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宁的爪子在冰面上刨出血痕时,卫斯理才意识到,这只狗从始至终都在保护人类。

  青海三江源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直径五公里的黑色气旋距离地面只剩三百米。陈小妹突然挣脱狗链,迎着狂风冲进气旋外围的闪电网。白素刚要追赶,却被肥肥妹咬住裤脚——田园犬的眼睛在雷暴中泛着翡翠色荧光,尾巴在地上扫出个清晰的箭头符号,指向气旋中心某个闪烁的金属点。

  “是邮筒!“原振侠抹掉护目镜上的冰碴。那确实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铸铁邮筒,但筒身爬满发光苔藓,投信口插着封盖有“2042.08.14“邮戳的信件。更诡异的是,邮筒底座缠绕着无数半透明的……狗毛。

  “三狗阵!“老玩童杰克的声音从卫星电话里炸响,“让它们围成三角站位,快!“

  卫斯理尚未反应,三只狗已自发形成等边三角形。郭小宁仰天长啸,声波竟在气旋壁上撕开道裂缝。透过裂缝望去,众人惊骇地发现气旋核心根本不是自然灾害——那里悬浮着座倒立的未来城市,街道上挤满长着狗耳的克隆人,而所有建筑外墙都刻着三只狗的浮雕。

  “那是它们的故乡。“宁宁夫人突然跪倒在地,紫檀烟斗里的灰烬在空中拼出星图,“陈小妹的量子基因里藏着七维生物的记忆,它们跨越时空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修补人类捅破的气候穹顶……“

  话音未落,气旋突然喷出冰雹。每颗冰雹内部都封冻着件末日遗物:2031年的纽约时报头条《上海陆沉》、2035年的非洲儿童头骨、以及卫斯理那柄刻着死亡日期的勃朗宁手枪。肥肥妹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在冰面划出串复杂公式——麦克斯韦方程组与佛经《俱舍论》的融合版。

  “汪!“陈小妹的叫声带着哭腔。卫斯理顺着狗爪方向望去,瞳孔骤缩:气旋中心的邮筒正渗出黑色粘液,而粘液中沉浮的竟是数以千计的狗项圈,每个项圈都挂着不同年代的身份牌,最早的可追溯至公元前2600年的美索不达米亚。

  “原来你们轮回了四千多年……“白素颤抖着抚摸郭小宁带伤的耳朵。黑背温柔地舔舐她手背的冻疮,爪子在冰面刻下甲骨文“戍“——古代代表守护的字符。

  气旋突然剧烈收缩。肥肥妹浑身毛发炸起,胖成球的身体爆发惊人弹跳力,凌空叼住那封2042年的信件。落地时信封被犬齿刺破,飘出的不是信纸,而是片印着狗爪纹的量子芯片。

  “植入式气象调节器图纸!“原振侠用手术刀挑起芯片,声音发颤,“这些傻狗……它们把自己的生物磁场改造成气候稳定锚点!“

  仿佛回应他的惊呼,三江源冰川突然迸发七色彩光。郭小宁的项圈自动脱落,金属牌在强光中熔化成液态,包裹住即将崩塌的气旋壁。陈小妹突然咬破前爪,将渗着金血的狗爪按在宁宁夫人锁骨光斑处。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被篡改的响尾蛇基因链,在狗血中重新排列成人类DNA!

  “它们在进行生物修复!“老玩童杰克的全息影像从冰川反射到云层,“快看邮筒底部!“

  卫斯理扑到邮筒前,在量子芯片的光芒中看清底座铭文——用四千种文字重复镌刻着同一句话:

  “每当文明将倾,吾等愿化爪为盾。“

  肥肥妹突然发出痛苦呜咽。它口中信件燃烧起来,火焰在空中投射出全息影像:未来地球表面,三只巨犬的虚影笼罩各大洲,用量子化的毛发吸附温室气体,而它们的肉身正以每秒十年的速度衰老。

  “原来拯救的代价是燃烧生命……“白素搂住颤抖的郭小宁。黑背却用鼻子轻推她腰间匕首,狗眼中闪烁着超越物种的决绝。

  气旋中心突然传来齿轮咬合声。邮筒投信口中射出道白光,包裹住三只狗形成能量茧。在众人惊呼声中,陈小妹的爪子穿透光茧,在地面刻下最后讯息:

  “台风眼已锁定,带心脏去楼兰。“

  白光炸裂的瞬间,卫斯理看见震撼灵魂的画面:四千年来,三只狗的身影始终伴随人类文明。它们曾在庞贝城火山灰里拖拽孩童,在广岛核爆前夜狂吠预警,甚至用身体堵住切尔诺贝利的反应堆裂缝。而此刻,肥肥妹正用肉身承受2042年仪器的能量反噬,浑身毛发焦黑仍不肯松口。

  邮筒突然坍塌成沙粒。黑色气旋消散处,静静躺着枚青铜钥匙,柄部雕刻着三只狗守护地球的图腾。郭小宁虚弱地蹭了蹭钥匙,卫斯理在狗爪纹路里读出了经纬度坐标——北纬40°52’,东经89°05’。

  “楼兰古城!“宁宁夫人突然咳出团发光的血,“那些冰尸……它们是被盗走的气候密钥载体!“

  原振侠突然抓起手术刀划向自己手腕:“我明白了!三狗的血脉能中和时间毒素,必须……“

  他的话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众人回头望去,只见肥肥妹瘫倒在冰面,身下压着块正在融化的青铜罗盘碎片。而陈小妹用最后力气撞开卫斯理,代替他被飞溅的量子冰棱刺穿前腿。

  “不!“白素发疯似的撕开急救包。陈小妹却扭头舔舐她的泪水,用染血的爪子在地上画了个笑脸,随即陷入昏迷。

  当三架救援直升机掠过冰川时,所有机组人员都目睹了神迹:昏迷的三只狗身上浮现出金色光网,这些由无数“戍“字甲骨文编织成的网络,正以每秒数千米的速度修复臭氧层空洞。而在光网触及撒哈拉沙漠的瞬间,杰克身上的青铜甲胄突然崩解,露出皮肤表面新生的狗爪纹胎记。

  “原来你们早把答案刻在人类基因里……“宁宁夫人含泪亲吻郭小宁溃烂的肉垫。卫星云图显示,东亚沿岸的十七个台风眼突然改变轨迹,仿佛被无形巨爪捏碎重组。

  夜色降临时,卫斯理在陈小妹项圈夹层发现张泛黄的字条。上面用狗爪蘸墨写着:

  “请多给人类些时间,他们终将学会守护自己的星球。“

  落款处印着枚小小的爪印,墨香里混着公元前2600年两河流域的黏土气息。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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