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交锋。

  在灵能的维度,科尔法克斯的意志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海洋,古老、浩瀚,带着足以碾碎星辰的威压。

  作为杰拉姆十三人评议会的一员,他见证过无数文明的生灭,他的灵能和意志本身就已经经过了无数的磨炼。

  而安珀的意志,则像是一块在风暴中屹立不倒的礁石。

  金色海洋咆哮着拍打过来,试图将这块不知天高地厚的礁石彻底淹没、粉碎。

  安珀的意识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无数混乱的幻象所充斥。

  他看到了文明的诞生和崛起,以及它们在杰拉姆人面前化为尘埃的景象。

  那是科尔法克斯漫长生命中的记忆碎片,每一片都带着令人绝望的沉重。

  “跪下,蠕虫!感受你的渺小!”

  科尔法克斯的意志,如同一道神谕,在安珀的灵魂深处回响。

  理论上,科尔法克斯不管是灵能强度和意志都要高于安珀,双方之间的灵能交锋也应该很快分出胜负。

  但科尔法克斯却发现,在面对安珀时,双方之间的这种力量差距,却不知道被什么因素所影响,硬生生的被拉到了同一水平线。

  一个人类,在灵能方面,能和十三人评议会的一员打成平手。

  这是科尔法克斯从未想过的情况

  另一边,顶着巨大压力的安珀,也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这会也没功夫思考,为什么自己能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了

  “莉莉丝!将整个舰队的实时战术数据流,接入我的意识!”

  下一瞬间,数万艘战舰的运行参数、每一发主炮设计的弹道、整个战场的因果链.庞大到足以撑爆任何超级计算机的数据洪流,通过莉莉丝的辅助,化作一股混杂着逻辑与情感的狂潮,注入了安珀的意识之中。

  如果说科尔法克斯的意志是纯净而强大的能量,那安珀的回应,就是一记裹挟着无数玻璃碎渣和钢针的泥石流。

  混乱、驳杂、却又无比锋锐!

  金色的海洋撞上了这股数据化的泥石流。

  在这场战斗中,科尔法克斯第二次感受到了‘意外’。

  他能理解能量,能理解意志,但他无法在一瞬间理解这股洪流中蕴含的、属于凡人的‘信息’。

  恐惧、愤怒、希望、绝望、战术欺诈、火力分配、引擎过载警告.这些在他看来是所谓低等生物的‘杂念’,像无数根毒刺,扎进了他纯粹的意识体中。

  “这是.什么?”

  科尔-法克斯的意志,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他那俯瞰众生的视角,第一次被拉低,被迫去处理这些他眼中毫无意义的“噪音”。

  神的盲区,并非源于力量的不足,而是源于傲慢。

  他从未想过,一个“凡人”会用这种方式来对抗他。

  就是现在!

  安珀的双眼和鼻孔中,鲜血如注,他的大脑在超负荷的运转下几近沸腾,但他抓住了那万分之一秒的机会。

  在双方灵能对撞最激烈的一刻,他通过科尔法克斯反向定位了自己的行为,也同样精准地锁定了对方意志的源头——那艘如王座般的旗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着与他灵魂相连的那个存在,发出了一声嘶吼。

  “莉莉丝!”

  “开火!”

  不需要多余的指令。

  在安珀吼出声的同时,隐藏在遥远星域后方阴影中的‘新·镇魂曲’,早已完成了第二次充能。

  它的能量,在这一刻已经积蓄到了顶点。

  又一道足以撕裂宇宙的纯净光柱,划破了黑暗。

  但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进行大范围的清扫。

  而是如同一根审判之矛,凝聚了所有的能量,精准地射向了那艘被安珀锁定的、先行者舰队的绝对核心——科尔法克斯的旗舰,‘神裁王座’号!

  莉莉丝:“这一炮,贯穿星辰口牙!!!”

  光矛所过之处,沿途所有被波及的先行者战舰,都在瞬间气化。

  科尔法克斯从灵能对撞的错愕中回过神来,立刻感受到了来自现实宇宙的致命威胁。

  “防御!!”

  他的意志化作实质的护盾,旗舰周围的空间瞬间迭加上千层能量屏障,整艘战舰的暗金色外壳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几乎变成了一颗小型的太阳。

  这是评议会议员座驾的终极防御,由杰拉姆人最强的13人中的一人亲自主持,理论上足以硬抗超新星的爆发。

  然而,它面对的,是人类文明赌上一切的至高一击。

  光矛与‘神裁王座’的护盾,轰然相撞。

  没有声音,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白光。

  白光中央,科尔法克斯的能量护盾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玻璃,从一个点开始,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

  一秒。

  两秒。

  裂纹遍布了整个护盾。

  第三秒,护盾轰然破碎!

  毁灭性的伽马射线洪流,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神裁王座”号的舰体之上。

  这艘山脉般的巨舰,没有像其他战舰那样瞬间湮灭,它坚固的舰体在光柱的冲刷下,开始一寸寸地剥离、融化、分解。

  舰首、舰桥、能量核心.

  在联合舰队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先行者舰队的旗舰,那象征着神明威严的王座,被硬生生地从中间抹掉了一半!

  残破的舰体在宇宙中翻滚着,断裂处喷涌出狂暴的能量流,像一头被斩首的巨兽,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先行者舰队那原本流畅如一体的能量网络,因为失去了中央节点的调控,瞬间崩溃。

  原本在这片宙域中横扫的一道道致命的‘光矛’戛然而止。

  他们的攻势,停了。

  指挥中心内,富兰克林、爱格妮斯、萨莉赫,所有人的全息影像都凝固了,他们呆呆地望着星图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结果。

  他们打残了一位先行者评议员的座驾。

  他们真的把一个‘神明’拉下了王座。

  短暂的寂静后,联合舰队的通讯频道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山呼海啸般的狂喜与欢呼!

  “我们做到了!”

  “胜利属于联盟!”

  而在‘无尽号’的舰桥上,安珀在吼出最后一个指令后,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被一直守在旁边的医疗人员接住。

  他的七窍都在流血,生命体征微弱到了极点,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赢下了这场至关重要的先手。

  但他也很清楚,这仅仅是个开始,战争还远未结束。

  就在联合舰队士气达到顶峰,准备乘胜追击之时。

  从那艘严重破损的‘神裁王座’号的残骸深处,一股比科尔法克斯更加冰冷、更加古老、不带丝毫情感的意识,缓缓苏醒。

  它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是冷静地扫过整个战场,评估着损失。

  然后,一个淡漠的意识,同时在所有先行者战舰和萨莉赫的脑海中响起。

  “裁决者科尔法克斯,因傲慢而蒙羞。”

  “现由我,‘书记官’伊思瑞尔,接管舰队指挥权。”

  “评估威胁等级.提升至‘灭绝’。”

  那道冰冷淡漠的意识,宣告了‘书记官’伊思瑞尔的到来。

  它像一盆冰水,浇熄了联合舰队通讯频道里刚刚燃起的欢呼。

  舰桥上,富兰克林和爱格妮斯的全息影像上的笑容还未完全退去,就已然凝固。

  萨莉赫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书记官’这三个字在杰拉姆文明中的分量。

  如果说‘裁决者’是评议会的剑,那‘书记官’就是评议会的大脑。

  他们负责记录文明的一切,推演所有历史分支的走向,是杰拉姆人逻辑与理性的终极化身。

  一个书记官的价值,远在一名裁决者之上。

  更可怕的是,伊思瑞尔的出现,意味着这场战争的性质,在先行者的定义中,已然升级。

  “警告!”

  莉莉丝的声音在安珀的脑海中响起,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尖锐示警。

  “折跃场能量反应正在异常扩张!侦测到类似后续信号正在涌入!无无法计算具体数量!”

  话音未落,战场中央那个被撕开的黑暗奇点,非但没有因为旗舰被重创而关闭,反而以一种更加狂暴的姿态向外膨胀。

  那不再是一个‘传送门’,而是一个正在向现实宇宙倾泻洪水的溃口。

  更多的先行者巨舰,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挤出。

  它们不再是单一的山脉形态,还有着更加狰狞的、如同深海巨兽骨架的攻击舰,以及表面布满无数蜂巢状开口的、功能不明的母舰。

  一万艘。

  五万艘。

  十万艘。

  最终,连莉莉丝的战术计数器都变成了一串模糊的、疯狂跳动的乱码。

  数量,失去了意义。

  当折跃时产生的一连串空间波动平息时,透过‘无尽号’舰桥舷窗向外望去,所有人的视野范围内,除了友军舰船闪烁的识别灯,就只剩下了先行者那暗金色的舰体。

  它们填满了每一寸空间,遮蔽了远方的星辰,形成了一片由金属与能量构筑的、无边无际的钢铁天穹。

  刚刚在‘城墙’上打出的那个巨大缺口,此刻看来,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可笑。

  那是先行者们,直接将他们的世界,从另一个宇宙投送了过来。

  此前那两万多艘巨舰,只不过是这座移动世界的先锋卫队。

  联合舰队数万艘战舰组成的阵线,在这片新出现的、连绵无尽的钢铁天幕面前,渺小得不成比例。

  刚刚获得的战术性胜利,那份将神明拉下王座的豪情,在此刻变成了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绝望。

  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其他情绪的绝望,传遍了数万艘战舰,扼住了每一个船员的喉咙。

  当一个本就具备断层式技术领先的文明,同时还具备难以比拟的数量优势时

  任何战术、任何勇气,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躺在医疗平台上的安珀,被强行注入的稳定剂压制住了身体的崩溃,但他的意识却从未如此清醒。

  他能感受到,随着那片钢铁天穹一同降临的,还有十二个全新的、如同黑洞般冰冷沉重的强大意识。

  每一个,都不在那个被他拼尽全力才勉强击败的科尔法克斯之下。

  他此前与科尔法克斯进行灵能交锋时,隐约察觉到了一种奇特的优势,对方浩瀚的灵能,在冲击他的意志时,总会被某种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特质所削弱、扭曲。

  但这又如何?

  一个自己,或许能勉强对抗一个。

  但现在,对方来了十三个。

  不,是十二个,还有一个被打残了。

  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侵蚀着他因为超负荷运转而疲惫不堪的意志。

  他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道意识——属于‘书记官’伊思瑞尔的意识,已经注意到了他。

  那道意识没有攻击他,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的精神壁垒,像一个生物学家在观察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然后,伊思瑞尔的意志,平静地在整个战场所有智慧生命的心中响起。

  “火种计划.吗。”

  “还真是怀念的方案。”

  “根据根源网络记载,这是第69771次,有文明在我们面前,试图启动该预案。”

  “无一成功。”

  安珀的瞳孔猛地收缩。

  B计划,那个他们以为是绝密,是最后希望的‘火种’计划,竟然在战争开始的这一刻,就被敌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一种赤身裸体站在敌人面前的屈辱感和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现在,我宣布你们的结局。”

  伊思瑞尔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

  “我们将用三十分钟,清除你们的所有武装力量。”

  “然后用三个标准日,定位并清除你们所有的生命星球。”

  “最后,我们将捕获这个宇宙所有残存的、携带有你们文明信息的个体,进行根源性抹除。”

  “反抗,毫无意义”

  “你们的历史,到此为止.”

  这番话,不是威胁,不是恐吓。

  它像是一份已经打印好的尸检报告,在死者死亡之前,就冷静地宣读了出来。

  到了这一刻,即便是一直强撑着信念的安珀,也感到了一阵眩晕。

  “那么现在,清扫开始。”

  随着伊思瑞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刻,那片无垠的钢铁天穹,亮了。

  数以十万计的白色光矛,不再进行任何精准锁定,而是化作一场覆盖了整个战场的、毫无死角的死亡豪雨,倾泻而下。

  联合舰队在此前战斗中奠定胜局的的‘幽灵漫步’战术,在这场饱和到丧心病狂的打击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

  因为无论你跃迁到哪里,都会有成百上千道光矛在那里等着你。

  一艘艘新锐战舰刚刚完成短距离战术跃迁,舰体尚未稳定,就被上百道光矛同时贯穿。

  它那厚重的装甲和多层护盾,连一瞬间都没能撑过,就化作了一团剧烈膨胀的能量,随后被更多的光矛彻底蒸发。

  外围的一个个驱逐舰编队,试图以密集的阵型进行突围,却一头撞进了光矛组成的墙壁里,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灵族的战舰,在凤凰王的亲自指挥下,编织出华丽的灵能护盾,但在无穷无尽的能量轰击下,也只是多支撑了几秒,便步上了其他人的后尘。

  伤亡报告,已经不再是数据流。

  而是战术星图上,那一片片瞬间变灰、然后彻底消失的友军图标。

  安珀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医疗平台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舰队,正在被成片地屠杀、抹去。

  愤怒、不甘、还有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无力感,像毒液一样注入他的心脏。

  他甚至开始向这宇宙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祈祷。

  但冰冷的宇宙,没有回应。

  这里没有神.

  但是有些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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