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

  两道鬼影齐齐点头。

  有了之前的经验,都不用商陆多问,这两道鬼影便把它们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儿,全都讲了出来:

  “这张脸皮,是我们从东方齐国来的一个道士身上,诓骗来的。”

  “据那道士讲,这是百年前,有个号称一人千面的纵横家死后,留下来的残灵。”

  “对,对,他还说,那个纵横家在活着的时候,善使变化之术与口舌之利,经常游走在北方诸国以及草原诸邦之间,化用不同的身份,挑动邦、国战争,谋取了不少的好处,但也因此种下了因果。最后那个纵横家,在冲击新境界,妄图挑起大乱斗的时候走火入魔,导致邪火内生,将他烧成了灰烬,连灵宝都被烧毁了,就只剩下了这张脸皮。”

  “这张人脸的用法倒也简单,只需让它长出来的细刺扎一下你,让它吸了你的血,你在需要的时候,就能用血喂养,催生效果了。”

  “除了能够干扰人的意识,让人记不住你的面貌外,这张人脸还有一个效果,可以让你讲的话,更容易被人相信。”

  “哪怕你把白的说成黑,将坏的说成好,旁人听了也会觉得你这样讲,肯定是有道理的,不会直接质疑、否认。”

  “我就是借用这张人脸,白嫖了春月楼里,风华绝代的头牌石榴姐。当时我给春月楼里的人说,我是外地来的豪商,要连玩几日最后再结账,他们没有半点怀疑就答应了。第二天,我提起裤子就跑了,事后春月楼的人四处找我,但因为记不住我的模样,只能不了了之……”

  听了两个鬼影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商陆总算明白,为什么刘三的话,轻而易举就能人给骗住。

  哪怕是他手底下,按说应该见多识广的求盗们,都被他的三言两语给诓骗住了。

  原来是靠的这张人脸。

  可惜这张人脸对于商陆来说,用处不大。

  论口舌,他有巧舌,有诡辩术,比这张人脸的效果只强不弱。

  比变化,他已经有了一张残灵怪脸,只等公输师姐改造完工。

  虽然残灵怪脸不能像孙猴子的神通那般,能变苍蝇和大便,至少变张不一样的脸出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张人脸,怎么说也是一件残灵。

  在残灵怪脸还没有拿回来之前,暂时把它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

  至于以后,也可以拿它去交换别的宝贝,或者在云上市集里卖掉,换取贡献度。

  白得的宝贝,怎么都是赚的。

  就是这张人脸,一“闻”到有人靠近,便会生出细刺,拼命想要扎到人的身体里去吸血,让携带起来,有些不大方便。

  于是商陆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将它封存吗?”

  两个鬼影还真知道:“你拿个罐子,里面装满血,不管是人血还是畜血都可以,然后把这张人脸放进去。有了血食,它就老实了。”

  罐子商陆没有,但是他有葫芦。

  其中一只葫芦里,还装了黑狗血,就是时间有点久了,不知道有没有变质。

  但是想来人脸这样的残灵,应该是不会嫌弃,更不会食物中毒吧?

  商陆当即将装有黑狗血的葫芦拿了出来,扒开塞子后,将人脸搓成一卷,塞了进去。

  人脸进到葫芦里,果然变的老实,不再舞动古怪细刺。

  商陆盖上塞子,拿手在葫芦上面虚点了几下,以精炁作刀笔,在葫芦表皮上画了个记号,免得与其它葫芦混淆。

  毕竟在他随身带着的几个葫芦里,还有装童子尿的。

  收起葫芦后,剩下的宝贝就只有一串铜钱,与一个黑色的泥罐了。

  两个鬼影的表现越发主动,都不需要商陆开口,便主动讲起了铜钱的情况:

  “这是一串青蚨钱,你看到最上面那只最大的钱了吗?它是用青蚨母虫的血,炮制出来的母钱。下面的那些钱,则是用青蚨子虫血制出来的子钱。”

  “你把母钱留在身边,子钱随便花。拿了子钱的人,就算走的再远,你只要给母钱送去一道血气或精炁激活,花出去的子钱立马就会在第一时间,飞回到你的兜里。”

  “我们平日里的吃喝用度,都是拿青蚨子钱去会账。等到钱串上的子钱,花的差不多了,就激活母钱,让子钱自行飞回来,我们又能接着用了。”

  “只可惜这一串钱,拢共只有百来钱,要是能够多点,我们何必去骗、去偷?直接拿这些钱,就能把各种值钱的宝贝买下来。”

  “对对,还能买田买宅,买仆买奴,光明正大的去逛春月楼。”

  商陆见两个鬼影懊恼不已,忍不住冷笑道:“你们要是真的拿这些青蚨钱,去骗修行之人,都不用等到我来杀你们,早就死上八百回了!”

  普通人看不出青蚨钱的底细,修行之人可不会被瞒过去。

  就算被骗过,在子钱飞回的时候,他们也会跟着子钱,追索到行骗的这群人,将他们一剑斩了,一刀剁了。

  说起青蚨,商陆在巫院的资料中看到过。

  这是一种形似蝉的虫。

  母虫在诞下了子虫后,不管分离多远,都能寻到对方,重新聚回一处。

  有品行不端的修行之人,就依着青蚨的这种特性,动起了坏心思,用青蚨母子的血,施以秘法,炮制钱币。

  只要母钱不丢,那么子钱花出去了也能回来,如此便有源源不断的钱可用。

  这也是民间“青蚨还钱”的传说来源。

  不过这一串青蚨钱,落在了这帮贼骗的手里,根本就是被埋没了。

  它们的用途,就不该是拿来骗人占便宜。

  商陆解开钱串,取了两枚子钱在手里,稍作掂量,就清楚察觉到了在两枚子钱上面,均被释加了蛊咒。

  随着商陆灌入精炁,将两枚子钱激活,肉眼可见钱币的边缘变的锋利,闪烁出了迫人的寒光。

  商陆手一挥,两枚子钱立刻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两枚子钱就变作了八枚。

  然后速度极快的,钉进了墙壁里。

  不过在钉进墙壁后,子钱却又变回到了两枚。

  方才另外六枚子钱都是幻象,只是比较真实,要是能够配上劲风,以假乱真,让人分辨不出哪枚是真,哪枚是假,完全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是,在这两枚子钱上面,还附带有蛊咒。

  刚刚两枚子钱上的蛊咒也被激活,商陆清楚地感知到,两枚子钱上的蛊咒,具有迟滞、虚弱、施毒三重效果。

  这一串青蚨钱,分明就是应该拿来当暗器、弹子使的。

  一招林月如的“乾坤一掷”,百来枚子钱飞出,就算伤不了敌人,也能将敌人削弱、纠缠,为一击必杀,创造机会。

  拿来骗些吃喝用度,属实浪费。

  随后,商陆又以精炁将母钱激活。

  钉进了墙上的两枚子钱,立即飞回到了钱串里。

  “好东西呀。”

  商陆满意不已,将钱串子重新系好,放到了随身背着的褡裢里,然后一指最后的泥罐,问道:“这里面封印着的,就是能使地羊鬼幻术的东西了吧?”

  商陆还记着地羊鬼的幻术呢,毕竟那是连他都差点儿被骗的幻术,足见是有多真。

  结果两个鬼影齐齐摇头:“不是。”

  “不是?”

  商陆一愣:“能使地羊鬼幻术的东西呢?”

  “能使地羊鬼幻术的不是东西,是人。”

  “是刘三!”

  “刘三使的地羊鬼幻术?”

  商陆觉得难以置信,要不是确定这两个死鬼已经被三娘收服,他都要怀疑,两货是不是在撒谎骗他。

  刘三的实力还不到炼气境,就算学了左道旁门的手段,能使地羊鬼幻术,也不该那么真,连他都差点被骗过。

  “是刺青的效果。”

  两道鬼影告诉商陆,刘三使的地羊鬼幻术,是指使他们在黑风渡里,行骗行窃之人传授的。

  那人不仅教了刘三地羊鬼幻术,还为了让刘三能够使出这幻术,取得好效果,更好的骗到人,特地在刘三的后背上,纹了个刺青。

  至于纹的是什么刺青,两道鬼影就不清楚了,因为刘三从来不肯让他们看到那幅刺青。

  甚至此前有个刘三相好的窑姐儿,在办那事的时候,看到了刘三后背的刺青,然后被他毫不犹豫的杀了。

  “刘三说,那窑姐儿是他杀的,但是看上去,更像是被某种野兽啃噬,连脑袋都给咬碎了。”

  “所以我们虽然不知道刘三的背上,刺了个什么玩意儿,却一直猜测,怕不是与南边蛮人的巫蛊之法,有些关系。”

  “说不定刘三背上刺的就是个蛊。在助他施法、使器,以便更好的行窃骗人。”

  两道鬼影提起刘三背上的刺青,也是有些后怕的。

  估计当初那个窑姐儿的死状,太过惊悚骇人。

  商陆微微颔首,如果是巫蛊刺青的话,就能说得过去了。

  据他所知,在南边的群蛮之地,确实流行着一种刺青修行的左道秘法。

  这是借用刺青的方式,将蛊虫、巫术乃至妖鬼,纹到人的体内。

  让人与蛊虫、妖鬼、巫术实现共生,从而获得实力上的提升。

  不过这种巫蛊刺青的副作用极大,轻则让人承受许多不为人知的苦痛折磨,重则发疯、诡变,甚至是被蛊虫、妖鬼夺舍。

  刘三估计是不知道巫蛊刺青的可怕之处,只当这是一个能够让他触碰到超凡领域的机会,就答应了下来。

  当然,也可能他知道,但是没得选。

  “死了个窑姐儿,死法还透着蹊跷,黑风渡这里的官府衙门就没有调查?”商陆问。

  两道鬼影回答说:“起初有官府的人调查,但很快就没有了后续,所以我们猜测,指使我们在黑风渡行骗行窃的人,虽然一直以南方蛮人的形象出现,可实际上,他应该是有本地官府背景,而且势力还不小。”

  商陆心说难怪这群人行事猖狂,原来是猜出了自己背后指使者的身份。

  只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价值,没有想到别人视他们如草芥、敝履,说扔就扔,一点都不带犹豫。

  知道了地羊鬼幻术的原委,商陆多少有些失望。

  要是能够让他得到一件可以施放幻术的残灵、巫器,他相信凭着两世为人的经历,以及巧舌和诡辩术,定然能够玩出花来。

  现在只能说可惜。

  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弄到个幻术类的宝贝吧。

  商陆拿起最后那只黑色的泥罐,皱眉问两道鬼影:“那这里面装着的,又是什么?”

  两道鬼影齐齐摇头:“不知道。”

  这个回答大出商陆预料,他错愕的问:“怎么会不知道呢?”

  两道鬼影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

  “这个黑泥罐是我们今天晚上刚偷到手的,就在偷你们之前,还没来得及找人帮忙看看里面是什么。”

  “今天中午,带着黑泥罐的人进了城,我们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头回来黑风渡,当即凑了上去。结果这三个人跟你们一样,表现的十分警觉,根本不理我们的搭话。”

  “刘三当时就判断他们身上肯定藏着有宝贝,让人一路尾随。到了晚上,便派影蜮和发妖去盗宝。那三个人,比你们可差远了,完全没有察觉发妖,被它轻轻松松就给扒了个遍。”

  “可惜三人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宝贝,除了一些散碎银子和防身武器,就只有这么一个黑泥罐子。”

  “我们本来是打算偷了你们与另外一家,等到天亮,再把偷到的宝贝一起拿去找人鉴定,结果却被你们给一锅端了……”

  黑风渡里,有买宝卖宝的人,自然就有帮人鉴宝的人。

  不过大部分鉴宝的人,都与卖宝的人串通一气,吃了买家吃卖家。

  刘三属于地头蛇,与鉴宝的人又是长期合作,倒是不怕被宰。

  但商陆不同,他要去找这里的鉴宝人,便是不把好东西说成坏的,也要狠宰他一刀。

  还不如打开自行看看。

  要是弄不明白,拍照发给公输灵或者白凌虚问问,也比找黑风渡的鉴宝人靠谱多了。

  不过有发妖、影蜮的例子摆在前面,商陆也要防着黑泥罐里面装着的,是蛊虫、妖鬼一类物件。

  所以在开罐之前,他先将灵笼提了过来,又让三娘在旁边掠阵。

  如果黑泥罐里面装着的,真是蛊虫、妖鬼,打开后要跑,也能及时将它们拿住。

  不止如此,商陆还把谿边尾巴拿了出来,叼在嘴里,以防罐子里面有毒。

  然后才催动精炁护住全身。

  也不用手去开罐,而是外放精炁,以隔空御物之法,把它打开。

  黑泥罐打开后,商陆预料的种种情况,全都没有出现。

  既没有蛊虫、妖鬼从里面飞出,也没有毒烟、毒雾从里面窜起。

  就在商陆准备探头张望的时候,黑泥罐里面忽然传出了一片嘈杂、响亮的叫声。

  听到这些叫嚷,商陆神色猛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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