,郁郁的想着办法:

  “刘管事,你把这批受潮的烟膏送到后山窑炉烘烤一下,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损失。”

  “是,小人现在就去办。”

  看着管事疾驰忙慌离去的背影,红夫人失落的摇头叹息。

  如果刚刚受潮,这个办法也许可行。

  但这批烟膏若真如她判断,是在丹徒受潮的,迁延了这么多时日,恐怕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我去联系庄主,让他想办法联系上面,再送一批过来吧。”

  栾有德瞳孔收缩,露出惊惧之色:“可家主要是怪罪下来...”

  “哼!”

  红夫人不屑冷哼一声,颇有些瞧不上他那畏缩的模样:

  “这批货是在丹徒受损,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但家主若是要怪罪,你我也逃不脱惩治,唉,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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