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块钱,沈乐带走了两个瓷盒,四五片碎瓷——根据器型估计,大概可以再拼一个瓷盒,当然,要补上一些缺损部分。

  他揣走瓷盒,根据小木梳它们的指示,又奔了另外两个地方,收到了一把木梳、一把篦子和一面百子千孙铜镜。

  然后,慢慢走到学校附近,混进小区,一栋一栋楼绕着走。绕了三圈,终于锁定一栋楼,爬楼上去:

  “201……202……203……”

  沈乐在楼道里踱来踱去,踱来踱去。小木梳它们给出的指向很明确,大概就是202这一户了;但是,要直接敲门吗?

  还是回一趟学校,拜托导师帮忙打听是哪一家,然后疏通关系,上门求购?

  问题是……

  我要怎么解释我的消息来源?

  我甚至不知道我想买的是什么东西!

  沈乐在门口转了三圈,一咬牙,扭头就走。

  算了,还是先撤退吧,这里是学校教授们以前分的房子,虽然现在没多少人住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可以造次的地方。

  回去,好好探查一下,问问它们更多的情报。实在不行,就看能不能利用特殊事务部门的渠道……

  刚走到楼梯口,背后铁门哐啷响动,吱呀一声开启。沈乐飞快回头,对上门里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小伙子,找谁啊?”

  “呃……”

  沈乐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门里那位银发老太太,他看着有点眼熟,却又不认得。

  大概,也许,可能,是学校里的老师,以前听过对方的讲座,或者听过她的大课,又或者,看过她录制的课件。

  总而言之,算是他的老师,当学生的绝对不敢无礼……

  “你是谁的研究生?来找导师的吗?”

  老太太笑吟吟地问。沈乐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踩空,只好老实站定,小声道:

  “不是,我毕业了,我……”

  “走过来一点。”老太太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沈乐无奈,只好小步走近,再次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推了推眼镜,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遍:

  “所以,你不是来找导师看论文,不是来沟通考博的事儿,你干嘛来了?”

  她一只手慢慢举起,按在墙上。这个位置沈乐清楚,是小区每一家都有的报警装置,导师家里有,很多老师家里都有——

  只要一按下去,立刻联通小区保安,一分钟内就会有人过来。

  这个小区就在学校旁边,小区保安解决不了的,学校保卫科也会出动,以保护教职员工的名义……

  沈乐立刻老老实实站住了。他真是本校学生,虽然已经毕业了,也是学生,并不是什么不法分子。

  要是被小区保安按住了,被学校保卫科按住了,那可就太丢脸了!

  传回学校里去,能让导师和师兄师姐们笑一年,再让学弟学妹们,轮番笑话个十年!

  沈乐硬着头皮开始编故事,半真半假。无论如何,要给老太太一个理由,显得自己不是居心叵测来踩盘子的:

  “是这样的,我考编没过,找了一个活儿,暂时糊口。”

  为了证明故事的真实性,他从兜里掏出之前刚修复的脂粉盒,隔着门举到老太太面前:

  “最近在忙的,就是修复这一套妆奁,找齐配件,顺便帮它们找个妆奁匣。我本来想找导师打听打听哪里有,走神跑错了路,跑到您这里来了。”

  “这样啊……”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她凑近一点,看着那个脂粉盒,眯眼打量上面的笔触,又歪头看看不同角度下,釉色呈现出的光泽。

  好一会儿,她点点头,微笑起来,很是满意的样子:

  “我知道了,你是费有昌的学生,对不对?”

  费有昌也是考古与文物修复专业的老师,专攻瓷器方向。沈乐有点尴尬,又有点得意:

  得意在于,这位老太太看一眼就说他是费老师的学生,说明她觉得,自己修复水平不错,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平;

  尴尬在于,您说错了啊老太太!

  我是古建筑方向的,不是瓷器方向的!

  “呃,不是,我是韩老师的学生……”

  老太太用全新的目光打量了沈乐一遍,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

  片刻,她退回室内,给沈乐的导师打了个视频电话:

  “小韩啊……有个小家伙来找你,走错了跑到我这里,说是你的学生,你看看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转过摄像头,让对面看了沈乐一眼。屏幕上,导师有点变形的脸望了过来,有点疑惑:

  “沈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先打声招呼?”

  沈乐:“……”

  救命,对方果然是学校里的大佬,随随便便就能联系到我导师,还管导师叫“小韩”!

  早知道,还不如先拜访导师,求导师帮忙呢!

  “昨天过来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求您帮忙,意外撞到了……好好,办完事肯定过来!肯定!”

  沈乐老老实实应答。导师似乎满意了,向他招了招手,又转向老太太:

  “林老师,沈乐真是我的学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您有什么事情要叫他帮忙,尽管吩咐,随便折腾他没问题!”

  林老师……

  沈乐脑子嗡的一响。

  姓林的老师,他们学校里大把大把,要十几二十个也有;

  但是,这个年纪,女性,导师恭恭敬敬叫“林老师”的,还能评判他的修复手艺,判断他是谁的学生的……

  沈乐只想到一位。他们学院的超级大佬,退休很久的那一位,简单来说,他们用的教材,最早的那一版,就是这位大佬主编……

  但这也不是把我卖了,让她随便折腾我的理由啊!导师您到底是不是我导师啊……我还是不是您亲学生了!

  还是,我毕业了就扫地出门了,就可以随便扔着玩儿了……

  老太太打完电话,慢悠悠开门,招手让沈乐进来。沈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听她自言自语一般,悠然道:

  “要说妆奁盒什么的,我倒是也有几个。但是,我凭什么给你?”

  “……我可以买吗?”

  “你觉得我缺钱?”老太太含笑的眼神望了过来。沈乐瞬间闭嘴:

  他们学校的老师,他们学校的资深教授,但凡没有奇怪的花钱原因,就没有一个缺钱的。

  像老太太这个年龄,退休金都在五位数。而且年高体弱,也不出去环游世界,吃饭多半都是慢悠悠走到学校去,在教工食堂吃饭。

  一年到头,就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用在资助学生上的钱,用在捐给学校设立奖学金上的钱,都比他们自己的开销高很多倍。

  “那,您的意思是?”

  老太太冲他招招手。沈乐赶紧凑了过去,半弓着身子扶住她,陪着她往隔壁走。推开房门,沈乐瞬间屏息:

  这间屋子并不算大,也就20平方多一点,已经被改成了收藏室。四壁都是专门定制的百宝阁,一件件藏品,琳琅满目:

  紫檀木山水楼阁座屏;

  紫檀木镶银诗文花卉笔筒,沈乐之前修过一个差不多的,说是拍卖成交价437万;

  黄杨木蟠龙杯,雕成兽角形状,形状和何家村出土的那个兽首玛瑙杯颇有相似;

  一对竹制臂搁,颜色沉厚,光润可爱,上面的寒山拾得浮雕形态生动……

  就这一屋子的藏品,没有大几千万,绝对下不来吧!

  光是妆奁盒就有三个,一个七巧木官皮箱,用各种不同的珍贵木料,在箱子表面拼成七巧板模样,融合了中国传统手工和欧洲风格,格外引人注目;

  一个花梨木妆奁盒,表面素净,纯以材质取胜;

  还有一个,沈乐只看过去一眼,目光就粘在了上面,好容易才艰难拔出来。

  这个妆奁盒,肉眼看出有些残旧,盖子缺了一块,整体都有些歪歪斜斜,金属件也缺损了好几件;

  但是,它表面的黑漆上,螺钿光芒轻轻闪烁。和沈乐修复好的小木梳,和沈乐刚收到的梳子和篦子,风格一模一样!

  “怎么样?”老太太笑眯眯地望着他。

  她年纪大了,儿女、孙辈都不在身边,除了偶尔有学生来拜访,就是常年寂寞。

  正好,有个小家伙送上门来。不管是为什么来的,她都不在乎,长日无事,正好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沈乐忐忑了一下。用钱买,这种话现在根本不必说了,完全就是在搞笑。

  他顶着老太太的微笑,硬着头皮掏出自己收集到的妆奁组件,一个一个摆开:

  “我希望能让它们恢复光彩,也希望,能够挖掘出它们背后的故事。老师,如果您放心,把它托付给我,我至少可以努力修复它——”

  老太太拈起沈乐修复过的小木梳,举到放大镜下,翻来覆去,细细观看,又用指腹一遍一遍抚摸。好半晌,才点点头,又摇摇头:

  “漆色调得还不够准确,有一点点色差。

  涂漆的手法也不对,螺钿片的缝隙当中,淤积了太多漆液,虽然后期打磨掉了,但是还有残留。

  还有,揩清的过程……”

  沈乐只有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听教诲的份。修复大漆螺钿物件,他以前没有上手过,纯粹是靠着学生时代的浅薄经验,再加上查资料、看视频自学。

  而这位老太太,显然在这方面,有相当程度的造诣。哪怕年老体衰,不弹此调已久,随便一点经验,就足够指导沈乐。

  她翻动着木梳和瓷盒,一件件观察,一件件给沈乐讲解修复手艺和缺陷漏之处,好半天,见他始终听得认真专注,才向他微微笑起。

  一笑之后,反手指向放置收藏品的房间,声音和缓:

  “怎么样,那几个妆奁盒,你想要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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