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叛教者在他面前说。“我透过太阳石望向星空,见那伤口至今不曾愈合,它预示着灾难、鲜血、烈焰……”

  罗曼耳边传来了加林的喋喋不休。

  这老头何时闭嘴?他心底暗想,视线凝聚在那叠报告公文上。

  今日是罗曼来到狮子领第二天,在他以为摆脱了丰饶城那边一切繁重的琐事时,加林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此人乃是杰特和迪克的挚友,格薇儿的长辈,桑娜的导师,也为起源城的建立做了微小贡献。

  但加林此刻不是以那些身份站在罗曼面前的。

  他曾经是占星士,对神秘预兆甚为笃定,坚信大灾难即将发生。

  因为不久前,一颗赤红彗星划过天空,在星界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狰狞伤口。

  对罗曼来说。只要不是现实世界的陨石撞击大地,那就不值得重视。

  但加林认为天之伤痕骇人听闻,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崩溃,像是腐烂血肉,即将蔓延到大地。

  罗曼的视线从红桌上转移向石窗外,试图从湛蓝天空中找出加林所说的痕迹,但却一无所获。

  加林这时提醒道:“殿下,只有我们看得到星界。”

  罗曼问:“玛丽也不行吗?”

  他见到猩红女巫轻轻摇头。

  先知能利用太阳石观察到星界,星界和幽界类似,是极少数天赋异禀者能感知到的维度。

  但女巫不是正统的占星士。

  占星士见不到女巫眼中的幽界,女巫也对占星士眼中的星界一无所知。

  罗曼知道,这些非凡者都认为幽界和星界是同个维度的不同表现。

  夏斯塔这时说:“星界不是也坠入黑暗了吗?”

  加林反问:“若那鲜红刺目的邪光刺破了黑暗呢?”

  夏斯塔闻言,感到强烈的不安。

  玛格丽特沉默不语,猩红之光在眼中闪烁。

  罗曼不想去讨论这个很模糊的东西。

  因为神秘侧向来如此,仿佛搞不懂是正常的,而搞懂了就不神秘了。

  罗曼揉了揉眼睛:“行了,加林,我已足够重视此事,若真有必要,河谷不会袖手旁观,但现在你还要我怎样?你快退下吧!”

  加林听到罗曼语气很重,顿时意识到这位年轻君王没把这件事视作头等大事,现在很不耐烦。

  加林心中暗叹,只能欠身告退。

  罗曼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狮子领的公文上。

  这次领土扩张给他带来了极大益处。

  狮子领历经多次摧残,但人口数量仍然可观,能为河谷补充兵力。

  他没要太多,怕消化不掉,也就三千人,而且今后每攻占一处地方,就要汲取一部分新兵。

  这些新兵只能当做辅兵来用。

  在罗曼的计划中,征战时期的新兵没有太多的训练时间,他们和曾经的军人不同,没时间在军营里成长,刚加入军队就得快速前往各方,为后续的大队作战提供保障。

  罗曼希望这些新兵能在今后的军旅生涯中成长。

  军旅生涯是很残酷的熔炉,容不下任何的懒惰、拖沓、不服从。

  他们会被职业士兵带领,改掉所有的坏习惯,成为符合军队要求的战士。

  若是新兵改不掉,或者犯错多次、亦或者逃跑……那罗曼也将生杀大权交给了基层士官,是生是死,由他们的长官判断。

  一条命也就那样,无非是多发一份抚恤金。

  他没时间去关注不起眼的小人物了。

  加林的提醒并非无用,罗曼知道人族外部有威胁,可大地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去团结起来、抵御外敌呢?

  这时,塔希娜闯了进来,她身体高挑坚实,穿着洁白骑装。开口就说:“罗曼大人,你答应我的精兵呢?”

  罗曼停止书写的动作,拧起眉头。

  塔希娜说:“狮子领安稳了一月,你答应我的军队迟迟没有出现。”

  “不到一个月!你催我三次了!”罗曼眼神阴郁,“这段时间里,我给狮子领援助了成百上千吨的各项物资,为了帮助这里恢复基础生产,所有人忙得连轴转,而你只想要你的军队!”

  塔希娜说:“我的罗曼大人,如果你让你的大军全程参与此事,我相信会事半功倍!但你在我的土地上绑架了三千个青少年充当你的兵源后,就再也不管不顾——如今你的大军更是即将开拔——罗曼!你根本没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罗曼冷冷的看着塔希娜:“帮这里度过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耽误我很多功夫了。”

  他从文件中抽出了一封信件,摆在塔希娜面前。

  “我应承契约,命五百位文员和三百位教官常驻于此,为你管理土地、训练军队,但反对者正是你的大臣们。他们要求我的文员跟随军队撤离狮子领!”

  塔希娜拿起信件,望着内容,脸色冰冷。

  狮子领百废待兴,她面对的事情也很多,而她的大臣们不肯出力,她本以为众臣只是抵触,没想到还敢拖她的后退。

  塔希娜漠然说道:“这是误会,看来我没和他们说明白!”

  众臣一直不希望塔希娜有那么多的职业军队。

  主要出于财政方面的顾虑,豢养军队的难度奇高,投入甚巨。

  财政大臣戴蒙是反对者之一,他认为最多半年,塔希娜刚建立的新生政权就会破产。

  大臣们不介意为了新生的黑铁王国尽心尽力,好得到一份名留青史、泽及后人的荣誉和爵位。

  但现在的塔希娜令他们强烈感到陌生。

  他们私底下认为她被某人蛊惑了,荼毒极深,已至骨髓。

  罗曼在狮子领的种种行径无异于在践踏他们的权力,这群重臣深感不安。

  狮子领现在有两套管理体系。

  一者是罗曼带来的河谷文员,一者是塔希娜的大臣。

  而前者太强势,接管狮子领的一切管理秩序,让所有人都按照他们说的来做。大臣敢怒不敢言,暗忖这里是罗曼的狮子领还是黑铁之王的狮子领?

  塔希娜不闻不问,甚至默许、加入其中,更令大臣们心痛和失望。

  他们对旧秩序有强烈的依赖性,习惯用过去的方法从大地汲取利益,无论如何也不喜欢河谷之王——那人的作风令人胆寒。

  直至今日,这群大臣终于开始行驶正当的权力了。

  阻止塔希娜募军、让罗曼势力离开狮子领。

  这些诉求合情合理,征服者在世也挑不出毛病。

  塔希娜强调道:“以后没有这种误会了!”

  罗曼点头:“如果你能摆平你的大臣,用不了十天,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相信塔希娜的本事,这人武力值极高,天生王者,锐眼能看穿人心,任何人都逃不过她的审视。

  如无必要,罗曼不想和她翻脸,塔希娜麾下的白骑士和黑铁是大地上最难啃的骨头。

  他和他的高层军官做过推演,认为十个职业士兵的命才能换掉一个黑铁,而白骑士就更难杀了,没有上百个士兵的围追堵截,他们杀不到任何一名白骑士。

  严格来说,相比起被扶持上位的黑堡之王,塔希娜这位流亡公主才是接管了黑铁遗产的正统继承人。

  而时至今日,她已登基。

  她继承了伊奥努斯之志,要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所有纷争,迫切希望将分崩离析的大地秩序重归一统。

  罗曼认为这和她背负的使命和某种来自于黑堡宫廷深处的隐秘有关。

  “殿下,塔希娜女王志向崇高,从不耍阴暗手段,劝你退兵的信件没有她的授意。”夏斯塔轻声说,她目送塔希娜消失在门外。

  罗曼点头回应:“我知道。”

  他不关心塔希娜用何等手段降服众臣,如果塔希娜做不到,罗曼也不介意伸手帮塔希娜清理掉那群跳蚤,用绝对干净的手段,哪怕他和戴蒙爵士曾有过数次交际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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