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仙之中,戴着斗篷隐藏自己的夕瑶,很受伤。

  当年飞蓬的眼里,便看不见自己,尽管自己生的是貌美如花,但是飞蓬更喜欢那个头顶尖尖的男人,也就是魔尊重楼。

  这让夕瑶就很不解,难道男人头顶尖尖的长角,真的很有魅力吗?

  如今再见飞蓬,夕瑶激动的连呼吸都在颤抖,却不成想,飞蓬与重楼深情对眸,眼里再无别人。

  甚至飞蓬都只是草草对伏羲行礼,然后注意力便全在重楼的身上。

  一眼千年。

  飞蓬和重楼用眼神交流。

  “约吗?”

  “想约,约不了。”

  “为什么?”

  “使命在身。”

  “什么时候能约?”

  “会有机会的。”

  慕容复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看向飞蓬,心想飞蓬也不是圆脸络腮胡,没有画眼线,也没有小白袜啊,是怎么把重楼迷得五迷三道的?

  “飞蓬居然在阴影世界之中?难怪他一直没有转世。”慕容复强行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对伏羲说道。

  伏羲道:“我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是我神界最能征善战的将领,他转世为凡人,便是刑期,去阴影世界之中为天下征战,便是赎罪。如此持续万年,飞蓬还可以在神界复位。转世为凡人,其实也不是什么严厉的惩罚,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休假。反而是在阴影世界之中征战,对抗元始天魔演化出的阴影魔族,十分辛苦。”

  “不辛苦。”飞蓬崇敬的看着伏羲道,“天帝陛下才是真正的辛苦,陛下在太虚之中,维护着六界的秩序,抵抗元始天魔,那才真是朝乾夕惕,居功至伟!”

  慕容复更诧异了,这飞蓬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很懂得语言的艺术,很能进步嘛!

  “这一位,是修为不逊色于我的仙道祖师,慕容复,字紫英,号紫胤道祖。紫胤道祖如今也是世界的支柱,飞蓬,来拜见紫胤道祖。”伏羲对飞蓬的表现很是满意,让飞蓬来拜见慕容复以及女娲,“这一位你想必更熟悉了,是我的妹妹,大地之母女娲。”

  “见过紫胤道祖,见过女娲娘娘。”飞蓬立刻行礼。

  只是他不知晓慕容复的事迹,虽觉得慕容复修为通天,伏羲也十分重视,却也只是对慕容复表面客气,内心并无多少崇敬。

  而面对女娲娘娘的时候,飞蓬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像飞蓬这种最顶级的神族,三观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也都知道女娲娘娘对于世界的贡献,只是神族是一个整体,不是个人。

  从神族整体利益来说,当年的飞蓬也为了神族去对抗女娲,但是在个人方面,他十分尊敬女娲。

  伏羲看向慕容复道:“你有两个朋友,不是一直想见伏羲吗?现在可以相见了。”

  慕容复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伏羲道:“我即是天道的化身,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知道这些事才很奇怪,不是吗?”

  “也对。”慕容复对龙葵有过承诺,此刻便放出魔剑之中的龙葵。

  “这把剑”飞蓬看着慕容复手中的魔剑,觉得此剑与自己大有缘分。

  能没缘分吗?

  照胆神剑,是伏羲赐予飞蓬的神剑,飞蓬能成为神界第一神将,得此剑助益颇多。

  而魔剑,更是飞蓬的转世之身龙阳所铸造。

  飞蓬不是懵懂的景天,他是能感应到这剑和自己有一些因果上的联系,自己若使用这把剑的话,那当真会让自己的战力,再次获得提升。

  “这是我的剑。”慕容复说着,看向红蓝双葵,“我答应过你们,会让你们见到飞蓬。我本以为,应该是我主宰苍穹之后,才能找到飞蓬,不料伏羲老哥他是个敞亮人,让飞蓬提前闪亮登场了。”

  红蓝双葵十分激动,融合为一个龙葵,身着广袖流仙裙,一如当年的姜国公主,看着飞蓬,几乎呜咽道:“哥哥!”

  “你是谁?”飞蓬诧异道。

  龙葵愣在原地。

  “哥哥,你不认得我?”龙葵难以置信。

  “不认得。”飞蓬道,“似乎有些面熟,但我确实不认识姑娘你。”

  龙葵木然。

  酝酿好的情绪,也顿时烟消云散了大半。

  伏羲道:“飞蓬不认识你,是因为他没有凡人时候的记忆,他现在只是飞蓬,而不是龙阳。我可以把他龙阳时候的记忆还给他,但那也只是一个记忆,龙阳已经消失了。飞蓬曾经是龙阳,但他现在不是龙阳。”

  此刻的伏羲,颇有长者之风,表现的温文尔雅,嘴里说着富有哲理的话,掐动法决,抽出漫漫时空长河之中的一段记忆,将这记忆,塑造为一颗白色的桃子,看上去就饱满多汁。

  伏羲将桃子递给飞蓬,说道:“你将这颗桃子吃下,便能找到你凡人时候的记忆。其实凡人的记忆对你影响很小,你有十万年的经历,而凡人阶段,则只有不到二十年。接受凡人的记忆,于你而言,不过是一滴墨汁滴落于沧海之中,只会是墨汁溶于沧海,而不会是墨汁染黑了沧海。”

  飞蓬犹豫道:“我记得天帝陛下曾经说过,神族越是纯粹越好。”

  伏羲道:“现在我允许你这么做。这个姑娘叫龙葵,她已经等待了你一千年,她的感情会让你不那么纯粹,但是不纯粹也是一种修行,只要你将那七情六欲升华,于你则是有益无害。”

  “我明白了。”飞蓬说着,吃掉了桃子。

  刹那间,他的脑海里,多出了龙阳一生的记忆。

  姜国

  父王,母后.

  龙葵

  天剑之变

  一时间,他的容貌未变,但是却仿佛另一个在他身上挣扎,国仇家恨的情感,对父母的情感,对妹妹的情感,交织出来的回忆,苦涩又甜蜜。

  飞蓬便如同饮下一壶后劲很大的酒,整个人都痴醉于一时。

  片刻后,回忆生成,飞蓬的眼睛变得柔和,看向龙葵的目光,多了一种哥哥对于妹妹的怜惜,却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

  “小葵,我想起来了。这是我铸造的魔剑,在国破家亡的时候,你跳入了铸剑炉之中,我则战死了。”飞蓬说道,“这过去的事情,我本以为一切终结,却没想到,千年之后,能与你再见,而你也化为剑灵。我能感觉到,你的生命本质突破了鬼魂的桎梏,进入更接近神族的层次,你的体内,也在孕育着全新的生命。看到你不是过去那么孤苦无依,有了自己的归宿,我真的很为你感到高兴。”

  “哥哥.”龙葵想说什么,但此刻她看着飞蓬,仿佛看到昔日的哥哥,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新的人生已经开始,千年的等待,终究转化为温馨的亲情。

  于是,龙葵彻底释然,她露出一缕笑容,说道: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我的哥哥一直是一个盖世英雄,一直在守护,可他已经死了。你很像我的哥哥,你却不是我的哥哥。但世上有个像我哥哥的人,依旧肩负着守护众生的命运,我相信这是天道最好的选择。”

  “龙葵姑娘,你很有慧根。”伏羲赞许的对龙葵说,“所谓爱者,求的并非是永恒,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埋藏心间,终有遗憾。你放下了对爱的执念,将你自身之爱,升华为对众生的大爱,难怪你能以鬼仙修出阳神,以阴灵入圣。”

  龙葵只有一声叹息。

  “飞蓬,你懂得了吗?爱是什么?”伏羲问飞蓬道。

  “爱是守护,是美好的寄托,是诚挚的祝福,是真诚的快乐。”飞蓬道,“我不再如过去一样纯粹,但是守护众生的决心,却更加坚定。我会记得这份美好的回忆的。”

  说罢,飞蓬看向龙葵,说道:“我会记得你。”

  说罢,飞蓬的眼神变了。

  龙阳被飞蓬消融了,成为飞蓬的一部分。

  恰如溪流汇入大海。

  “哥哥.”龙葵笑中带泪,悲欣交集。

  她明白,从今以后,她不能再见到龙阳。

  龙阳已经是过去。

  但她仍然有现在,她看向慕容复。

  她仍然有未来,她看向自己的小腹。

  她点点头,退回到魔剑之中。

  便如不曾来过。

  飞蓬觉得心中激荡,身上的气息,变强了一些。

  重楼死死看着飞蓬,心中暗想,也许爱真能让人升华?可我无所爱之人。

  “我以为你已经太上忘情。”女娲眼神复杂的对伏羲说。

  “忘情不是无情。”伏羲说完,对飞蓬道,“飞蓬,刚才你所见到的,是兄妹的亲情。现在你会见到,男女之情。有那么一个姑娘,她爱上了你,有一万年之久。”

  群仙之中的夕瑶,娇躯一震。

  飞蓬很茫然:“有这回事吗?”

  伏羲看向夕瑶,说道:“夕瑶,你不是想见到他吗?为何不敢出来呢?我并未有责罚你的意思。你也是身不由己,而敖胥此神,心术不正,我早说了六界要和睦相处,他却一直想恢复神族一家独大的霸权,这是有违天道。他的下场,全然是他咎由自取,与你无干。”

  夕瑶摘掉了斗篷,越出人群,来到伏羲和飞蓬的面前。

  “拜见天帝陛下。”夕瑶为伏羲行礼。

  她对伏羲并无不满。

  伏羲办事至公无私,唯才是举,她昔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女,伏羲便能发现她种植方面的天赋,让她守护神树,这是很大的职责。

  而若非她成为神树守护,她也不可能认识飞蓬。

  只是她被慕容复裹挟走了,不得不站到慕容复的阵营。

  “夕瑶,是你?”飞蓬倒是认得夕瑶。

  当年他和重楼大战之后,常去神树之下的春滋泉,利用春滋泉的泉水疗伤,那时他和夕瑶经常见面,这个神女算是他的朋友。

  “是我。”夕瑶道。

  她十分想见飞蓬。

  可真见了飞蓬,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爱了我一万年?”飞蓬问道。

  “我是的。”夕瑶道,“我那时在神树之上,看着将军你的英姿,渐渐心生爱慕,不知何时有了相思之心,却一直不敢倾诉。”

  “哎,谢谢你。”飞蓬道,“我却不能爱你。神族之间,不该有男女之情。”

  伏羲这时看向群魔之中的魁予,说道:“魁予,飞蓬也是你的朋友,他的态度,正是我期许的。神族有爱,其实并不是坏事,对于神族个体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

  天魔众的魁予,也是神界当年的一位女战神,和飞蓬是战友。

  魁予自己不谈恋爱,却包庇了生下神子的神族,逃到了魔界,成立了天魔众。

  魔界只有一位不管事的魔尊重楼的时候,魁予可以勉强自立,不与群魔同流合污。

  但是现在魔界出现腾蛇魔尊,魁予就没有了自立的空间,便被迫加入腾蛇魔尊的麾下。

  不过她的战意不高,过来神界,纯粹就是撑场面,打酱油,顺便看戏。

  她自是知道不管她如何战斗,真正决定性的战役,属于伏羲和慕容复。

  连魔尊都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那么,该划水划水,该摸鱼摸鱼,才是一个优质打工人的态度。

  只是魁予没有想到,伏羲会点她的名。

  “陛下,爱对神族个体是好事?”魁予道,“这是真的?”

  “飞蓬就因此修行更进一步。”伏羲道,“一些神,如敖胥认为,七情六欲是人类的低级欲望,神族没有这样的欲望,这是错误的。敖胥他境界太低,野心太大,看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你也是有爱之神,只是你的爱,并非是男女之爱,而是对神族兄弟姐妹的友爱。”

  “因为这种友爱,你叛出神界,庇护他们。而你这些年,修为是否在增长?而你在神界的时候,你的修为近乎停滞。”

  魁予道:“似乎真是如此。”

  伏羲道:“这便是爱对你的益处,不善用七情六欲,便会堕入魔道,善用七情六欲,便是一种修行。六界众生,并无高下之分,我所创造的神族,本也是性情中人。只是神族整体,最好避免男女之爱。”

  “因为这对神族,对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危害。神族产下神子,会导致神族的力量降低,神族的力量降低,则会让我的力量降低,我的力量降低,便难以镇压元始天魔,世界就会被毁灭。”

  “且神族的生育能力并不逊色于人类,神子需要汲取大量的盘古清气,一旦众神谈情说爱,生下无数神子,那么盘古世界的清气,就会快速枯竭,无法进行现有的循环。就算元始天魔不灭世,循环被打破,也会给六界带来极大的危害。”

  “三大种族之中,以神族力量最为强大,但是这种强大的代价,便是数量不能太多。便好似人间的王朝,皇族若少的话,天下还能供养得起。若天下有几百万皇族,那把百姓压榨到极致,百姓也供养不起,这对王朝本身,也是极大的负担。”

  “神族是六界的皇族,但我们不能学人间的皇族那么肆无忌惮,我们必须克制自身的欲望。知道爱,懂得爱,却不能放纵爱欲,尤其是男欢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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