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奥斯汀,奥斯汀,奥斯汀!”

  水声逐渐模糊,人声越发清晰。

  奥斯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

  没等他搞清楚自己是在哪里,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宛若烧红的铁棍砸在背上,火辣辣的剧痛从伤口涌上喉咙,与口水混成一声哀嚎冲出嘴巴。

  “呃啊!!”

  他像一只被烫熟的虾,趴在地上不停地蜷缩、抽搐。

  “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简·奥斯汀会怎么做,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意志肆意妄为.......你从真理内解读出来的知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到底要说多少遍了你才能记住!”

  训话的人仿佛看不见奥斯汀的痛苦,在旁边绕着圈踱步,也没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奥斯汀强忍疼痛,艰难地侧过头,余光瞥见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的脸,对方西装笔挺,手持马鞭,精心修剪过的褐眉因怒火而拧成石壑。

  “父亲.......”

  “今天的你没资格称呼我为父亲。”

  奥斯汀下意识的呢喃惹怒了男人,握鞭的青筋手臂又是高高扬起,唰的一声破空甩下。

  这回奥斯汀倒不怎么疼了,因为他意识到眼前的画面都是许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是他孩童时期的记忆。

  “奥斯汀,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作为家族血脉的觉醒者,你的存在本身即是家族的荣耀。

  为了不辜负体内流淌的高贵血统,你必须以身作则,走在无数人前方,尽早寻回旧时代的真理。”

  “因为荣耀,因为血统.......我的一言一行就必须都扮演那位『织心艺术家』简·奥斯汀吗?我就必须成为奥斯汀吗?”

  听着父亲滔滔不绝的说教,奥斯汀第一次将藏在心底的话语说出了口。

  中年男人身体僵住了,像是惊诧于孩子的还嘴,又像是当下发生的情景与过去不符,导致回忆中断。

  “父亲,我是班内特,我不想成为别人。”

  “不是成为别人,你就是她!你就是简·奥斯汀!”

  梦魇般的低语落下,一动不动的中年男人渐渐失去颜色,连同周遭的环境一起变作漫无边际的白光。

  不一会儿,再从白光中渲染出新的色彩。

  奥斯汀也从第一人称变为第三人称视角,他看到过去的自己单膝跪在一张沙发椅的后面。

  “你叫什么名字?”沙发椅上的青年突然开口,年纪不大,话音中却总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

  “大人,我是奥斯汀。”过去的奥斯汀毕恭毕敬地回道。

  青年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叱声道:“那是你的姓氏,我问的是名字,还是说你在故意愚弄我?”

  “不敢......”过去的奥斯汀已经被吓得有点哆嗦,宕机良久才说道:“我没有名字。”

  “真有意思,世界上居然还会有无名的人,你是没了母亲还是死了父亲?”这一回答得来的是青年的嘲笑。

  过去的奥斯汀被当着面羞辱,再忍不下去,拔高声音道:“我有母亲,我的母亲给我取的名字是班内特,班内特·奥斯汀!”

  本以为自己的无礼会惹得青年更加生气,谁知对方反而收起了怒气。

  “哼,尚且没蠢到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以后你在我面前就叫班内特。”

  过去的奥斯汀闻言愣住了,想起家族下达的必须时刻扮演简·奥斯汀的规矩,心生迟疑,“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一个卑贱的仆从没资格向我提条件,难道要我对仆从恭恭敬敬地称呼姓氏吗?下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清尊卑,俯首听命。”

  青年撑着沙发站起,走到窗前拨开帘子。

  屋外阳光倾洒,给青年的身上镀出了一层金辉,耀眼得看不真切。

  “听好了,你的名字是班内特,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只是班内特。”

  过去的奥斯汀低垂着脸,泪水婆娑滚落,声音早已哽咽:“是......我终生都是您的班内特。”

  滴答,滴答.......

  恍若一生的走马灯在奥斯汀眼前飞快闪过,他被眼泪模糊的视野慢慢恢复清明,也能看清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的不止有泪水,还有大片大片殷红的鲜血。

  他挡在密涅瓦身前,后背处多了一道宽及双肩的狰狞刀伤。

  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奥斯汀很清楚自己是活不下来了,只因这道伤痕是周科的灵钥造成的。

  用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被撕裂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而身为始作俑者的周科此时倒飞在半空,翻了好几个跟斗后被文小小伸出双手稳稳接住。

  “我的问题,没拦住他。”文小小说道。

  “怎么能怪文助手呢喵。”回到肩膀上的周科先是拍了拍被撞得晕乎乎的脑袋,然后扫了一眼正在消失的谢锋虚影。

  “奥斯卡兄是利用【傲慢】把自己弹过来,又把我弹开了喵......”他敏锐地注意到虚影的手臂上有一道细微的刀痕,“幸好我出刀够快,在被弹开之前就斩中他,不然就空手而归了啊喵。”

  对于没杀掉密涅瓦,周先生没觉得有多可惜,他的第一目标是密涅瓦没错,但他并不认为袭杀的成功率会高到哪里去。

  最多是逼迫密涅瓦召出胶卷,让他可以借助偷到力量的【狩魂无双】与文小小合力杀死奥斯汀。

  “现在奥斯卡兄豁出性命过来挡刀,反而让蜜蜂兄节省下了一张胶卷了呢,不过嘛......结果勉强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就是了喵。”

  周科心里盘算,嘴上却是不解地问道:“奥斯卡兄,他是有你的浏览器记录还是咋的,值得你那么拼命喵?”

  “并非如此,猫先生。”奥斯汀还真回应了,他看都没看密涅瓦一眼,亦不与其交流,转过身就朝周科这边冲来。

  “我拼命,是因为我坚信——密涅瓦大人一定会带领我们步向凯旋!”

  周科知道奥斯汀是在临死反扑,自然不会留出机会,在对方迈出第一脚的瞬间,他便低声吟叹:

  “恭迎我,灵钥。”

  嗵——

  奥斯汀刚刚迈出另一条腿以一个歪斜的角度落到了地上,而后是空缺了近乎整个上半身的身躯轰然倒塌。

  死亡是最贴近公平的一个词,它不在乎一个人究竟有着多么令人惋惜的过往,或者有着多么美满的未来。

  死了就是死了,死亡不会荡起涟漪,它能溅起的只有血洼和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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