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巧莲站定看仔细,发现是朱轩妮。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男式学生装,类似陆军军装,欣喜地看着自己。

  身后还站着五人,大皇子朱常浩、二皇子朱常瀚,两人都穿着同款式的学生装,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杨金水一身飞鱼服,头戴忠靖冠,笑眯眯地站着身后,方圆五米没有人敢从旁边过。

  再后面是两位陆军军官。

  东会堂大厅里,往来站立的人,穿什么衣服的都有。

  朱袍、青袍、绿袍官服,陆海军军装,正简资服,沪装,工装,家常装,袄裙,各式各样,真正的百花齐放。

  大家不觉得别扭,只是觉得新奇。

  大明门会堂,经常在各类报纸上见到。

  “万历某年某月某日,内阁和戎政府在那里开会,表彰了大明各行各业的先进代表和优秀人才”

  耳闻目染,日积月累。

  众人已经认同,大会堂就是容纳各方各类人士开会的地方,穿着各种衣服十分正常。

  “长”

  朱轩妮连忙嘘一声,打断俞巧莲的话。

  俞巧莲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捂住嘴巴,四下看了看。

  没有人注意她们。

  一脸歉意地朝朱轩妮笑了笑,改口说:“大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的那篇以戏曲演员为典范的,初探文艺工作者现状的社会调查报告,得到父亲的表扬,也同意我成立调查小组,继续跟进,深入调查。

  我是调查小组组长,那两位是我的组员。”朱轩妮指了指朱常浩和朱常瀚。

  两人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

  “杨公是我们赞助商。”

  杨金水含笑点点头。

  “今天是精神文明建设委召开戏曲协会扩大会议,很重要,也很有意义。父亲帮我们跟学校请了一天假,让我们过来参加会议,实际感受一下。”

  俞巧莲忍不住感叹,“你们父亲,对你们真好。”

  “父亲教导我们,不仅要用心学书本上的知识,更要学以致用,理论联系实践。社会这个大课堂的知识,学起来更重要。”

  朱轩妮欣喜地答了两句,又问:“俞班主是不是找不到地方?”

  “是的。邀请函说是在东会堂恒山厅,可我们.”俞巧莲环视一圈,露出苦笑。

  “我认识路,带你们去。杨公,调查小组,跟上!”朱轩妮挥挥手。

  “山左海右,恒山厅在左边。”

  “山左海右?”

  “对。正面这扇门是一号厅,也是大会堂,可以容纳三千人。左边是二、四、六、八、十,五个厅,双数,分别叫恒山、泰山、衡山、华山和嵩山。五岳为名。

  右边是三、五、七、九,四个厅,分别叫东海、西海、南海、北海。四海为名。”

  朱轩妮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解释。

  推开左边的大门,里面是一条四米宽的走廊,又宽又长,铺着棕色底花纹的地毯。

  上面有人来来往往,消失在两边的大门里。

  还有穿白色制服的杂役,嗯,现在叫服务员,推着不锈钢两层小车,下面放着好几个暖水壶,上面整齐的摆着白瓷茶杯,杯外面有鲜艳的花朵,牡丹、荷花、梅花.

  旁边还有两个青瓷茶罐。

  “二号厅,这里!”。

  走进走廊不过五米,一道大门敞开着,它由三扇对开的门组成,全面敞开。

  大门进去是一面照壁,长六米,高三米,上面是一幅画,

  山峦连绵,地险山雄,叠嶂拔峙,气势雄伟。

  一处山上青草如茵,山势如刀劈而开天门,秀似翠屏。

  山腰有一排建筑,上载危崖,下临深谷,背岩依龛,山门向南,以西为正。

  布局紧凑,错落相依。惊险,

  奇特、壮观。

  这就是北岳恒山天下闻名的悬空院。

  从照壁两边走进去,里面非常空旷,足足七八百平米。

  中间摆着一排排座椅,前面是一条条长桌子,铺着素雅的桌布。

  桌面上摆着白瓷茶杯。

  有人落座的座位前面放着一个个纸牌子,上面写着不同的名字。

  大约有二十排,每排十个座位,前后左右相隔稀疏。

  最里面是一排对着的椅子和桌子,也就是常说的主席台。

  主席台桌面上也铺着素雅的桌布,摆着茶杯和名牌之外,桌子前面间隔地摆着一盆盆的花,后面是一面巨大的红底黄字明字旗。

  顶上拉着一条横幅:“万历十年大明戏曲协会扩大会议”。

  在主席台左右边,各有一扇双开的门。

  主席台上还空无一人,下面座位上已经坐了超过一半的人,一眼看去,都是同行。

  前面是昆曲四大戏班的班主、管事和几位名角。

  左边是徽剧三大戏班的班主、管事和名角。

  右边是西秦腔戏班的人,中间是河南高调和越剧戏班的人,后面散坐着蒲州梆子戏、蜀戏、弋阳腔、青阳腔、海盐腔、南音、汉剧等戏班的人。

  都是千辛万苦,在京师站稳脚跟的同仁。

  见到俞巧莲和董理走进来,熟悉的人纷纷上前打招呼。

  “俞老板来了!”

  “董掌柜来了。”

  “这等戏坛盛事,怎么能少了黄梅戏。”

  打招呼的多是后面散坐的小戏班。

  坐在前面的昆曲和徽剧戏班的人,要么装作看不见,头都懒得转一下过来,那是昆曲戏班的人,他们谁都懒得搭理。

  要么远远的地斜眼看过来,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那是徽剧戏班的。

  同行是冤家。

  徽剧和黄梅戏同源安徽,一都是地方戏曲,一个逐渐洗干净泥腿,在一干文人雅士的吹捧下,走上“高雅艺术”的路子。

  一个还在泥地里泡着,依然俗不可耐。

  简直就是冤家中的冤家。

  但是碍于同乡面子,不能像昆曲戏班那样清高,只能勉强打声招呼。

  有小吏上前,客气地问:“两位是?”

  俞巧莲和董理连忙把邀请函递上。

  小吏低头查看邀请函,俞巧莲回头一看,看到朱轩妮带着朱常浩、朱常瀚,悄悄坐到靠墙的座位上。

  那里一般是给秘书、或者会议记录人员坐的地方。

  三人坐下,朱轩妮笑眯眯地给俞巧莲挥手打招呼。

  杨金水也施施然地坐下,他身上的飞鱼服格外扎眼,再加上身边两位身穿制服的军官,往来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瞅一眼,但没人敢吱声去问。

  偶尔有认识杨金水的人,看到这阵势,也不敢轻易上前打招呼,把话闷在心里,悄悄猜测着。

  “原来是黄梅戏的俞班主和董管事,两位的座位在这边,请跟我来。”

  小吏带着俞巧莲和董理往前走,指着两张座位说:“这里,两位请坐。”

  俞巧莲和董理懵懵懂懂地坐下,另外一位小吏上前来,在他俩前面的桌面上摆上两个名牌。

  “俞巧莲”。

  “董理”。

  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两人激动异常。

  大明门东西会堂啊,在这里开会的人,不是高官就是地方大员。

  百姓也能进来开会,不过都是工农商学优秀代表,先进分子。

  按照京师皇城根底下京爷们的说法,坐在东西会堂里开会的人,都是有面,有大出息的人物。

  就算现在还不是官,以后也必定是一鸣惊人,飞黄腾达。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这传说中的地方。

  当初离开安庆,坐船顺流到南京浦口,乘坐火车北上进京时,心里满怀憧憬,却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

  俞巧莲无意左右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拉了拉旁边的董理。

  “舅舅!”

  董理刚才在幻想,开完会出去后怎么跟同仁、以及街坊邻居们好好吹嘘一通,寄给家里的书信,也可以好好矜持地写上一句。

  大明门东会堂,也就那样.

  他被俞巧莲拉回现实。

  “怎么了阿莲?”

  “舅舅,你看看我们的位置。”

  董理左右一看,吓得差点蹦了起来。

  自己和俞巧莲坐在最前面一排,最中间的两个位置。

  昆曲的人在左右两边,徽剧的人在后面,其余的只看得到脑袋。

  这里与主席台相隔不到三米,正对着主席台席位的中间位置。

  那里肯定是最大的官,正好跟自己面对面。

  再看周围坐着的同仁,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里全是不解和嫉妒。数以百计的目光,像数以百计的火把,聚集在自己和阿莲身上。

  “阿莲,我们是不是坐错位置了?”董理惶然,犹豫要起身。

  俞巧莲反倒冷静,一把按住董理。

  “舅舅,没事,我们就坐在这里。”

  “会不会是刚才那位当官的搞错了,”董理想到一点,不由压低声音,心惊胆战地说:“会不会他收了别人好处,故意坑我们?”

  俞巧莲看了他一眼,“舅舅,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里做事的官吏,哪个不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三小心?

  再说了,大庭广众之下,待会还会有大官来,陷害我们,闹开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

  董理强按住忐忑的心,不顾周围同仁们各种异样的眼神,继续坐着。

  十几分钟后,九点还差十分钟,会场坐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座位。

  董理扫了一眼,发现各地剧种戏班,在京师稍微闯出点名气的都在,班主、管事和演员,大约有一百六七十人。

  还有六七十人是士子文人,坐在单独的一个区域。

  他们都是编剧,也算是戏曲协会一员,他们可能还是文艺联合会另外一个分属组织,文学协会的成员。

  董理看到几位熟人,其中有大名鼎鼎的戏剧大才子,清远道人汤显祖。

  据说他以前跟江南大名士、苏州戏曲研究院王世贞兄弟走得很近,能够出名也是得了王氏兄弟奔走举荐。

  可后来他跟王氏兄弟理念不符,反倒跟在南京大学坐镇的卓吾公(李贽)走得很近。

  那可是王氏兄弟的死对头。

  然后听说汤先生跟王氏兄弟闹翻。

  他离开苏州,到处游历,给其它地方剧种写剧本。黄梅戏《天仙配》的戏本,就有他帮忙修改,焕然一新。

  苏州戏曲研究院、《词林》、《戏曲评论》,频频出文,抨击汤显祖的戏本,淫词艳文,污秽不堪。

  许多戏曲界同仁大为不解。

  这是怎么了?

  许多昆曲大腕也十分可惜,以前清远道人给昆曲写得戏本,《西厢记》、《牡丹亭》,写得多好,怎么就生分了?

  可是他们可惜归可惜,却无力改变。

  昆曲牢牢掌握在王氏兄弟以及苏州戏曲研究院手里,清远道人已经跟那边闹翻了,再给昆曲写戏本完全不可能。

  要不是《西厢记》和《牡丹亭》实在太出名,唱遍海内外,戏曲研究院都想把这两出戏从昆曲曲目中下架。

  篡改著者名,朝廷有颁布《著作版权法》,只要敢动手,一告一个准。

  于是这些人就把汤显祖写过的昆曲、徽剧剧目戏本的著者名,改为清远道人。

  这些鸟人,聪明劲全用在这方面了。

  哗哗!

  突然响起了掌声,坐着的人纷纷站起来鼓掌,俞巧莲和董理跟着站起来,使劲地鼓掌。

  他俩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什么也不懂,跟着做就好。

  从左边的门进来一行人,都穿着正资服,颜色不是黑色就是藏青色。

  打头是张四维,带着微笑,精神抖擞。

  紧跟着的是礼部尚书潘晟、太常寺卿杨令德、礼部右侍郎兼管学政司王圻、礼部右侍郎兼管文化司申时行、精神文明建设委长史沈一贯、文化司艺术局郎中屠隆等一干官员。

  看到这阵仗,跟官场关系有些密切的昆曲和徽剧的班主、管事们,心里暗暗咋舌。

  这是要上天啊!

  他们努力想在这行人里寻找王世贞兄弟的身影,他们近期也进京了。

  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不由哀叹。

  凤洲公兄弟俩,就算文华誉满海内,可是终究没有官身,会议规格一上去,连坐主席台的资格都没有。

  俞巧莲、董理和下面大部分戏曲从业者一样,只知道傻傻地鼓掌。

  一行官员坐下,张四维坐在正中间,C位。

  左边是潘晟,右边是杨令德

  沈一贯没有坐下,今天会议他主持。

  “诸位戏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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