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此时此刻,赵府二门外的走廊下。

  赵衍拉住龚四,低声问道:“你刚才在叫嚷什么,衙门和县尊发生了什么事?和萝卜道长、苟先生有什么关系?”

  龚四惊惶叫道:“大哥,萝卜道士是妖道,苟生也很邪门。他们一直在你家吃酒吗?

  你八成被他们算计了。

  今晚苟生变成一个厉鬼,带着另一个厉鬼.就是洛师鸾,两个厉鬼去衙门找县尊,还将县尊的魂儿都勾了去。

  如今县尊正和夫人抱头痛哭呢!”

  赵衍听得一脑门的问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且不说萝卜道长和苟先生皆为当世大贤,不是什么妖道邪魔。

  只说你自己的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县尊的魂儿都被勾走,还怎么和夫人抱头痛哭?”

  龚四张了张嘴,憋了一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干脆拉住赵衍手臂,快速往外跑,道:“赶紧去县衙,县尊找大哥有天大的事。小弟来得匆忙,也不晓得内中详情,等去了衙门,让县尊跟你说。”

  赵衍运转轻功,反过来带着龚四快速朝衙门飞驰,嘴上还是在问,“什么天大的事?”

  “不晓得,只是县尊叮嘱我,说有天大的事,一定要悄悄将你立即喊到衙门。

  除了大哥,其他兄弟并没接到通知。

  我估摸着,就是为了保密,事情很重要,但不能让太多人晓得。”龚四道。

  听到他这么说,赵衍也不再追问。

  赵府也在“富人区”,距离市中心的县衙不算远。

  不到两分钟,赵衍已经跳过院墙,直接从侧面围墙进入县衙,然后飞檐走壁,“嗖嗖嗖”来到县尊的院子。

  县尊披着夹袄,端坐在逍遥椅上,正在品茗,表情阴晴不定,却还算镇定。

  “你不是说县尊与夫人相拥嚎哭吗?”赵衍没好气地瞥了龚四一眼。

  “县尊先前真的有嚎哭,可他终究是一县之长官,肯定不会一直哭。”

  龚四低声说了一句,将手伸向门口,示意赵衍进去。

  他自己却和另外几名留在衙门值班的差役,一起在门口与窗口守着。

  行礼毕,县尊直接将赵衍拉到卧室。

  与他睡觉的床铺,只隔着一扇屏风。

  当然,县尊夫人此时已经穿上衣服离开。

  “子臻,我摊上大事啦!”县尊拉着赵衍的右手,眼中满是懊丧与惊惧,“如今进退两难,只能找你想个法子。”

  赵衍好奇道:“县尊遇到了什么事?”

  县尊道:“今晚我先是梦到了洛师鸾,她变成了厉鬼,向我索命。

  她说自己被荀鹏害死,还被荀家毁掉了尸体。

  我身为一县长官,理应公正审理她的案情,结果.唉,你懂的。”

  赵衍疑惑道:“洛师鸾已经成了厉鬼,她怎么进入县衙,还托梦给大人?”

  县尊唉声叹气道:“先前我也不晓得,等去了城隍司,我才明白。

  是苟交那个混账。

  他说前几日去衙门敲登闻鼓,已经向我申诉了洛师鸾的案情。

  我当时被他逼得很狼狈,让差役打了他板子,说他无凭无据。

  之后又责令他限期找到证据,不然按照诬告罪惩罚他。

  结果他今晚带着洛师鸾来找我了。

  门神、府库神、夜游神等神灵,都去阻拦了,没拦住。

  因为苟交有‘道理’。”

  赵衍表情奇怪,“门神跟他讲道理?”

  县尊面上依旧是愁苦之色,眼中却浮现敬畏,道:“苟交不是普通人,他修炼了一门古怪的浩然正气功法。

  只要他真的有道理,可以将道理化作真实不虚的心灵力量。

  鬼神最怕这种力量。

  城隍爷见到苟交,都有些战战兢兢,连武判也拿他没办法。

  你敢相信,苟交短短几天时间,心灵境界飙升了一大截?

  上次去城隍司,武判还能拿锁链捆他。

  今晚再去城隍司,苟交一声厉喝,直接把武判吓得没了声音。

  老夫总算是看明白了,萝卜道人和苟交,在入世修行呢!

  咱和荀家,都是磨刀石,在帮忙打磨苟交的心中正气。”

  赵衍既是恍然,又更加疑惑,“大人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县尊也奇怪了,“不是赵县尉跟我说,萝卜道人很不一般,游走市井可能是在修行?

  苟交看似邋遢,其实也在体会人生百态,磨砺浩然正气。”

  “我以为有神灵跟大人说了什么。”赵衍道。

  前几日他的确劝过县尊,说萝卜道人和苟生八成是入世修行的高人。

  可县尊压根不听,还嘲笑萝卜是个野道士,苟交是个乞丐。

  县尊点了点头,道:“送我回来的鬼差,的确跟我说了两句私密话。

  他说苟交曾经肉身进入过城隍司,当日已经很厉害,今晚却比上次更加厉害。

  我修炼武道,接触过《浩然正气》,这明显是入世修行后,境界提升的征兆!”

  县尊自己便是读圣贤书的文士,对儒道修炼并不陌生。

  当日骂苟交乞丐,也是当堂尿裤子,气急败坏。并不是他真的很没见识。

  苟交只凭“道理”,就让他尿裤子,怎么可能是普通乞丐?

  那日县尊便确定,苟交一定修炼了一门很特殊、很高级的《浩然正气》。

  赵衍问道:“先前我听龚四说,苟交和洛师鸾勾走县尊的魂魄,是去了城隍司?他们想干什么?”

  县尊苦涩道:“还能干啥?把咱当成了犯人,让阴司鬼神审判咱呗!”

  “大人贵为县尊,阴司鬼神怎敢审判你?”赵衍惊疑道。

  “我活着时是县尊,可死后还能继续当县尊?我倒是没真死,可不能化解洛师鸾的怨气,她可以拉着我一起死。“

  县尊摆了摆手,不想再说城隍司的丢人经历,直接道:“所以,现在我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当个好官,继续做广川县太爷。

  要么渎职被罢官,接着被洛师鸾索命,再被地府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目光灼灼盯着赵衍,“赵县尉,你说本官该如何选择?”

  赵衍嗄声道:“当个‘好官’,要如何做,做到什么程度?”

  县尊幽幽道:“此时苟生与萝卜道人,都在贵府做客吧?你们关系很好,很亲密。”

  赵衍面色数变,叹气道:“县尊要当好官,肯定是秉公执法办事。

  只要是依法办差,某为县尉,义不容辞。”

  “很好!赵县尉是真正的国之栋梁,等荀府的案子了结,本官一定照实上报县尉的功劳。”县尊欢笑道。

  “荀府的案子”赵衍早有意料,此时依旧心惊肉跳,“大人要怎么办?”

  县尊严肃道:“刚才不是说了吗?秉公执法!

  现在苦主上门,人证物证俱在。县尉你来说,按照规矩该怎么办?”

  赵衍轻声问道:“可要办到什么程度呢?下官听说荀府养了死士。”

  县尊沉声道:“朝廷律法,县尉你不懂?蓄养死士是掉脑袋的大罪!”

  其实在这个时代,养死士可以不构成犯罪。

  “养士”是这个时代的风俗习惯。

  稍微有点金钱地位的人家,谁不养门客、谋士?

  只要过了明路,伪装成“家仆”或“门客”的身份,死士普遍存在于各大豪族。

  但朝廷的确明令禁止,私藏铠甲、武器,以及未在衙门登记造册的武者仆人,都是谋逆的大罪。

  接下来,荀家是否犯下蓄养死士的大罪,要取决于三点:首先,他们会不会反抗县尉;其次,他们是否穿戴铠甲,持有数量足够多的兵器;最后,“门客”们可有明面上的正规身份。

  县尊已经表明态度,以上三点,但凡有一条达成,荀家便确定了养死士的罪名。

  赵衍拧眉沉思半响,道:“我得调集守备营入城。”

  县尊微微一笑,柔声道:“理所应当。”

  赵衍叹了口气,朝县尊一抱拳,“为防夜长梦多,某现在就去调兵。”

  县尊挽着他的手臂,亲自送他出门。

  凌晨,东城门外三里的荒芜树林。

  “嗖~”仿佛一根离了弦的利箭,荀鹏在夜空滑行七八丈,径直飞入林子。

  双脚落地后,他胸前伤口裂开,瞬间的剧痛,一下子带走体内大半力量,让他双脚一软,“噗通”跌落在草丛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似乎不仅是身子摔倒,连坚韧的意志也在此刻轰然倒塌。

  荀鹏双目流出血泪,被刀气划伤的脸庞上,愤恨与迷茫的情绪,比脸上血污还要多。

  “赵衍,赵衍你个狗贼,你灭我荀家满门,我荀鹏与你不死不休!”

  今晚的前半夜,荀大公子的人生,还是和过去一样潇洒快活。

  虽然萝卜贼道和苟交腐儒依旧小动作不断,洛师鸾借钱为恩人买药的事儿,开始传遍大街小巷。

  虽然红云老祖吃他们荀家的、用他们荀家的,还拿了一大笔银子,却始终不肯用神通秘法,悄悄灭了萝卜与苟生。

  虽然今晚传来一条不太好的消息:萝卜道士和苟交联袂拜访赵府,赵县尉没将他们拒之门外,而是热情接待了他们。

  可他们荀家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有关系、有门路,还有配得上自己身份和地位的力量。

  荀员外已经将一百精锐死士调入城内,等萝卜道士和苟生离开县城,等天黑下来,他荀大公子一声令下,便能灭了两个不知死活、不识好歹的外乡佬。

  纵然他们身份可能不一般,可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他们荀家不是蛇,是蟒龙。

  结果到了后半夜,此生最可怕梦魇中,也未曾出现过的恐怖场景,突然在他眼前发生:八百城防营悄无声息封锁周围街道,用外套遮掩铠甲的赵衍,带着七八个都头突然闯入荀家,要擒拿他荀大公子。

  守护他家数百载的黑将军,刚一出来,刚要通风报信、警告他们,便被赵衍一刀劈成两片。

  赵衍那狗贼,下手不留情面,今晚是完全带着“灭门荀家”心思过来的。

  他们荀家岂能坐以待毙?

  一百精锐死士冲出来赵衍立即抽身退走,人飞在半空,声如龙鸣:“荀家聚众造反,城防营全体将士听令,结成‘八脚火蛛阵’。”

  八百城防营组成一只巨大的八脚大蜘蛛。

  以赵衍为军头,如同摧枯拉朽,将一百真元境巅峰的精英死士摧毁。

  红云老祖还要逃跑,也被巨大的火蜘蛛抬起一脚,穿透了胸口。

  老东西跟他们荀家讨价还价好几天,结果吃了、喝了、拿了,一招没放,窝窝囊囊地死去。

  早知道他这么废物,荀家就去请别人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荀鹏理智上也明白:红云老祖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强、最容易用钱收买的奇人异士。

  面对兵道军阵,他荀家养了几十、上百年的精锐死士,其中甚至有两个人仙!

  依旧没能支撑几个回合。

  红云老祖惨死当场也属正常。

  ——早知道就不养死士,只蓄私兵了。

  死士只能行刺客之道,真到了正面战场,还是兵道军阵最有效。

  荀鹏又换了个方向去懊悔。

  可他也只是懊悔,真让他穿越时间,回到几十年前,人皇政还活着时,他荀家敢养私兵,等不到他荀鹏出生,便早早覆灭。

  ——过去太过小瞧官府的力量了,区区一县之力,便能轻易摧毁我荀家这样的千年郡望

  这才是真理!

  可惜荀鹏明白得太晚了。

  “都头,你看,城隍庙前有血,是新鲜的。一定是荀鹏那死剩种留下来的。他一定在附近。”忽有差役的惊呼,从后方传来。

  趴在地上“忏悔”的荀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悚然大惊。

  他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明明是父亲用性命,为他争取来的逃跑机会。

  他不发足狂奔,竟迷迷糊糊蹲在距离县城仅有两三里的小树林里回忆过往?

  他胸腔瞬间被懊恼填满,悄悄起身,便要朝着前方溜走。

  “呼呼呼~~~”一阵夜风从上方吹下来,吹得树枝都折断了两根。

  “那边的林子里有人,我们过去瞧一瞧。小心点,可能是荀鹏!”不远处的差役高呼。

  “怎么会有风,还刚好——”

  荀鹏呆了呆,环顾左右,惊骇发现周围黑漆漆一片,方向都迷失了。

  “鬼打墙?!”

  他忽然福灵心至,压低声音,惊怒叫道:“洛师鸾,是你在搞鬼!你悄悄迷惑我的心智,让我趴在地上发呆,现在又挡住了我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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