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出门第一件事是去食堂找高立德，確认这几天食堂是不是一直在吃土豆叶。
高立德不难找，此时正瘫坐在食堂门口痛哭流涕。
“我没想著害大家啊，我就是看著土豆叶快蔫了，再不吃就全瞎了……”高立德犹此刻比祥林嫂更严重，祥林嫂碰见邻居相问才会絮叨，而他此刻面前压根就没人，只是目光呆滯的自言自语。
“高师傅，食堂昨天和今天都是燉的土豆叶？”外面有不少同事上吐下泻，此时不是安慰高立德的时候，唐植桐上来后直奔主题。
高立德听到唐植桐的招呼声，艰难的转了一下头，目光对焦，抓著唐植桐的手，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重复著刚才的话：“我没想著害大家啊，我就是看著土豆叶快蔫了，再不吃就全瞎了……”
“高师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告诉我这两天是不是都是供应的燉土豆叶，我得先帮大傢伙解毒！”唐植桐说话的同时，高立德屁股底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仿佛那就是在对自己回应一般。
“是。”对於屁股底下的动静，高立德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愣了大概有五秒钟，才跟唐植桐点了点头。
“高师傅，你在这坐一会，我一会给你送药吃。”唐植桐说罢，把手从高立德手里拽出来，转身协调人製造肥皂水。
至於高立德，他此刻恐怕已经在惊惧之下麻木了，他的问题比方圆更严重，严重到唐植桐都感觉非常棘手。
唐植桐此刻顾不了许多，先吆喝著將那些病情不严重甚至没症状的职工集合起来。
“唐科长，这是中毒了吧？要不要给大傢伙灌金汁？”唐植桐还没开口，就有职工在旁边发光发热，热心的出主意。
“……”这真特么是亲同事，金汁確实有催吐的作用，而且很强，但对病人造成的心理创伤也非常大，唐植桐不想用。
“肥皂水就挺好用，製作挺方便的。舒晴，你们几位女同志两人一个盆，接大半盆清水，拿肥皂在盆里搓，顏色看著比牛奶淡一些就是做好了。给有中毒症状的同志每人两杯，喝一杯吐一次，再喝一杯再吐一次，明白了吗？”
来不及一一点名，唐植桐直接用手点兵点將。
押运处人不少，但也有没有中毒的，比如舒晴，在唐植桐之前的建议下，她和万向阳早早將定量从食堂分离出来，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著吃，偶尔才会去食堂打份饭菜。
“你们几位男同志去抬土，挨个办公室把呕吐物遮盖一下。”挥挥手，让女同志抓紧去忙，唐植桐又给男同志分派工作。
押运科的押运员中毒跡象不明显，毕竟除了张金波外，其他都是跟著铁路车次走，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家里休息，此刻在岗的也成了劳力。
“你回去把锅炉烧起来，提前把浴池里放好水，待会让大傢伙洗洗澡。”唐植桐看锅炉工也在待分派的行里，直接点了將。
除了方圆和高立德，唐植桐觉得应该还有其他人拉裤襠，这些职工都得洗洗，否则就没法下班了。
眼下天热，把衣服洗洗，拧乾，即便不晒，也总比兜著两裤筒屎回去好。
锅炉工工资不低，可耐不住他家孩子多，而且就他一个人上班，所以他一般都是从家里带饭，也得亏这样，躲过了一劫。
“剩下的女同志挨个办公室转转，都帮忙给扶出来，男同志跟我去田边就近挖一溜沟，待会大傢伙都吐沟里。”唐植桐说完，大手一挥，人群立马解散，按照分工忙活了起来。
几个男人扛著铁杴在路旁挖了一溜坑，虽然土豆叶吐出来后並没有毒，但呕吐物的味道很大，若是都隨意吐的话，恐怕押运处在接下来几天就没法在室內办公了。
中毒的职工喝了肥皂水后沿著马路一溜摆开哇哇直吐的场面很壮观，唐植桐顶著那股难闻的气味，在他们后面不时的拍拍背提醒：“吐不出来的扣嗓子眼，吐出来的同志再喝一杯肥皂水，再吐一次。”
肥皂水做好后源源不断的端过来，一个搪瓷缸轮流用，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挑剔。
眼下没有更好的器具，肥皂水都是用各科室洗手盆盛的，可能部分职工会觉得噁心，这样也好，一杯水灌下去，部分人不用抠嗓子眼都能感觉反胃就能吐出来。
很快，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厕所的坑位不够了！
女厕尤为严重。
押运处的两大科室分別是押运科和分拣科，押运科以男同志为主，但押运员多为跟车和休息状態，分拣科就不同了，除了轮休和正常休息的，基本都在岗位上。
“走，咱们去把男厕的同志请出来去菜地，给女同志腾地方。”唐植桐没有过多犹豫，立马做了决定。
老爷们，无论是结婚的还是未婚的，隨便找个犄角旮旯方便一下，大家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但女同志不能这么干，那种羞臊感能使人自杀，更何况分拣科不少女同志还是没结婚的黄闺女，让她们在外面方便属实有些为难人。
协调好厕所坑位问题，唐植桐又回到了路边，此时已经呕吐过第二轮，消化物的气味有些难闻，唐植桐觉得若不是这么多人守著，自己好歹能用外掛收收味。
咦？这么一想，唐植桐觉得自己可以尝试著用外掛收一收食物中毒职工肠胃內残留的食糜，毕竟土豆叶不属於人体的组织嘛。
还別说，唐植桐试了一下，真能行！
趁著这边走走，那边看看的工夫，唐植桐將所有中毒同事的肠胃都收了一遍。
至於血管里的毒素就算了，没法分辨，剩余的还是得靠身体慢慢扛。
这一把下来，虽说有些噁心，但好歹能让食物中毒的同事早点恢復过来，唐植桐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亮了。
“苏处、崔大夫，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给大家吃木炭粉了。阿托品带了吗？”唐植桐见到这两位犹如久旱逢甘霖，稀一旦窜起来很难止住，在没有阿托品的情况下，身边只有木炭粉可以勉力一试。
木炭粉有一定的吸附性，跟蒙脱石散差不多，但这不是治疗腹泻的首选，因为吃了这玩意虽然拉不出来，但总会有排便感，那滋味一样非常不好受。
说起来唐植桐之前是不认识崔大夫的，但上次拿药见了一面，处方和收据上面都有他的签名，而且日常报销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他签名的收据，所以这次一见就认了出来。
“带了，带了。”崔大夫却没想到唐植桐能认识自己，赶紧放下医疗箱从里面掏出两瓶阿托品，一瓶一百片的那种，待唐植桐接过后，才看著路边一排排的中毒同事。
“每人两片，抓紧安排大家服用。”唐植桐拧开一瓶，自己先倒出四片来，剩下的交给旁边舒晴和一个男同事，自己一溜烟先跑了。
单位里拉的最严重的要属高立德，虽然他好心办了坏事，但治疗还是要跟上的。
先给高立德服用了两片，唐植桐才去给方圆送药。
大热天，办公室门是关著的，唐植桐一进来，差点被熏出去。
“老苏来了？”方圆由於是第一批被催吐的，这会感觉已经有所好转，只是繚绕在他周围的气味有些难闻。
“嗯，还有崔大夫。圆哥，浴室已经在烧热水了，要不你先去洗洗？”方圆接下来肯定要面对食物中毒的事情，而他此时的状態有碍瞻观，毕竟別人是在外面排泄，而他是在办公室內，所以唐植桐只能硬著头皮建议。
“行，你帮我把办公室处理一下，我实在不好意思让別人插手，太丟人了。”方圆看了看地上几乎铺满了报纸，有些难为情。
“好，我先把你送浴室，这些我回来处理。”报纸不少，大多数都是湿的，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窜稀战士的成果，唐植桐上前搀著方圆往外走，到门口还不忘將门给带过来。
把方圆送到浴室，唐植桐拿上铁杴和筐，先盛了半筐土，然后带著苏庆祥去方圆办公室，得让老苏看看方圆中毒有多严重。
人总有惻隱之心，如果想让市局从轻发落方圆，就有必要让市局的领导知道方圆也是受害者，而且是最惨的那一批。
“苏处，里面味道大，您先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先收拾收拾。”唐植桐推开门，让苏庆祥感受了一下方圆办公室內的情况，就打算让他留在外面。
“没事，没想到我也有给老方收拾屎尿的一天。”苏庆祥用手在鼻前扇了两下，可能是感觉到这是徒劳，又放了下来。
“那一会咱俩抬著，就一把铁杴，我先盖盖。”看苏庆祥还有心情开玩笑，唐植桐略微放心了些，但依旧不肯放他进去。
苏庆祥跟方圆有情义在不假，然而方圆情急之下，垫报纸有些不讲究，什么指示、图片都有，这要是放在起风后，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唐植桐打算帮他遮掩一下。
“行。”苏庆祥看了眼铁杴，答应了下来。
唐植桐干活还是很麻利的，三下五除二，十来分钟就收拾了一下。
“小唐，我看大家情况还可以，你安排的很好、很及时，我要向市局给你请功。”两人抬著筐去积肥的地方倾倒的时候，苏庆祥主动开口表扬道。
刚才唐植桐在给方圆送药的时候，苏庆祥已经就中毒情况跟职工做了简单交谈，知道了来龙去脉，唐植桐这种做法也受到了崔大夫的认可。
“苏处，这下您可夸错人了。这都是方处吩咐的，我只是跑出来执行罢了。给您电话的时候，方处呕吐严重，他想带病指挥来著，我给拦下了。”什么功不功的，唐植桐不稀罕，他现在就想著能让方圆平安度过这一劫，若是没有方圆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自己怎么可能有机会跑东北屯粮？
“这事有些棘手，我刚才听其他职工说，在组织起来之前，已经有人给医院打了电话，恐怕不太好压在咱们市局內部处理。”都是千年的狐狸，苏庆祥知道唐植桐让自己目睹那一切的原因，可这事经了医院，就不是市局能做主的了，因为医院那边有规定，传染病、集体食物中毒都是需要上报的。
“这事闹的，一会见招拆招吧。”唐植桐没想到押运处竟然有人这么没有大局观，可能是太怕出人命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任谁见了这么多人一块上吐下泻，心里也直打突突吧？
把筐里的杂物倒掉，朝回走的时候，唐植桐开掛將那些报纸全往地下挪了一米，这个深度正合適，有各种菌类，能充分分解各种有机物，过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了。
“接下来就是静养了，大家先回办公室吧，浴室烧了热水，有洗澡、洗衣服需求的同志现在就可以去。”还没等到路边，唐植桐就朝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的职工说道。
既然有人给医院打了电话，就得想方设法把影响降到最低，这么一大帮人聚集在这边，影响不太好。
这边人还没散乾净，就见一个白大褂骑著车朝这边飞过来。
“有多少人上吐下泻？严不严重？病人在哪？”车子还没停稳，白大褂就急匆匆的朝路边的职工问道。
“我过去，你先把职工送进办公室，待会见机行事。”苏庆祥低声跟唐植桐说完，就要朝白大褂迎上去。
“苏处，我去吧，这大夫我认识。”唐植桐拉了一下苏庆祥，说完就笑著快步走了过去。
“牟大夫，今天你值班？”隔著好几米，唐植桐就伸出了自己热情的双手。
牟大夫是罗清泉的学生，他去给罗清泉送材料的时候，唐植桐曾经在妇联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唐植桐之所以能记住他，並非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出眾，而是当时牟大夫在门口登记姓名的时候，门卫读了一遍他的名字：牟佑茂。
这名字，想记不住都难。
(本章完)
高立德不难找，此时正瘫坐在食堂门口痛哭流涕。
“我没想著害大家啊，我就是看著土豆叶快蔫了，再不吃就全瞎了……”高立德犹此刻比祥林嫂更严重，祥林嫂碰见邻居相问才会絮叨，而他此刻面前压根就没人，只是目光呆滯的自言自语。
“高师傅，食堂昨天和今天都是燉的土豆叶？”外面有不少同事上吐下泻，此时不是安慰高立德的时候，唐植桐上来后直奔主题。
高立德听到唐植桐的招呼声，艰难的转了一下头，目光对焦，抓著唐植桐的手，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重复著刚才的话：“我没想著害大家啊，我就是看著土豆叶快蔫了，再不吃就全瞎了……”
“高师傅，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告诉我这两天是不是都是供应的燉土豆叶，我得先帮大傢伙解毒！”唐植桐说话的同时，高立德屁股底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仿佛那就是在对自己回应一般。
“是。”对於屁股底下的动静，高立德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愣了大概有五秒钟，才跟唐植桐点了点头。
“高师傅，你在这坐一会，我一会给你送药吃。”唐植桐说罢，把手从高立德手里拽出来，转身协调人製造肥皂水。
至於高立德，他此刻恐怕已经在惊惧之下麻木了，他的问题比方圆更严重，严重到唐植桐都感觉非常棘手。
唐植桐此刻顾不了许多，先吆喝著將那些病情不严重甚至没症状的职工集合起来。
“唐科长，这是中毒了吧？要不要给大傢伙灌金汁？”唐植桐还没开口，就有职工在旁边发光发热，热心的出主意。
“……”这真特么是亲同事，金汁確实有催吐的作用，而且很强，但对病人造成的心理创伤也非常大，唐植桐不想用。
“肥皂水就挺好用，製作挺方便的。舒晴，你们几位女同志两人一个盆，接大半盆清水，拿肥皂在盆里搓，顏色看著比牛奶淡一些就是做好了。给有中毒症状的同志每人两杯，喝一杯吐一次，再喝一杯再吐一次，明白了吗？”
来不及一一点名，唐植桐直接用手点兵点將。
押运处人不少，但也有没有中毒的，比如舒晴，在唐植桐之前的建议下，她和万向阳早早將定量从食堂分离出来，一般都是在家里自己做著吃，偶尔才会去食堂打份饭菜。
“你们几位男同志去抬土，挨个办公室把呕吐物遮盖一下。”挥挥手，让女同志抓紧去忙，唐植桐又给男同志分派工作。
押运科的押运员中毒跡象不明显，毕竟除了张金波外，其他都是跟著铁路车次走，大部分时间不是在车上，就是在家里休息，此刻在岗的也成了劳力。
“你回去把锅炉烧起来，提前把浴池里放好水，待会让大傢伙洗洗澡。”唐植桐看锅炉工也在待分派的行里，直接点了將。
除了方圆和高立德，唐植桐觉得应该还有其他人拉裤襠，这些职工都得洗洗，否则就没法下班了。
眼下天热，把衣服洗洗，拧乾，即便不晒，也总比兜著两裤筒屎回去好。
锅炉工工资不低，可耐不住他家孩子多，而且就他一个人上班，所以他一般都是从家里带饭，也得亏这样，躲过了一劫。
“剩下的女同志挨个办公室转转，都帮忙给扶出来，男同志跟我去田边就近挖一溜沟，待会大傢伙都吐沟里。”唐植桐说完，大手一挥，人群立马解散，按照分工忙活了起来。
几个男人扛著铁杴在路旁挖了一溜坑，虽然土豆叶吐出来后並没有毒，但呕吐物的味道很大，若是都隨意吐的话，恐怕押运处在接下来几天就没法在室內办公了。
中毒的职工喝了肥皂水后沿著马路一溜摆开哇哇直吐的场面很壮观，唐植桐顶著那股难闻的气味，在他们后面不时的拍拍背提醒：“吐不出来的扣嗓子眼，吐出来的同志再喝一杯肥皂水，再吐一次。”
肥皂水做好后源源不断的端过来，一个搪瓷缸轮流用，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挑剔。
眼下没有更好的器具，肥皂水都是用各科室洗手盆盛的，可能部分职工会觉得噁心，这样也好，一杯水灌下去，部分人不用抠嗓子眼都能感觉反胃就能吐出来。
很快，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厕所的坑位不够了！
女厕尤为严重。
押运处的两大科室分別是押运科和分拣科，押运科以男同志为主，但押运员多为跟车和休息状態，分拣科就不同了，除了轮休和正常休息的，基本都在岗位上。
“走，咱们去把男厕的同志请出来去菜地，给女同志腾地方。”唐植桐没有过多犹豫，立马做了决定。
老爷们，无论是结婚的还是未婚的，隨便找个犄角旮旯方便一下，大家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但女同志不能这么干，那种羞臊感能使人自杀，更何况分拣科不少女同志还是没结婚的黄闺女，让她们在外面方便属实有些为难人。
协调好厕所坑位问题，唐植桐又回到了路边，此时已经呕吐过第二轮，消化物的气味有些难闻，唐植桐觉得若不是这么多人守著，自己好歹能用外掛收收味。
咦？这么一想，唐植桐觉得自己可以尝试著用外掛收一收食物中毒职工肠胃內残留的食糜，毕竟土豆叶不属於人体的组织嘛。
还別说，唐植桐试了一下，真能行！
趁著这边走走，那边看看的工夫，唐植桐將所有中毒同事的肠胃都收了一遍。
至於血管里的毒素就算了，没法分辨，剩余的还是得靠身体慢慢扛。
这一把下来，虽说有些噁心，但好歹能让食物中毒的同事早点恢復过来，唐植桐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亮了。
“苏处、崔大夫，你们总算来了，再不来，我都要给大家吃木炭粉了。阿托品带了吗？”唐植桐见到这两位犹如久旱逢甘霖，稀一旦窜起来很难止住，在没有阿托品的情况下，身边只有木炭粉可以勉力一试。
木炭粉有一定的吸附性，跟蒙脱石散差不多，但这不是治疗腹泻的首选，因为吃了这玩意虽然拉不出来，但总会有排便感，那滋味一样非常不好受。
说起来唐植桐之前是不认识崔大夫的，但上次拿药见了一面，处方和收据上面都有他的签名，而且日常报销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他签名的收据，所以这次一见就认了出来。
“带了，带了。”崔大夫却没想到唐植桐能认识自己，赶紧放下医疗箱从里面掏出两瓶阿托品，一瓶一百片的那种，待唐植桐接过后，才看著路边一排排的中毒同事。
“每人两片，抓紧安排大家服用。”唐植桐拧开一瓶，自己先倒出四片来，剩下的交给旁边舒晴和一个男同事，自己一溜烟先跑了。
单位里拉的最严重的要属高立德，虽然他好心办了坏事，但治疗还是要跟上的。
先给高立德服用了两片，唐植桐才去给方圆送药。
大热天，办公室门是关著的，唐植桐一进来，差点被熏出去。
“老苏来了？”方圆由於是第一批被催吐的，这会感觉已经有所好转，只是繚绕在他周围的气味有些难闻。
“嗯，还有崔大夫。圆哥，浴室已经在烧热水了，要不你先去洗洗？”方圆接下来肯定要面对食物中毒的事情，而他此时的状態有碍瞻观，毕竟別人是在外面排泄，而他是在办公室內，所以唐植桐只能硬著头皮建议。
“行，你帮我把办公室处理一下，我实在不好意思让別人插手，太丟人了。”方圆看了看地上几乎铺满了报纸，有些难为情。
“好，我先把你送浴室，这些我回来处理。”报纸不少，大多数都是湿的，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窜稀战士的成果，唐植桐上前搀著方圆往外走，到门口还不忘將门给带过来。
把方圆送到浴室，唐植桐拿上铁杴和筐，先盛了半筐土，然后带著苏庆祥去方圆办公室，得让老苏看看方圆中毒有多严重。
人总有惻隱之心，如果想让市局从轻发落方圆，就有必要让市局的领导知道方圆也是受害者，而且是最惨的那一批。
“苏处，里面味道大，您先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先收拾收拾。”唐植桐推开门，让苏庆祥感受了一下方圆办公室內的情况，就打算让他留在外面。
“没事，没想到我也有给老方收拾屎尿的一天。”苏庆祥用手在鼻前扇了两下，可能是感觉到这是徒劳，又放了下来。
“那一会咱俩抬著，就一把铁杴，我先盖盖。”看苏庆祥还有心情开玩笑，唐植桐略微放心了些，但依旧不肯放他进去。
苏庆祥跟方圆有情义在不假，然而方圆情急之下，垫报纸有些不讲究，什么指示、图片都有，这要是放在起风后，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唐植桐打算帮他遮掩一下。
“行。”苏庆祥看了眼铁杴，答应了下来。
唐植桐干活还是很麻利的，三下五除二，十来分钟就收拾了一下。
“小唐，我看大家情况还可以，你安排的很好、很及时，我要向市局给你请功。”两人抬著筐去积肥的地方倾倒的时候，苏庆祥主动开口表扬道。
刚才唐植桐在给方圆送药的时候，苏庆祥已经就中毒情况跟职工做了简单交谈，知道了来龙去脉，唐植桐这种做法也受到了崔大夫的认可。
“苏处，这下您可夸错人了。这都是方处吩咐的，我只是跑出来执行罢了。给您电话的时候，方处呕吐严重，他想带病指挥来著，我给拦下了。”什么功不功的，唐植桐不稀罕，他现在就想著能让方圆平安度过这一劫，若是没有方圆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自己怎么可能有机会跑东北屯粮？
“这事有些棘手，我刚才听其他职工说，在组织起来之前，已经有人给医院打了电话，恐怕不太好压在咱们市局內部处理。”都是千年的狐狸，苏庆祥知道唐植桐让自己目睹那一切的原因，可这事经了医院，就不是市局能做主的了，因为医院那边有规定，传染病、集体食物中毒都是需要上报的。
“这事闹的，一会见招拆招吧。”唐植桐没想到押运处竟然有人这么没有大局观，可能是太怕出人命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任谁见了这么多人一块上吐下泻，心里也直打突突吧？
把筐里的杂物倒掉，朝回走的时候，唐植桐开掛將那些报纸全往地下挪了一米，这个深度正合適，有各种菌类，能充分分解各种有机物，过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了。
“接下来就是静养了，大家先回办公室吧，浴室烧了热水，有洗澡、洗衣服需求的同志现在就可以去。”还没等到路边，唐植桐就朝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的职工说道。
既然有人给医院打了电话，就得想方设法把影响降到最低，这么一大帮人聚集在这边，影响不太好。
这边人还没散乾净，就见一个白大褂骑著车朝这边飞过来。
“有多少人上吐下泻？严不严重？病人在哪？”车子还没停稳，白大褂就急匆匆的朝路边的职工问道。
“我过去，你先把职工送进办公室，待会见机行事。”苏庆祥低声跟唐植桐说完，就要朝白大褂迎上去。
“苏处，我去吧，这大夫我认识。”唐植桐拉了一下苏庆祥，说完就笑著快步走了过去。
“牟大夫，今天你值班？”隔著好几米，唐植桐就伸出了自己热情的双手。
牟大夫是罗清泉的学生，他去给罗清泉送材料的时候，唐植桐曾经在妇联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唐植桐之所以能记住他，並非自己的记忆力有多出眾，而是当时牟大夫在门口登记姓名的时候，门卫读了一遍他的名字：牟佑茂。
这名字，想记不住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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