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庄的村民听完周益民的话,十分害怕,没有想到危害这么大。

  不过处理好之后,大家又投入忙碌的采摘工作当中,有的人已扛着竹筐、麻布袋涌进温室大棚。

  厚重的棉帘一掀开,裹挟着泥土与菜香的热浪扑面而来,张家媳妇摘下捂得发烫的棉帽,粗布头巾下的鬓角早已沁出细密汗珠:“好家伙,比咱炕头还暖和!”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解开棉袄,挽起袖子,劳作的气息瞬间在蒸腾的热气中弥漫开来。

  王瘸子半跪在松软的泥土上,剪刀贴着油麦菜根部轻快滑动,嫩绿的叶片带着晨露簌簌落入竹筐。“小心些,别伤了菜心!”

  老支书拄着枣木拐杖来回踱步,烟袋锅子在掌心敲出节奏,“钢厂的人就爱这水灵劲儿!”

  周大辉和周大虎俩负责搬运,麻布袋装满圆滚滚的白菜梆子,压得肩膀生疼却脚步不停,偶尔相撞发出闷响,引来一阵笑骂。

  张婶踮着脚采摘顶花带刺的黄瓜,指尖刚触到藤蔓,水珠便顺着指缝滚落。

  她身旁的二柱抱着一摞鲜嫩的生菜,粗布衬衫被汗水浸透,却仍咧嘴笑道:“这批菜保准能卖个好价钱!”

  棚内此起彼伏的“咔嚓”声、“咚咚”的搬运声,混着村民们粗重的喘息,宛如一曲热烈的劳动号子。

  突然,周益民的喊声穿透喧闹:“通风口别堵着!”

  寒风灌进来的刹那,菜叶上的水珠凝成冰晶,众人虽冻得缩脖,手中的活计却未停。

  张家媳妇一边系紧围巾,一边麻利地将成捆的芹菜码放整齐,冻红的手指在菜茎上翻飞。

  棚顶垂下的冰棱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光芒,与村民们额头的汗珠、竹筐里堆成小山的蔬菜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幅热火朝天的丰收图景。

  随着采摘工作渐入佳境,棚内的忙碌愈发紧凑。

  秀兰蹲在田垄间,负责分拣青椒。

  她的眼睛像精准的扫描仪,仔细甄别着每一颗青椒,肉厚饱满的,被她轻轻拿起,小心翼翼地堆迭在身旁,不一会儿,便垒成了一座翠绿的小山。

  偶尔有调皮的青椒滚落,她那沾满泥土的小手便如敏捷的松鼠,手脚利落地扑过去捡回,在粗布裤腿上蹭了蹭指尖的泥土,又迅速投入分拣,动作娴熟得如同经验丰富的老菜农。

  二柱搬来竹梯,稳稳架在西红柿藤蔓旁,那竹梯在他手中听话得很,就像他多年的好伙伴。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支架,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生怕惊扰到枝头成熟的果实。

  熟透的西红柿红得发亮,表皮泛着诱人的光泽,宛如一个个精心雕琢的红宝石。

  二柱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一串西红柿,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掐断藤蔓,“啪嗒”一声,饱满的果实乖巧地掉进下方的竹篮里,发出令人愉悦的轻响。

  老支书掏出那只黄铜怀表看了看,表盖上的雕花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烟袋锅里的烟灰簌簌掉落。

  “还有半个时辰!钢厂的车该到了!”

  这声提醒好似一阵急促的战鼓,让棚内的节奏陡然加快。

  村民们原本就麻利的动作,此刻更是快得像上了发条。

  周益民则如同战场上的指挥官,穿梭在田垄间,不时伸手检查菜叶的完好程度。

  遇到品相稍差的,他便轻轻挑出来放在一旁,同时高声喊道:“大伙把菜分分类,好的装前头,次些的放后头!”

  棚内,王瘸子跪在地上,剪刀贴着油麦菜根部轻快滑动,嫩绿的叶片带着晨露簌簌落入竹筐。

  秀兰踮着脚,指尖触到黄瓜藤蔓时,水珠顺着指缝滚落,她迅速将顶花带刺的黄瓜摘下。

  周大虎扛着沉甸甸的麻布袋,里面装满圆滚滚的白菜梆子,压得肩膀生疼,可他们紧咬着牙,脚步匆匆,偶尔布袋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却也未能减缓他们的速度。

  众人的劳作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一曲紧张而热烈的丰收乐章。

  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着钢铁厂的铁门,周大福握着方向盘呵出白气,挡风玻璃上的冰花被雨刮器划出扇形痕迹。

  身旁副驾的司机正啃着冷馒头,碎屑落在褪色的工装裤上。

  引擎轰鸣声中,卡车刚要驶出厂区,突然听见尖锐的哨声穿透风雪。

  “大福!等一下!”李峰裹着军绿色棉大衣冲过来,帽檐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周大福踩下刹车,老式卡车发出沉重的叹息。

  车窗摇下的瞬间,刺骨的冷风灌进车厢,带着炼钢炉残留的焦糊味。

  “师傅,你还有什么吩咐吗?”周大福探出头,睫毛上很快结了层薄霜。

  李峰伸手拍了拍冰冷的车门,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成细小冰晶:“大福,现在山路比较难走,再加上天气的原因,在轮胎上加装防滑链吧!这样会安全一点。”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盘山公路隐没在雪幕中的轮廓,声音不自觉加重:“昨儿刚听说邻县有车打滑坠沟,可不敢大意!”

  周大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转头和同伴对视一眼。

  驾驶室顶灯昏黄的光晕里,能看见对方眼底同样的犹豫——加装防滑链至少要耽搁半小时,但师傅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知道了师傅!”他推开车门,橡胶鞋底踩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咯吱”脆响。

  “王师傅,搭把手!”

  两名司机顶着风雪忙活起来。

  铁链与轮胎碰撞的叮当声混着呼啸的北风,在空旷的厂区回荡。

  李峰蹲下身帮忙递卡扣,冻僵的手指几次捏不住金属零件。

  当最后一节铁链扣上轮胎时,他又绕着卡车检查了两遍,粗糙的手掌抚过交错的链齿:“路上慢着点开,遇到急转弯提前鸣笛。”

  看着重新启动的卡车尾灯消失在雪雾中,他裹紧大衣,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睫毛上的冰碴几乎挡住视线。

  加装防滑链的卡车碾过厂区铁门时,铁链与柏油路面碰撞出刺耳的“哐当”声,如同在风雪中敲响一串冰冷的警钟。

  周大福双手紧握方向盘,掌心沁出的汗意混着寒意,将橡胶握把浸得发潮。

  内外温度相差有点大,挡风玻璃上仍不断凝结出冰花,雨刮器来回摆动,划出扇形的模糊视野。

  盘山公路宛如一条僵死的白蛇,蜷伏在陡峭的山壁间。

  卡车刚驶入弯道,轮胎下的防滑链便发出“咔嚓咔嚓”的咬合声,铁链深深嵌入积雪,溅起细碎的冰碴。

  周大福的心脏随着车身的每一次震颤而悬起,他死死盯着后视镜的车厢在惯性作用下,时不时擦过山壁凸起的岩石,金属摩擦声尖锐得如同刮擦神经。

  “当心!”老王突然指着前方惊呼。

  百米外的急弯处,几棵被积雪压断的松树横亘路面,树干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冰凌。

  周大福猛踩刹车,卡车在冰面上剧烈打滑,防滑链与冰层剧烈摩擦,迸溅出串串火星。

  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充斥车厢,两人的身体几乎要撞向前挡风玻璃。

  “得绕过去!”周大福喘息着打方向盘,卡车轮胎在松软的雪堆里空转,发出绝望的轰鸣。

  老王跳下车,抄起铁锹铲雪,寒风裹挟着雪粒灌进领口,冻得他牙齿打颤。

  两人配合着在雪地上挖出凹槽,卡车才艰难地碾过断木。

  重新启程时,周大福发现仪表盘的油量指示灯开始闪烁,低温竟让油箱里的柴油结了蜡。

  卡车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风雪中缓慢爬行。

  周大福眯起眼睛,凭借记忆寻找路标,防滑链每一次与冰面的撞击,都像是在倒数着未知的危险。

  当远处终于浮现周家庄的灯火时,他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却听见老王喃喃道:“这趟路,比炼钢炉还烫人。”

  暮色中的周家庄裹着层朦胧的雪纱,村口治安队的老槐树挂满冰棱。

  周大福驾驶的卡车碾过结冰的石板路,防滑链与地面碰撞出的“哐当”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岗哨里的治安队员探出头,车灯扫过周大福冻得通红却带着笑意的脸,立即挥挥手放行:“是大福啊!快进去。”

  栏杆缓缓升起,扬起的雪粒在车灯里翻飞。

  温室大棚的棉帘子突然被掀开,蒸腾的热气裹着菜香扑面而来。

  刚摘下手套准备歇口气的来福最先听见声响,他扒着门框张望,棉鞋在地上蹭出“沙沙”声。

  当周大福踩着积雪跳下车,军绿色棉帽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时,棚内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不是周大福那小子吗?!”王瘸子的烟袋锅子差点掉在竹筐里。

  “去年还是学徒而已,咋就开上大卡车了?”

  老支书拄着拐杖凑近,浑浊的眼睛在周大福胸前的工作牌上停留许久,枣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出息了!咱们庄第一个开大卡车的后生!”

  周大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加装防滑链时蹭的泥点:“多亏师傅们教得好,上个月刚转正”

  话没说完,就被涌上来的村民围住。

  周大虎伸手摸了摸卡车锃亮的车头,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缩回手,又忍不住再去触碰:“这大家伙真威风!能装多少菜啊?”

  寒风卷着雪粒掠过人群,却吹不散大棚前热闹的气氛,周大福被七嘴八舌的询问声包围,突然觉得这趟风雪路的艰辛,都化作了胸口滚烫的暖意。

  就在众人的惊叹声还未消散,老支书的枣木拐杖已重重杵在结冰的地面:“还在那里磨蹭什么,赶紧将采摘好的蔬菜装上车去!”

  这声吆喝如同一道指令,原本围在周大福身边的村民们瞬间散开,竹筐碰撞声、麻绳拖拽声顿时在大棚外响成一片。

  周大辉扛起装满白菜的麻袋,脚步匆匆却不忘回头朝周大福竖起大拇指。

  王瘸子推着满载青椒的板车,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周大福在嘈杂声中望见周益民站在大棚阴影处,身影被煤油灯的光晕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他立即拨开人群,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十六叔!”

  周益民伸手拍掉他肩头的雪粒,目光扫过他工装裤上的泥渍和胸前崭新的工作牌,嘴角不自觉上扬:“大福,车技不错,开得挺稳,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超过我了。”

  他的声音带着长辈的欣慰,混着大棚里飘出的菜香,让周大福心头一暖。

  “十六叔,哪有的话,我哪里比得上你。”周大福慌忙摆手,金属工作牌在暮色中晃出细碎的光。

  正说着,一阵寒风卷起棚檐的棉帘,张家媳妇的喊声传来:“大福快过来!指导指导这菜咋码放才稳当!”

  周益民朝他点点头:“快去,装车可容不得马虎。”

  周大福应了一声,转身时工装大衣的衣角扫过周益民手背。

  两人并肩走向卡车,车灯的光晕里,村民们传递菜筐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吆喝声、欢笑声与卡车发动机的轰鸣交织在一起。

  周大福利落地跳上卡车车厢,工装裤膝盖处的泥点还沾着防滑链的铁屑。

  他摘下棉帽往大腿上一拍,扬起的雪雾在车灯下翻飞:“大伙听好了!重的放下面,轻的摞上头!”

  他弯腰抱起一袋沉甸甸的白菜梆子:“像这种根茎类蔬菜,码成金字塔形,最底层往车厢两侧贴紧!”

  说着用膝盖抵住麻袋,手掌在粗糙的布料上用力一推,稳稳卡进车厢角落。

  来福扛着麻布袋正要往上递,被周大福伸手拦住:“等会儿!”

  他从驾驶室拽出几张废旧草席铺在车厢底板。

  “菜叶娇嫩,垫上这个防磕碰。”

  张家媳妇抱着成捆的芹菜凑过来,周大福立刻接过,将芹菜根部对齐,横向码放在白菜堆上方:“叶子冲里,根部朝外,这样装卸时不容易折断。”

  寒风突然卷着雪粒灌进车厢,周大福眯起眼睛继续指挥:“王叔,您带几个人负责易碎的青椒!”

  “每层不能超过这个高度,中间用泡沫板隔开!”说着亲自示范。

  将青椒筐轻轻嵌入两层泡沫板之间,手指敲了敲筐沿:“就像这样,留半指空隙减震。”

  老支书拄着拐杖仰头张望,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大福,车厢后半截咋安排?”

  周大福擦了把额头的汗,工装袖口蹭过冻红的脸颊:“装西红柿!”

  他跳下卡车,从驾驶室取出几块胶合板。

  “用这个搭隔层,西红柿单独放,防止被压坏。”

  车厢里的蔬菜已码放得整整齐齐。

  周大福后退几步打量,突然发现车厢左侧有些歪斜,立刻喊道:“停!右侧再补两筐白菜!”

  他伸手扶住摇晃的麻袋,直到整个货堆纹丝不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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