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顶,劲风猎猎。

  李忠仁与令狐冲相对而立,相隔三丈。

  两人目光沉凝,气息渊渟岳峙,半年苦修,已让他们褪去了大半青涩,锋芒内敛却更显迫人。

  “大师兄,请。”

  李忠仁抱拳,声音沉稳。

  “师弟,请!”

  令狐冲嘴角勾起一抹飞扬的弧度,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清越的剑鸣在山崖间回荡。

  话音未落,令狐冲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没有试探,一出手便是独孤九剑的精髓!

  他深知李忠仁防御之强横,寻常攻击如同挠痒,唯有以点破面,攻其必救,方有一线胜机!

  剑光一线,快逾闪电!

  并非直刺要害,而是直取李忠仁右肩肩井穴!

  角度刁钻至极,封死了李忠仁大部分闪避路线,更暗藏数种后续变化,无论李忠仁是硬抗还是闪避,都将落入他的剑势陷阱!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李忠仁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慢”,但那是一种极致的“精准”带来的错觉!他脚下未动,整个身体却如同风中柳絮般,以一种违背人体常理的柔韧度,向左侧“滑”开半步!

  同时,右手五指微张,一层淡金色的罡气瞬间覆盖手掌,并未硬撼剑锋,而是在剑脊侧面轻轻一拂,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嗤!”

  剑锋擦着李忠仁的衣衫掠过,带起一道细微的裂痕。令狐冲那凌厉无匹、蕴含多种后招的一剑,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拂,硬生生引偏了方向,后续变化胎死腹中!

  “好!”

  令狐冲眼中精光大盛,不惊反喜。

  他长剑一抖,剑势骤然一变,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化为漫天繁星!

  无数道剑影虚实相生,如同疾风骤雨,笼罩李忠仁周身各大要害!

  每一剑都迅疾如电,角度诡异,直指李忠仁罡气流转间那微不可查的间隙,正是独孤九剑“破气式”的雏形!

  李忠仁双目微闭,心神沉入空明之境。

  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凭借对自身血肉筋骨、乃至每一丝罡气流动的入微掌控,去“听”风,“感”劲!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团柔韧无比的水流,在密集的剑网中不可思议地扭曲、折迭、滑行!

  时而如游鱼般从两道剑光的缝隙中穿过,时而以空明拳的柔劲轻拍剑身,将致命的刺击化作无害的滑移。

  他周身淡金色的罡气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时而凝于一点硬撼剑尖,发出“叮叮”脆响,时而化作无形气旋,将袭来的剑气悄然引偏、消弭。

  “当当当!”

  “嗤嗤嗤!”

  金铁交鸣声与衣衫破裂声不绝于耳。

  李忠仁身上的布衣不断增添新的裂口,甚至有几处皮肤被凌厉的剑气划出浅浅血痕,但他脚下却如同生根,始终稳稳立于方寸之地,未曾后退一步!

  他的动作看似笨拙缓慢,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掉令狐冲那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杀招,就是那种明明他可以抵挡得住这些寻常攻击,却绝不会这么做。

  因为这是一种习惯的养成,也就是所谓的路径依赖,强悍的防御,为他增加的是容错率,而非如同傻子一样硬抗敌人所有的攻击,这世上能人千万,又有谁敢说,什么都不怕呢?

  也因此,李忠仁这种越是谨慎的行为,也越是让令狐冲心惊。

  你明明都这么强了,竟然还这么谨慎

  于是,他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刁钻,将独孤九剑“料敌机先”、“攻敌破绽”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能清晰地“看”到李忠仁每一次罡气运转的薄弱点,每一次肌肉发力的微小迟滞,但每一次当他以为必中的一剑刺出时,李忠仁总能以那种近乎非人的身体掌控力和罡气微操,险之又险地避开或化解!

  仿佛他攻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无法着力、变化万千的云雾!

  “师弟,小心了!破气式!”

  令狐冲长啸一声,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剑身,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他身形如电,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寒芒,直刺李忠仁胸口檀中穴!

  这一剑,凝聚了他对“破气”的全部理解,速度、力量、精准都达到了他目前的巅峰!

  剑尖所向,空气仿佛都被刺穿,发出尖锐的爆鸣!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李忠仁眼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闪避,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踏地无声,但整个思过崖似乎都微微震动了一下!

  周身淡金色的罡气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汇聚于右拳!

  那拳头没有带起丝毫风声,甚至显得有些“轻飘”,但拳锋周围的空气却剧烈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

  空明拳·举轻若重·罡气凝锋!

  拳剑相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重锤擂在皮鼓的“噗”声!

  令狐冲感觉自己的剑仿佛刺入了一片粘稠无比、却又坚韧异常的泥沼之中!

  这是他凝聚了他全力的一剑,专门破气,这是独孤九剑的真炁独有的特性。

  不论你是什么气,真炁,罡气,还是任何其他的,面对这种真炁,都会被破坏,被蚕食。

  然而,这锋利无比的剑气在遇到了李忠仁的罡劲之后,却硬生生的坚持住了。

  罡劲本身独特的防御属性是一方面。

  但更重要的。

  是量

  海量

  现如今,李忠仁对于罡气的操控才算是真正意义的如臂驱使,并且在空明拳的加持下,罡气的运转速度也早已经不再是蜗牛慢慢爬,而是意念所指,罡气所至,宛如银河落九天一般的迅速、酣畅!

  也因此,令狐冲的这一剑,直接被李忠仁身前那厚厚的罡气所咬死。

  肉眼可见,半空中的令狐冲这一剑,由上至下,不断的深入,可是,随着剑的深入,这下落的速度也在不断的降低。

  最终,变成消耗战

  终于,当这一剑的独孤九剑的剑气被彻底消耗殆尽,剑尖距离李忠仁的拳头不过寸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更可怕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山岳倾覆般的磅礴巨力,正顺着剑身狂涌而来!

  那不是单纯的内力冲击,而是融合了李忠仁金刚体魄的纯粹力量与混元罡气的浑厚压迫!

  令狐冲只觉手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忠仁眼神一凝,拳头上凝聚到极致的罡气骤然爆发!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然炸开!

  令狐冲闷哼一声,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双脚离地,向后倒飞出去!

  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哀鸣,脱手飞出,“夺”的一声深深插入远处的崖壁之中!

  令狐冲在空中勉强调整姿态,落地时踉跄数步才稳住身形,脸色一阵苍白,气血翻涌,握着剑的右手虎口更是微微颤抖。

  而李忠仁,缓缓收拳,周身流转的淡金色罡气如同退潮般隐入体内。

  他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只是随手挥出。

  胜负已分!

  令狐冲看了看插在崖壁上的剑,最后望向气定神闲的李忠仁,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了由衷的、带着点震撼的灿烂笑容。

  “痛快!师弟,你这身功夫,简直.简直不是人啊!我输得心服口服!你那最后一拳,太霸道了!”

  李忠仁也露出了笑容,走上前去,递过一方汗巾。

  “只是老天爷赏饭吃罢了,我也只是纯粹凭借罡气堆砌,消耗光了师兄的剑气,日后师兄突破绝顶,宛如风太师叔一般,剑气自生,那时候我便不能用这种赖皮的招数了。”

  “嘿嘿,这一次,我距离你的罡气只差了寸许。”

  令狐冲嘿嘿的笑了笑。

  “再来几次,我这‘破气式’说不定真能破开你的乌龟壳呢!”

  “随时奉陪。”

  李忠仁笑着点头。

  心中也不免感慨,不怪当年独孤求败天下无敌,实在是,以点破面,就是要更高级,毕竟,武学也要遵守物理学定律啊,说到底就是对于能量的利用,同样的能量,独孤九剑的剑气将能量浓缩到了极致,又拥有剑的锋利,罡气在它面前,也不过是厚一点的牛皮罢了。

  他的这身功夫,现如今,遇到左冷禅,任我行,甚至是少林寺的那个老和尚,他都不怕的。

  可遇到风清扬跟东方不败这种,他需要承认,大概率能跑,但生死战,死的一定是他。

  核心原因,就是攻防差距。

  久守必失啊.

  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他,跟曾经的岳不群差不多。

  内力雄厚,绵延不绝。

  但却缺少那种极致的浓缩。

  还是拿他的罡气举例,任凭他如何通过空明拳驱使,罡气也只是如同念力一样,增加了流动的速度,但想要将其压缩,从量的累积,到达质的变化。

  空明拳却是做不到的。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也看了看混元功的下册,上面的功夫的确不少,都是周伯通创造或者搜集的,什么左右互搏术之类的,都有,可惜,却没有一个具有压缩真元的方法。

  至于说独孤九剑。

  倒不是风清扬不教给他,这门剑术霸道就霸道在,它排斥一切其他的功夫,他若想要修炼独孤九剑的剑气,那就要废弃现在的功夫,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知道,独孤九剑的剑气,之所以有如此高浓度的压缩跟锋利,其核心,与神有关。

  风清扬自己都说不清,但李忠仁知道,其实就是很多玄幻世界所谓的意,这种意,给真炁附加了属性跟规则。

  只可惜,混元功在精气神这三者之中,对于神是最差的。

  所以,他也已经为自己定好了未来的路。

  以混元功为核心,找到锤炼神的方法,然后为自己的内气找到属性。

  这种属性可以让他的罡气具有独孤九剑剑气之类的特性,那时候,他才算是真正的出师。

  也许,见神不坏,便是这样的境界。

  可惜,就算是周伯通这个创始人,都没有走到这一步。

  也许是他年岁太大了。

  也许是.这根本不可能。

  一个人的神,想要主动操控整个身体的所有功能,BYD,以为自己是多线程的电脑啊.

  “一步一步走吧.”

  末了,李忠仁如是的想着。

  崖边,一直静静观战的风清扬,抚着长须,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也算是将这把老骨头燃尽了。

  现在看来,这师兄弟二人都已经走上了各自的路。

  当然,以他的眼界,自然看得出,看似李忠仁赢了,可若这孩子找不到自己的意,日后华山第一,还得是令狐冲,无它,创造独孤九剑的前辈太厉害了,比起周伯通前辈高了不止一节,这是传承上的差距。

  对于这一点,风清扬也是爱莫能助,就是因为他也是修炼独孤九剑的,才知道,意这种玩意,有多么的说不清道不明。

  “如此,也该下山了。”

  沉吟良久,风清扬心中想到。

  剑,不见血,终究只是礼器罢了。

  拳,不打人,也不过是庄稼把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师兄弟二人现如今的实力”

  想到这,风清扬却又不由有些头疼。

  孩子太出色,想要历练,也不容易,这一点,他决定寻找岳不群研究研究。

  毕竟,这孩子心眼多,也许能为他提供一些思路。

  ——

  岳不群如今越发的道骨仙风,心结尽去之后,紫霞神功更是一日千里,他估摸着,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彻底让紫霞神功圆满,那时候,即便是风师叔,估计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不是他狂妄,实在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风师叔最大的弊端就是气血内敛,不能过度消耗,所以,他们两人对战的结果,也就只是熬老头,没啥技术含量,纯粹是累死风清扬。

  当然,风师叔如果选择不打,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功夫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就已经是进无可进了。

  胜负更多的,是看天意或者是选择。

  “风师叔,您这是”

  看着推门进来的风清扬,岳不群赶忙站起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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