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沈北玄把前因后果,说的颇能自圆其说,

  朱迪听后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但,没有证据,也只能将疑窦,深埋心底,

  “唔,既然平安回来,

  就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告辞!”

  日子如流水,在光阴变幻中,潺潺流淌……

  朱英俊不断招兵买马,不惜重金购买洋枪,

  朱家的实力,进一步增强,成为其拉邦仅次于官府的存在,

  迫于朱家咄咄逼人的形势,

  张氏三雄与李家夫妻,终于放下成见结成同盟,联手对抗不利的局势。

  占据核心位置的邦主,则采取暧昧姿态,维持南北双方的平衡,

  迎着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沈家从朱仙台,搬回赤河村。

  朱迪花钱在沈家原址,修建了三间大瓦房,

  并且还扩建了前后院子,前院用洋灰抹平,可以当做晾晒场,很方便。

  沈家院子,成为他们村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冬天,沈北玄无法像夏天一样下水捕鱼,

  他最近在研究煤炭……独山镇有丰富的煤铁资源,

  不过,因为地理位置偏僻,运输费事,

  因此,各种矿产价格比较高企,

  冬天来了,雪花伴随着北风呼啸,

  长达五个月的冬季,令其拉邦各种燃料的价格迅速攀升,百姓们喜迎上涨!

  一百斤煤,独山镇二十文就可以买到,

  三叉铺要四十文,运到邦城就变成了五十文,

  在没有大货车和公路的时代,纯纯的人工费,自然不便宜。

  当然,富人们不管多贵都买得起,

  可怜贫寒的底层百姓,只能在寒风中唱着“抖啰啰之歌”。

  陆远为啥会研究煤炭呢?

  因为一个偶然情况,他看见好多穷人家的孩子,每天早上到富人家门口“捡煤核”。

  可能有人不清楚啥叫“煤核”,

  这个时代,富人烧煤都是将煤炭碾成粉末,再兑水,

  做成一小坨一小坨的煤球,晾干后收起来,随取随用。

  因为实心煤球疙瘩往往烧不透,中心大概五分之一部分,仍然有利用价值,

  富人家不在乎,直接扔掉,在穷人看来,这就是变废为宝的好燃料,

  这幅场景,就像触发了某种记忆开关,

  陆远立刻回想到在初始世界,

  小的时候,家里用煤炉烧蜂窝煤的场景,

  陆远记得很清楚,蜂窝煤可以百分百燃烧,

  而且,燃烧热力值比实心煤球高四成,

  最关键的是,蜂窝煤里,还搀杂了三分之一黄泥巴,

  遍地都是的黄泥巴,几文钱弄一车,等于白捡一样,

  卖掉一万斤蜂窝煤,

  最最起码,能白赚三千斤煤炭的钱,

  这是实实在在的暴利啊!

  嗯嗯,咱不当臭卖鱼的,改当“蜂窝煤大王”狠赚一笔!

  说干就干,陆远从三叉铺挑了一百斤煤炭回家,没花钱……

  为啥呢?

  因为煤炭生意已经被老朱家垄断,

  三叉铺话事人朱迪觉得,收“好哥们”几十文钱太丢人了!

  就在陆远挑了黄土,在院子捣鼓“蜂窝煤”时,

  已经农闲的左邻右舍竞相前来看“新鲜”。

  “玄子,又是煤,又是土,还有这木头铁皮,到底弄啥唻?”

  “三婶,我弄煤炉和蜂窝煤……”

  “煤炉?蜂窝煤?干啥的?”

  “煤炉加蜂窝煤,就能煮饭炒菜烧水……”

  “啥?你家不用土灶啦?”

  “用,不过,有了这个更方便,也不用烟熏火燎的……”

  又有人笑道:“玄子哥是有钱人,住大瓦房,和咱们不一样了!”

  陆远看了看,笑道:

  “满屯,当初喊你一起抓鱼卖钱,你不干,

  现在又说这种怪话,你也好意思?”

  满屯姓赵,今年十七岁,

  比陆远小两岁,体格也小一圈,也算家里的壮劳力,

  夏天时,忙着下地干活,

  又被他爹说陆远“不正干”,所以就没跟陆远一起挣外快,

  现在,看到陆远家的日子变好了,说不后悔是假的。

  “玄子哥,我可没说怪话,

  是真心觉得你蛮有能耐的……就是现在天冷下不了水,

  要不,一准给你打下手!”

  陆远笑嘻嘻说道:

  “现在也不迟啊,要真想帮忙,

  你就把泥巴和煤块敲碎……晌午请你喝酒!”

  闲着也是闲着,听说有酒喝,

  赵满屯便充当“人力研磨机”,拿块青石“咣咣咣”的砸煤炭和黄泥,

  过了一会,他问道:“玄子哥,砸成啥样的?”

  “砸成粉。”

  “啊!”

  “你要不行,就当我没说!”

  “别!我砸还不行嘛!”

  “吭哧,吭哧!”

  赵满屯开始闷头干活,农家汉子绝不偷奸耍滑。

  陆远则拿着大剪刀、榔头和铁丝,敲敲打打,

  沈爹沈娘则在后院搞腌菜,

  冬天没绿叶菜吃,就靠白菜萝卜和腌菜过日子。

  其实,陆远也曾想过搞温室大棚,

  可惜,手头钱不够,而且也没有塑料薄膜,

  盖上稻草的密封大盆,种蘑菇倒是可以,但,又没地买菌种……

  他对孢子类作物不太懂行,到了这个世界,《神农》都还给系统了,

  陆远仅能凭着最原始的记忆,

  摸索前进,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然,有人问道:“唉!玄子哥,你这是在干啥呢?”

  陆远刚抬头,满屯却积极地抢答:

  “秀娘来了啊,玄子哥要做煤炉和蜂窝煤,说是烧饭用的,我帮他砸泥巴呢!”

  孙秀娘,和满屯同年,屋里屋外都勤快,

  其实,当初,沈北玄和满屯都喜欢秀娘,

  但是吧,孙家嫌弃沈北玄不正干,根本不可能同意,

  可是呢,孙秀娘却没看上憨头憨脑的赵满屯,

  这三角关系,到现在还纠缠不清,

  但话说回来,这半年,

  沈北玄的巨大改变,村里人有目共睹,

  崭崭新的三间大瓦房,谁家看了不流口水?

  而且,沈家和老朱家的关系,早就传遍十里八乡,

  所以,沈家一回来,

  孙家父母就撺掇女儿,有事没事就来联络感情。

  孙秀娘其实,心里确实一直喜欢着沈北玄,

  可但是,当初爹娘没少挤兑对方,

  人家现在有钱发达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上自己。

  “哦,是这样啊……”

  孙秀娘虽然应着满屯的话,

  眼睛却一直看向沈北玄,留意着对方的神情变化。

  陆远的记忆里,自然有关于秀娘的片段,

  甚至,还有两人一起偷偷牵小手的场景,

  他笑了笑,爽朗地笑道:

  “秀娘妹子,别在外面站着,

  进来坐吧……就是院子乱了点……”

  孙秀娘心里喜滋滋的,马上笑着应道:

  “我也没活,正好帮着收拾一下……”

  有了秀娘的加入,沈家院子里,变得活泼起来,

  满屯时不时的,没事找话搭讪,

  秀娘一边应付满屯,一边向沈北玄求疑解惑,

  沈北玄则有条不紊地指挥两人,协同作业,

  一个砸,一个筛,煤土按照七三开,

  渐渐的,陆远这边,

  按照图纸,把煤炉的框架和铁皮都弄好了,

  他单独弄了一堆土兑水和泥,

  赵满屯看着好生奇怪,

  “玄子哥,你又干啥?”

  “唔,这个是用来做炉胆的,不用那么细……”

  样品煤炉没必要那么精细,纯手搓,

  不大一会功夫,一个圆柱体泥胚炉胆,就弄成了。

  陆远拿尺子量了一下内径外径,马马虎虎过得去,

  于是插上底部栅格,再一旁晾干,

  做蜂窝煤,关键是单个手提式煤球机,

  陆远见过三联装煤球机,那个太费事,土法上马越简单越好。

  原本,煤球机应该铸铁做的,

  但,陆远用木头造一个,临时用一下就好,等真能成,再批量用铸铁打造。

  “乒乒乓乓!”

  在孙秀娘的帮助下,一顿斧砍刀削,外加锤钉敲打……

  噹噹噹,木质煤球机,鲜鲜出炉!

  看看,满屯砸的煤炭和黄泥也差不多,便开始调和搅拌均匀,

  赵满屯疑惑地问道:

  “玄子哥,这煤里掺了泥巴,能点得着吗?”

  孙秀娘也有点不放心,这天底下,从来都没听过用泥巴烧火的?

  陆远神秘一笑:“等会,就让你们见证奇迹!”

  感觉湿润度和粘度差不多,他拿来煤球机,笔直的往煤泥堆上插了下去,一直插到底,

  然后还磨了磨,再提到一旁空地上,

  陆远双手把着提手,拇指按压中间突出的木杆,

  随着煤球机渐渐抬升,一块黑糊糊的圆柱型煤球,跃然众人眼前,

  满屯吐吐舌头,

  乖乖,这蜂窝煤块头真大,比小煤球大了三四个……谁能烧得起?

  孙秀娘比较心细,看见煤球上,排列着整齐的“三四三”十个圆孔,

  “玄子哥,这上面有破洞……咋回事?”

  陆远忍不住笑道:

  “就是有洞才好烧,要不咋叫‘蜂窝煤’呢?

  你们好好想想,那蜂窝上是不是都是窟窿洞眼子?”

  “哦,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现在,能烧了吗?”

  陆远一边摇头,一边做第二个煤球,

  “现在煤球还是湿的,点不着,得先把它们晾干了……

  反正煤炉也得晾干,等到下午就差不多了!”

  陆远越做越快,眨眼功夫,已经做了十几个,

  赵满屯看着好玩,主动要来做煤球,

  陆远无所谓,乐得清闲,

  便把煤球机交给对方,讲了几句操作要点,

  “行了,我都记住了!

  玄子哥,你就瞧好吧,保管做的比你快!”

  可是吧,这家伙越想当着秀娘的面,秀一把,结果却偏偏不如意,

  弄得煤球不是歪七扭八,就是短半截,

  令人惊诧的是,每个煤球的高度都不相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和陆远做的,规规整整的煤球一比,

  就像油画大师和小孩子涂鸦的差距。

  这一幕,把围观的村民,笑得前仰后合,指指点点,

  赵满屯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当时就下不来台,

  愣是说煤球机坏了,不好用,

  孙秀娘却说,让她试试,

  反正做几个煤球,也不怎么花力气,

  赵满屯说道:“你还别不信,真的坏了……行,你要试就试吧!”

  结果……孙秀娘做的煤球,自然和陆远的一样,饱满厚实,看着就舒服,

  这下,赵满屯没词了,盯着自己做的煤球百思不解。

  他不能说玄子哥偏心,因为,对方没有偷偷教绣娘窍门,

  唉!

  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忙活了一上午,沈娘到前院招呼吃中饭,

  孙秀娘有点害羞的,说道:

  “玄子哥,我回屋吃好饭,再来帮你做蜂窝煤……”

  陆远笑道:“回去做啥,就在我家吃……”

  “这个不好吧?”

  “嘿!你帮我干了一上午活,吃顿饭咋了!

  到我家了,就听我的,走,都去后院洗把手……”

  吃饭的时候,孙秀娘见到沈丹凤,奇怪地问道:

  “小凤在家啊?咋一上午没见着你呢?”

  沈丹凤叹气道:

  “别提了!我要背课文,还要抄书练字,

  我哥说,不抄完不给吃饭……到现在头都是昏的!”

  陆远看了看一迭纸上,

  写着的“大小多少,日月天光,山川河流,春夏秋冬……”

  “嗯!‘大’字这一撇,

  还有‘光’和‘流’的上面这一点,都有进步,加油!”

  沈丹凤如释重负,把纸张抱回后院厢房,

  又冲过来:“赶紧开饭,我肚子饿死了都!”

  半大女子,吃穷老子……

  其实,是形容年轻人发育阶段,新陈代谢速度贼快!

  客厅里,四个孩子一人一方,

  三菜一汤,蒸咸鱼、白菜炖豆腐,辣酱炒萝卜丝,还有一锅海带蛋花汤,

  分量十足,每道菜都是有油水的,

  沈娘习惯性的在厨房吃,沈爹则喜欢蹲在门口台阶上吃,

  沈北玄说话算话,

  拿出朱迪送来的十斤装整坛老酒,给自己和满屯兄弟都倒了一大碗。

  老酒的味道,香浓馥郁,把赵满屯馋坏了,

  “吸溜!”

  他忍不住,先抿了一口,

  眯着眼睛,好一会才挑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真香啊!好酒!”

  陆远放下酒坛,笑着说道:

  “废话!招待兄弟,我还能给你喝孬酒?

  来,咱哥俩,走一口!”

  于是,两人吃着喝着,说着,笑着,气氛很是融洽。

  沈丹凤吃了个八成饱,捞了一碗蛋花汤,慢慢地喝着,

  忽地,她问道:“哥,门口这东西,真能赚到钱?”

  “唰!”

  赵满屯河孙秀娘齐刷刷的,看向沈北玄,

  什么?

  你居然拿这东西去挣钱?

  陆远笑了笑说道:“八九不离十吧,

  卖不了鱼,总要想办法,找个赚钱的路子……”

  现在,赤河村里,也就沈北玄出去见过大世面,他说的话比较靠谱,

  赵满屯立马说道:“玄子哥,能不能带我一个?”

  错过了卖鱼的风口,他可不想再错过蜂窝煤商机!

  秀娘试探地问道:“这个……要怎么挣钱呀?”

  陆远喝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很简单,低买高沽,咱们做中间商,赚差价就好了!”

  三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更加费解,

  “玄子哥,这话听着,咋像奸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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