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天气逐渐转凉,霜露气重。

  厉妄霆周身浮动着凉意走进主楼时,肩膀上布满了银灰色的水汽。

  客厅里轻奢水晶吊灯从正中垂挂了下来,华丽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厉妄霆躺靠在了沙发上,轻按了按眉心。

  这样的光亮让他很不适应。

  他起身把灯给关了。

  整个客厅都陷入了灰沉沉的黑暗之中,厉妄霆才像找到了舒适区。

  突然间,他就想起了沈简初。

  当初,他们刚结婚时,不管他晚上多晚回家,沈简初都在为他亮起一盏灯,等着他。

  从前,他最烦那样的情形,只觉得沈简初在惺惺作态。

  她对他所谓的爱恋,全都是假的,都是不堪一击,会被轻易戳穿的,谎言。

  而今想来,才觉得无比的珍贵。

  之前被他弃之敝履的,现在却是他想再度拥有,却始终不可得的。

  厉妄霆的唇边泛起了浓浓的苦笑,骤然间,他整个人就疲累了不少,和平日里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厉先生截然不同。

  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根,含在了薄唇上,“咔哒”打火机被点亮,窜出一束火苗。

  厉妄霆点了烟,仰头吞吐着淡淡的烟雾。

  再低眸他全部的动作凝滞住了。

  他抬手,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落地窗外,有一个穿着洗得脱色的灰色格子衫的女人的身影,就站在外头的茂盛的发财树下。

  风轻轻地吹拂过,发财树的枝条摇摆时,女人的宽松的衣摆也被轻轻带起。

  这可是沈简初最常穿的衣服啊!

  是她回来了?

  她真的没死?

  来找他了吗?

  她会不会也像他思念她一样想着他?

  厉妄霆丢下了手里的烟,用进口的纯手工打造的皮鞋在上边轻碾,踩熄了上边的火星,快步往后院走去。

  晚风吹拂了过来,像要把厉妄霆推远。

  他飞快地想要前进,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所有想要触碰沈简初的力气在陡然间烟消云散。

  他回忆起他对沈简初做过的事,心脏上的薄膜像被人活生生撕去,只给他留下一层血淋淋的伤口。

  “沈……简初……”厉妄霆怅然地望着面前的身影,喉咙发堵,哽咽着艰难地呼唤出了这个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他的眼神没有一刻偏转,始终坚定不移地盯着眼前人的背影。

  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只是轻微的一个瞬间,就从此错失了眼前人的身影,他的目光凝聚得眼角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

  “沈……”他又轻叫了一声,“简初。”

  生怕风再吹大点,就会把她的名字吹散。

  “嗯?”一个令厉妄霆陌生的,充满了疑惑的鼻音响起。

  “厉先生?”

  “厉先生?”厉妄霆加重了咬字。

  他的声音浮现了几分迫切和恐慌,“你怎么不叫我厉妄霆了?”

  在她最后的时光里,她总会咬牙切齿的,满载着恨意喊他厉妄霆。

  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可即便是恨,她也是把他装在了心里的。

  怎么就把称呼变得这么生分了?

  她就那么想和他划清界限吗?

  不!

  他不允许!

  厉妄霆向前大跨了一步。

  紧接着,穿着灰色格子衬衫的女人转过了身。

  厉妄霆凝视着眼前的人,原本充斥在他眼中的希冀在顷刻间破灭,像一道被人揉得支离破碎的光。

  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正是今晚邀请他喝酒的女孩。

  “怎么是你?”仅仅一秒的转换,厉妄霆的神情从怔恍发愣,又充满渴求,瞬间变得火冒三丈,怒气腾腾。

  愤怒的火焰烧得他的心口疼。

  他渴望了那么久的沈简初,就这样被人偷走了!?

  周遭氛围的改变像一座无形的沉重大山,堆积在了女孩的后背上。

  女孩再傻也察觉出了异样,女孩眼角耸搭了下来,眼泪无意识地泛泽满了眼眶,“我……”

  “我……”我了半天,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在宴会上厉妄霆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她就忘乎所以,以为自己对厉妄霆来说是非同一般的。

  可怎么也没想到的,居然会这样!

  他现在的眼神,就差把她大卸八块后,再凌迟处死。

  女孩很没骨气地发起抖来,纤薄的肩膀颤得十分厉害。

  厉妄霆的拳头握紧,鲜明泛白的骨节泛了出来,他的嗓音充斥着浓浓的暴戾气息。

  “谁让你穿她的衣服的?”

  就凭她也配!?

  沈简初留下的东西,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染指的?

  女孩咬着唇,轻颤着,只剩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厉妄霆半是怒吼,“脱下来!”

  女孩被他吼得更是一惊,害怕到失语,指尖颤动着,就解起了纽扣。

  厉妄霆的耐心显然已经消磨光了,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出了后院。

  而想看看事情会发展何种地步,所以偷偷下楼躲在角落里的戚晏晏刚好被厉妄霆撞了个正着。

  她慌忙要往回跑。

  “站住。”厉妄霆冷声叫住了她。

  危险的气息张牙舞爪地向戚晏晏逼近,饶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断不敢在此刻忤逆厉妄霆。

  她颤颤巍巍地僵在了原地。

  厉妄霆走到了她的跟前。

  “沈简初的衣服,是你拿给她穿的。”

  他用的是坚定的肯定句,没给戚晏晏留半点狡辩的余地。

  戚晏晏转了转眸,道:“是。”

  “你找死?!”厉妄霆的掌心紧跟而至。

  他无比冷漠地扣住了戚晏晏的脖子,用力掐紧。

  戚晏晏迫不得已地张大了嘴,着急忙慌地解释:“妄霆,我看你太寂寞了,姐姐又离世了那么久,那个女孩和姐姐长得有几分相似,我就想让她陪陪你,让你不要再那么孤单。”

  她的辩解,厉妄霆根本听不进去。

  厉妄霆的指节不断地收紧,冷酷无情地掠夺着戚晏晏的呼吸。

  “妄霆,你别忘了,当初,我救过你,对你有恩情的。”为了自保,戚晏晏只能搬出保命符。

  “你也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怎么现在姐姐才刚离世,一切就全都变了样了?”

  厉妄霆幽邃的眼眸沉了沉,翻涌起无比复杂的情绪。

  诚然,先前戚晏晏和他一块被困在山洞时,他的确答应过戚晏晏,会对她好。

  可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他对沈简初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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