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金价又涨了。”

  “涨了关我屁事,这个月才发了两千多,唉,交了房租之后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块,怎么办啊。”

  “谁叫你隔三差五请假不加班的?啧啧,陪女朋友吧,这个月你就吃土吧。”

  “嘘,别说这个,小陈才分手了,那女的态度也太恶劣了,你别让他伤心。”

  一道道声音入耳,办公室内……

  哦不,这里不是办公室,是流水线中午休息的三十分钟。

  陈烛从流水线上趴着起来,再等几分钟,这条线就又要开始了,他们要继续那枯燥的工作。

  一个小时不到十块,如果不加班,一个月就算上满了三十天也不足三千。

  久远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的复苏,属于他的身份与因果最后逐渐理清。

  此时的他刚刚步入社会,遭受毒打,进了黑厂。

  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唯一的白月光在不久之前无缝衔接……不对,应该是终于隐瞒不住,被他发现出轨,深受打击。

  但因为是他主动闹的,人家反而楚楚可怜,以至于那男的非但不觉得他前任不好,反而觉得可怜与同情,遂找人打了他一顿,同时暗中操作,把他在厂里的工价一压再压。

  同事们对陈烛同情正是因为这个,不忍心再打击他。

  “他醒了。”

  “嘘,要开工了注意点,这几天他精神状态不好,我估摸着要离职了。”

  “离职?那他之前压的一个月的工资不要了?至少也要提前三个月提出离职才行啊。”

  “你们看着吧,我不会看错的,这小子前两天还问我,这个厂的老板什么时候回来,我一时说漏嘴了,就在今天呢……”

  “嘎嘣……嘎嘣……”

  “舒服……”

  “凄惨的年轻人”伸着懒腰,活络自己的筋骨,然后看了眼面前的流水线。

  哦,这是做电脑配件来着,他负责打螺丝的同时还要修怔零部件的毛刺,很累,在整条线上来说都是最累的。

  但这还不是厂里最累的工种。

  熟悉的“滴滴”仪器声忽然响起,流水线也“嗡嗡”的开动,同时还伴随着一些气压仪器的噗嗤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亲近又陌生。

  “陈烛过来一下。”

  个子矮小的线长对着他招手,板着脸,其身后跟着科长以及族长。

  三人的面色都是板着得,严肃得吓人。

  “从现在起你被调到无尘车间了,现在就去工作。”

  线长对他说道:“还有,鉴于你最近产量老是不达标,漏件错件,工价再次下调一块。”

  说完,那线长转身对陈烛道:“你跟我来,现在我带你去领工服。”

  刚说什么来着,这里还不是厂里最累最苦的活,结果马上他就要干最苦最累的活了。

  无尘车间,没有空调,要穿全密封的工装在里面操作。

  不能坐着,一般情况除了吃饭,一站就是十二个小时,两班倒。

  但其他人工价最低都有十五,他的工价却从九块又下调到了八块。

  这是分明要把他往死里整,让他离职,从这工厂里面离开。

  可如果离开,那押的一个月的工资和这个月这几天工资就没有。

  而没有这些工资,他就付不起昂贵的房租,电费,甚至他连空调都不舍得开的电费。

  他没有后台,没有父母,没有家,所以就连回农村种地都是奢望。

  他只能睡桥洞,当乞丐。

  要么,就陷入软件借贷,从而一辈子就被毁了。

  组长和科长冷眼看着,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没动。

  “怎么,你不愿意?”

  “不愿意就滚,能干就干,不能干卷铺盖回家,还当这里是家里呢?”

  组长骂到:“不能吃苦就回去当少爷去,这里不是你家!”

  流水线上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这边,眼中有些同情。

  “真可怜。”

  “组长不知道他是孤儿吧,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还不是因为女人,我说你们女人啊,都是祸水。”

  “什么就你们女人了?我可不是哪样的。”

  打工人们窃窃私语,当然也有对陈烛的同情。

  “小陈这孩子原本性格多好的,做什么都说谢谢,还腼腆,结果现在,唉……”

  她们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阳光男孩退变成了一个黯淡无光的成年人。

  此时不发一言,多半是被骂傻了。

  “你骂完了?”

  陈烛终于开口,抬起眼皮看那线长: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你说什么!”线长眼里一惊,很快用愤怒替代:“什么钱不钱的,你现在不要说这些,我就问你,能不能干!”

  “不能干就滚!”

  “不能。”陈烛直视他的眼睛:“我不仅不能,我还不滚,你现在要拿我怎么办?”

  线长的个子很小,陈烛则不同,他的个子足有一米八!

  此时向前一步,压得那小个子线长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让他恼羞成怒:“你要干什么!反了天了!你还要打我不成?”

  “啪!”

  陈烛一巴掌抽他脸上,力道大得他一屁股坐地上。

  他再次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瞪着后者:“梁齐勇,要不是为了钱,你以为我会对你忍气吞声?”

  “一个连别人媳妇都要调戏都小人,我呸,打你都是脏了我的手!”

  他抬脚直接踹开,走向组长。

  “刚才你好像骂的很凶,你在骂一句试试?”

  难怪要回来还因果,踏马的自己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草!

  “我骂你怎么了?”

  组长个子可不小,比陈烛还高半个头,一身彪肉体重差不多有近两百斤。

  往这里一站,压迫感十足。

  这也是车间几乎没人吵闹的原因,实在是打不过。

  组长鄙视道:“你现在打了人,等着吧,保安一会儿就到。”

  “科长,您帮忙报个官,我就在这里守着他不让他逃。”

  “小子,这一巴掌恐怕你不赔个几万块走不了。”

  组长眼中有高兴,回头跟那少爷说一说,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笔外快。而代价,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人,这样的,他手机里联系的好几个中介,一抓一大把。

  “啧啧,煞笔。”

  陈烛骂他:“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了谁。”

  “谁?孤儿吗?”

  组长冷笑:“你妈都不知道在哪里生的你,我还惹不起了,好怕哦。”

  “呵。”

  陈烛抬手,同样一巴掌打过去。

  就这?

  组长根本就不虚,那软弱无力的巴掌能有多大力道?

  反而这么多人看着,是着孤儿先动的手,待会儿他随便怎么还手都是正当的。

  但似乎有点不对劲?

  “啪!咔嚓!”

  组长的手被一巴掌拍碎,骨头都断了。

  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整个人惨叫一声被拍倒在地上。

  他感觉脸上像是被拍没了一层皮肉,疼痛抑制不住的来。

  “呸,废物。”

  流水线上的工人们震惊了,下意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出这么大的事,明天说不定就要全场批评,上夜班的早上也要来集合开会。

  但这还是小陈那孩子吗?那个腼腆的孩子力气这么大?一巴掌能把组长的手拍碎?

  今天的小陈,有些不一样了。

  一些女生目光亮起,心中暗道可惜。

  他要是早点这么厉害,也不至于等到被那女人抛弃啊。

  陈烛走向最后那科长,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要说没预谋肯定不是。

  “跪下。”

  冷冽的两个字,陈烛抬起手。

  “不跪,你跟他们一样。”

  科长已经不年轻了,约摸有个五十岁左右,此时面色勉强挂起笑容:

  “小陈啊,我可是没得罪你啊,就是人事调动我要来看看。”

  “我管你看不看?”

  陈烛的巴掌高高扬起:“三……”

  科长下意识看向四周:“小陈,及时收手啊,这已经触犯律法了,是要坐牢的。”

  “二……”

  犯法?陈烛冷笑,有时候,有些东西,不犯法比犯法还要恶心。

  所以他不准备喊第三声,干脆利落手臂高高抬起又落下。

  “啪!”

  清脆的声音,科长被他一巴掌扇飞,重重落在地上。

  三巴掌,三个人躺着。

  车间内鸦雀无声,但也有人眼中有快意。

  他们早就被压迫已久,看这几个不爽了,这小陈今天还算是爷们儿。

  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哼,你们做得那些事,昧着良心挣的钱,小心人在做,天在看。”

  他走出厂门,外面的太阳灼热,高温融化地面。

  他要去做第二件事了,顺手也要回去收一些东西。

  这个厂是没有宿舍的,就算有,也早就被分完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房东人是不错的,不然就凭他这点工资,早就被赶出去了。

  顺着路一直走,因为舍不得两块钱的租共享自行车钱2,他一般都是走路。

  其实也不是很远,走快点也就十多二十分钟的路程,对于年轻人来说不算太难。

  陈烛用脚步丈量这条熟悉的路,每走一步都是还因果。

  今天走了三十分钟,大地上的热浪扭曲着万物,尽头有一片棚户区。

  这里应该算是城中村了,这些棚户有好有坏。

  但这些都是有主的,也不外租。

  在往前走,就是一片自建楼,其中一座稍微好一点的,改成了五六个隔间,那就是他的住处。

  当然,他的住处不是隔间,而是其中一间的地下室。

  “小陈回来了,今天这么早吗,是放假啦?”

  远远的,自建楼外面的大姨就看到了他。

  大姨在纳凉,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坐在门口,享受着因为开门,从室内吹出来的凉风。

  据说大姨的儿女都是在外面开公司的,她不喜欢直接吹空调,所以这个时候才会有如此一幕。

  陈烛笑了笑:“是啊,放假,大姨您忙。”

  他笑着就要从旁边下地下室。

  虽然冬天不好过,空气还不流通,但这个时期算还是凉快了。

  哦,还要排除发霉的墙壁,墙缝里的虫子,以及附近厕所吸引而来的各种小虫。

  陈烛都心情,五味陈咋。

  房间不大,不过是七八平罢了,除了床之外地上垫着纸壳子,上面就是他的日常用品。

  房间里难闻的汗味弥漫,只因为他舍不得开空调。

  陈烛一时出神,越来越多的记忆被翻出来。

  这个世界,没有洪荒的直接,多的是弯弯绕绕,你只能忍着。

  所谓的富贵险中求,都在刑法里,而且这个联邦也有一套完整的反险中求策略方案。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陈烛打开门,是大姨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大块西瓜。

  “刚好你回来了,大姨我吃不完,给你送一点来。”

  “谢谢大姨。”

  陈烛没有推辞,他运气其实也不错,大姨隔三差五就会来关照他。

  “哎呀,谢啥谢,你要是有时间就上来,大姨家里开着空调的也不热,你也知道,大姨儿女不在身边,平时也没个人多说两句话……”

  大姨絮絮叨叨,一边说着,一边给陈烛关上门。

  很热情,但人家说归说,他自己身上这味道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他拍拍手,拿了些洗漱用品,去这房子外面的厕所洗了个冷水澡。

  洗干净之后,换上一身最干净的衣服,这是他每次面试的时候买的,平时舍不得穿。

  要收拾的,似乎也就这些了,哦,还有个手机充电器。

  陈烛刚刚拿起来,忽然耳朵一动。

  他听到了大姨倒在地上,若不是今非昔比,还无法察觉。

  这是怎么了?

  陈烛皱着眉头果断往楼上走。

  打开门,就见大姨躺在客厅,似乎刚洗过手。

  他面色一凝。

  阴气久凝,与阳气相冲导致血管堵塞,爆裂。

  此时的大姨已经有脑出血的症状,就算在医院旁边也不一定能够抢救回来。

  “我回来得还真是时候。”他心头感慨,大姨人不错,有这个福报才是对的。

  而此时,哪怕是正午这屋子里也凉嗖嗖的。

  他伸手凝聚周围灵光,若是洪荒灵气,大姨承受不住。

  往下一点,暂时封住出血点,然后才冷静的拿起电话,拨打急救。

  “这位兄弟,你在逆天。”

  忽然,阴冷里响起声音,地下走出黑白无常的身影来。

  “人死如灯灭,张秀芳的寿数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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