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重修?不行!”

  “不可能!”

  “这是国家重点文物!北齐的邢窑遗址,出土了大量透影白瓷,还有透影白瓷烧造的瓷俑,它哪怕还没复核下来,它也是国家重点文物!”

  “这种级别的窑炉,是由得你想修就修,想拆就拆的吗?!”

  张教授气贯山河,指着沈乐的鼻子,接连输出。

  哪怕没有任何一个脏字儿,甚至没有任何一句斥骂责备的话,这一轮输出的强度,还是尅得沈乐连连倒退:

  “教授,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它的报审,审核,反正都是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拆了再重做一轮也赶得上审核……”

  报审需要写文件,写文件的速度,掌握在他们这些发掘、修复窑址的研究人员手中。

  正常情况下,发掘一座瓷窑,再加上事后的整理,少说也要三四个月:

  沈乐这些天,帮着张教授的学生们查资料,整理资料,也看到了几眼前人的报告。

  比如景德镇丽阳瓷器山的明代窑址,考古发掘时间,是2005年7月到11月,历时五个月;

  再比如浙江上虞禁山窑址,发掘时间是2014年5月到9月,也历时五个月。

  相比之下,他们这边,有沈乐这样一个挖土核动力牛马,有沈乐带着的罗裙们帮忙分拣瓷俑,何止省出了一个月时间!

  哪怕再给他一个月,让他重新搭一遍窑炉,也不会耽搁大家做项目的时间!

  “这怎么可以呢?!这样做,会伤到底下,古代保存下来的瓷窑残址的!”

  嗯,理论上说,以现在的技术,确实会伤到瓷窑下面的残部。那些新砌上去的砖头,经过烘窑和试烧,已经和下面的北齐残窑固结为一体;

  那些砖面上新抹上去的泥浆,虽然没有变成青灰色、也没有变成类似玻璃的质地,但也已经硬化,牢牢抓住了墙面。

  不管是用冲击钻,还是用24磅大锤16磅小锤,哪怕用铲刀,都会震动到下面的基础,都会对残存的北齐瓷窑,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这样啊……”

  沈乐侧头想了一想,微笑起来。他拽着老教授走到窑炉边,手掌贴住之前已经完全损毁,完全是新造的火膛前方,默默感应:

  感应构筑它的基础,那些沉睡在山间、沉睡在田地里,被挖掘,淘洗,摔打,晒干,由粗糙而细腻的厚重土壤;

  感应让它变化塑形的关键,那清凉的、澄净的水,均匀分布在土壤内部,先是成为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又被毫不留情地驱赶离开;

  感应它变化的过程,那暴烈而温柔的火,小心翼翼,不停变化,锻造它最坚实的骨骼……

  终于,他轻轻舒一口气,抬起手掌。随着手掌的动作,火膛表面,已经硬化固结的泥浆重新变为柔软,变成灰土,簌簌而落;

  砖块和砖块之间,把它们死死粘接的灰浆,同样化作尘泥,让砖块之间当场出现缝隙;

  沈乐再抽出手掌,一块红砖应手而出,被他牢牢握在掌心,而火膛墙壁上多出了老大一块凹陷。沈乐握紧砖块,扭头看向老太太:

  “教授,我有办法,这样徒手拆掉所有新砌上去的砖块,保证半点也不伤到古窑本体。您……再让我试一次,好吗?”

  “……你给上面打电话!给上面报批!让那个什么……特事局?出面做担保!”张教授一甩手,扭头就走:

  “我管不了了!”

  沈乐微笑起来,向她的背影微微欠身。老教授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一边走,一边已经开始打电话:

  “这个窑的复烧有点问题,我们决定把它重修的部分,再次修整一下……是的,一定注意,一定不会伤到文物部分……您放心……”

  得到老教授的许可,得到老教授出面担保,帮忙搞定窑址这边的专业人员,沈乐摩拳擦掌,果断就上了。

  他拍照,测量,计数,记录下整个窑的细节,哪一部分要砌多少块砖,哪一部分的砖,怎么弯曲成拱顶,然后开始一块块拆砖。

  拆掉泥浆烧成的硬壳,拆掉一块又一块耐火砖,完全暴露出古窑部分。最后,卷起袖子,开始和泥土战斗:

  “真要从筛泥开始吗?”

  沈乐一身泥,一身汗,一身灰,感觉自己比起用身体搅拌泥浆的铁人王进喜也好不了多少,喘息着询问。

  这也太苦了吧!

  没理由这么折磨他吧!

  这年头,谁还手工筛泥,手工和泥啊!这也就是他,能拉出一群器灵过来帮忙,要是换别人手搓瓷窑,打夯都凑不齐人!

  “真的。”白瓷美人站在沈乐身边,脸色郑重,用力点头:

  “我们主上,需要做一个新窑的时候,也是从和泥烧砖开始,全不假手旁人。

  他说,这样砌出来的瓷窑,才浸透了他自身的气息,才能让他的灵性无碍传达!”

  行……行吧。就,你们都习惯了,觉得这样做是正当的,没有任何问题的呗……

  摔!

  赵先生喜欢这样做,凭什么我也得这样做啊!

  沈乐嘟嘟囔囔,嘀嘀咕咕,一边抱怨,一边干活。幸好幸好,掌握了这么做的原理,就意味着可以作弊:

  不就是要浸透自身气息嘛!

  我用机器筛泥,用机器和泥,用机器夯土制砖,其间每一步,我都输入自己的灵力,让这些泥土浸透我的力量,不就完了!

  作弊一念起,顿觉天地宽。沈乐站在偌大的机器旁边,紧迫盯人,随时介入:

  筛土,完成,停住机器,用热流冲荡一遍里面的黏土;

  黏土进入搅拌机,和沙子,玉石碎片粉末按比例搅拌匀称,输入真空砖机,真空压力挤压成型砖坯,再停住,再用热流细细冲刷巨大的砖坯;

  冲刷完的砖坯,在冥想世界当中,已经能看到淡淡光华,显然拥有了最基础的灵力。送进分坯机,切成大小均匀的一块块砖坯;

  经过码坯机,自动抓坯,送进窑炉烧砖,沈乐站在窑炉外面,微微凝神,聚集火灵力,输送入炉……

  如此出来的耐火砖,哪怕是两位瓷妖,也要感叹一声“确实烧得好”。

  沈乐调好泥浆,调好粘合用的糯米灰浆,一手砖块,一手砖刀,胳膊上还挂着一桶泥浆,雄赳赳、气昂昂,冲向窑炉:

  “沈乐,开始砌窑了啊!”

  “师兄,打灰啊!”

  “师兄加油!哪天失业了,还能到工地上混口饭吃!”

  “师兄看这里!看这里!笑一个!”

  咔嚓——

  沈乐脸上一道泥印,一道灰印,冲着他们翻了个白眼。这也就是我了,我是搞古建筑修复出身的,对于打灰、砌墙,还不至于一无所知;

  换成你们这些修瓷器的少爷小姐,拿砖刀都不知道怎么拿,拎一提砖头,就能把你们的胳膊拎折了!

  他平心静气,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工地上干活的过程,又回忆了一下之前旁观的,挛窑师傅们在挛筑龙窑时候的砌筑方法。

  拿起第一块砖头,放下,转身,看向旁边山坡。山坡上,一位重金请来做指导的挛窑师傅,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位置。放下去,然后一块块放好,放一排,再往里面倒灰浆!”

  沈乐蹲在地上吭哧、吭哧,一块块码放砖头,砌墙砌得头晕脑胀。虽然身体素质经过修行滋养,已经远远超过脆皮大学生;

  虽然有法术撑腰,至少可以召唤一缕清风,随时给自己防暑降温,那也架不住难受啊!

  “快点……快点……快点下班吧……”

  他哼哼唧唧,手上却是半点不停,却也没有快到哪里去。坡上的挛窑师傅几次催促,沈乐都只是仰头笑笑,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到后来,师傅也不说话了,点起一支香烟,在旁边笃悠悠地看:

  算了算了,到底是金主。一般的砌砖工人,一天最少能砌1000块砖,像他们现在砌的24墙,等于12个平方;

  沈乐的速度,目前看来是打对折的样子,能砌六个平方就上上大吉。

  这么换算,要砌好这座窑,不考虑弧形拱顶的难度,大概要砌十天左右——哪怕沈乐能加速到熟练工的境界,也要五六天才能搞定。

  算了,不差这几天。

  他却不知道沈乐暗中打什么主意。白天的砌砖工作,主要是以熟悉动作,熟悉砖头码放方式为主;

  等夜幕降临,所有人全部撤退,沈乐从窑炉旁边站起,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开筋骨气血,双手平伸,闭上眼睛:

  “起——”

  一块,一块,又是一块。十块,二十块,数十块砖头同时飘起,旋转,沿着窑床边上摆了一圈,端端正正落下;

  沈乐再一抬手,泥浆飞起如龙,在裸露的砖面上快速流淌,渗入砖缝当中。停一停,等泥浆抹匀,又是一列砖头飞起,落下……

  第二天一大早,等挛窑师傅慢慢悠悠,乘着小车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

  什么鬼!

  他看到的是什么鬼!

  整个火膛,窑床,已经砌起来一半了,只空着上面拱顶的部分!看起来,如果不是沈乐不会砌拱顶,大概也已经砌完了!

  “你……你昨晚上干什么了?!”

  他颤抖着问。沈乐扬起微笑,食指竖起压在双唇正中,眉宇粲然:

  “嘘……”

  摇摇头,眨眨眼。边上,两个瓷妖美少年一声不吭,往沈乐左右一站,定定地望着师傅,那样子不像请求帮忙,倒像在给沈乐撑腰。

  挛窑师傅胸口起伏,好半天才用力一甩头,定下神来: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那接下来呢?需要我做什么?”

  “那个……求指导……这拱顶怎么砌上去,需要注意什么?”

  相比垂直向上的砖墙,弧形的拱顶,更加考验打灰人的技艺。挛窑师傅叹一口气,比比划划,开始指导:

  “首先,把之前做好的拱顶模板拿过来……”

  沈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从下到上,从两边到中间,层层把砖块摆放紧密,缝隙用泥浆压紧、压实。

  师傅还在山坡上不停地喊:

  “把砖往里插!往里插!插紧了!插实了!这玩意儿要插得足够紧,才能牢牢顶住,才不会塌下来!”

  沈乐咬紧牙关,奋力把手上砖块往里一插。咔嚓一声,砖块碎成小粒,旁边两块砖直接断裂,下面的木质拱顶嘎吱一声……

  “叫你把砖插紧了,没叫你用蛮力啊!”

  沈乐:“……”

  他顶着老师傅的喝令、挖苦、阴阳怪气,双手飞舞,砌砖头砌得满头大汗。手串里震动连连,小家伙们大吵大闹,嚷嚷不止:

  【让我出来!】

  【让我出来干活!】

  【不就是砌砖嘛!交给我!我会做!我带着弟兄们干!】

  【不要听他叨叨!我来!保证半天搞定!】

  我倒是希望放你们出来啊——沈乐苦笑。奈何一则光天化日之下,不好吓坏了指导师傅;

  二则这座瓷塔不比其他的小家伙们,着实有些挑剔。

  让别的器灵上手,万一它又不满意,表示吸收不到足够的力量,要我再拆一遍重砌怎么办?

  到时候,不用别人,张教授就能打死我的!

  沈乐只好一边默默冥想,耐着性子安慰,一边老老实实砌砖。

  砌一排,手按在砖上,微微瞑目,抽取泥浆当中的水气,促使泥浆变干、变硬、固结,顺便将灵性输入砖块,让它们和泥浆凝结为一体;

  稍微感知一下,确认它们已经变硬,挪动木模。在老师傅“等它干!等它干”的喝令当中,磕磕绊绊,再砌第二轮……

  “咦?”

  老师傅急不可耐,直接跳下来阻止。手往拱券上一搭,一按,一摇,呆住:

  “干得这么快吗?我看你用的,不是快干水泥啊!——快干水泥都没这么快的!”

  “嘘……”

  在精神力和法术的极限加速下,第二天深夜,他就砌完了整座龙窑,把它们的力量以土行元素贯串、凝固在一起。

  想了想,又后退几步,招来火焰:

  “烧!给我烧!把这座窑烧透了,烧稳固了!我就不信用灵火来烘窑,比不过普通柴火——争取明天就可以烧瓷塔!”

  不用明天了。灵火入窑,才转了一转,手腕上珠串库库跳动,小油灯异常兴奋地冲出来喊:

  【瓷塔说,它要进去被烧!现在就要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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