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箱根滑雪场。

  在瞄了一眼正练习自己教的技巧的凉子后,渡边悠放心的拨通了圣女大小姐的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准确的说是刚刚打过去的第二秒就被接起来了。

  “怎么这会儿有功夫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里,圣女大小姐声音里多了几分调笑。

  “这不是想你了吗。”

  渡边悠一边说着这些张口就来的漂亮话,一边留意着凉子那犹如企鹅摇摆般的僵硬动作,只要后者有身体失控的趋势,他就会马上冲上去扶住她。

  “主要今天这不还没报备么?”

  他又提醒了她一句。

  在离开家之前他们是商量好了的,一天打一通电话。

  虽说他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有点太矫情了,但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太钢铁了,这种临时的出行,说得好听一点,叫做给人创造单独相处的空间,说得难听一些,那就是落下了其他人。

  换而言之,想要一碗水端平,他该有的态度是必须得有的。

  而且还必须得一视同仁。

  “……”

  闻言,电话那头的圣女大小姐哑然失笑。

  “我可没有让你时时刻刻报备哈,我很信任你的。”

  这既是真话,也是这种时候讲出口的漂亮话。

  她怎么可能不信一个愿意为了她,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能和雨宫家对刚的人呢?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甚至没有之一。

  往后可能还会多一个?亦或是两个?但那就是未来的事了。

  她个人是觉得再多一个就够了的,要是俩的话,以她的脾性怕是要给那俩小朋友好好上上课。

  这样一来,到时候不得鸡飞狗跳?

  甚至都能推测出来,以由纪和凉子的性子,自己要教训那俩调皮捣蛋的小朋友,肯定是会拦着自己的。

  届时,她怕是更要哭笑不得。

  “所以这会儿你们在干嘛呢?”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自己那考虑的过于长远的未来抛到了一边,接着话锋一转把话题继续了下去。

  昨天晚上某人可是没来电话的,但考虑到昨天是第一天,她想想也就算了。

  毕竟别人不了解凉子,她还不了解凉子么。

  后者平时都是在忍着的,甚至很多时候比她还要能忍。

  好不容易来的单独相处的机会,想要彻彻底底的单独相处很正常。

  甚至往后她还会给凉子创造更多的这样的机会。

  理由无他,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个阈值的,在没过那个阈值前很多东西可以无事发生,但只要过了那个阈值,很多东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身体的各项指标是如此,人的情绪亦是如此。

  “在滑雪场滑雪。”渡边悠抬眉看向了终于站稳了的滨边凉子,笑着又补上了一句,“凉子正在练习如何在双板滑雪板上站稳。”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她明明每次都是看着要摔了的模样,实际也就只摔了一次,其余时候都能用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性给救回来。

  也得益于此,他‘抢救’了无数次,唯一就成了一次。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一次都不要成,有惊无险才是最好的。

  “顺带一提,她的下一步想法是练习慢慢滑。”

  他跟着补充了一句。

  而就他的观察来看,下一步应该不会等很久了。

  快的话十来分钟,慢的话半个小时。

  “凉子不会滑雪!?”

  只是很显然的,雨宫绫奈在意的地方和他说的地方有些参差。

  “不会。”

  渡边悠一副‘你在想什么’的语气。

  好像在他们的眼里,凉子就该什么都会一样。

  有不会的事儿才正常吧!

  “伯母也问了?”

  电话那头的雨宫绫奈很敏锐,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是。”渡边悠轻叹了口气,“顺带一提,你刚才的语气和老妈她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这该说是默契呢,还是漂亮女人们的共性呢?

  “哦?”雨宫绫奈愣了一下,旋而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所以是在什么时候?”

  “刚才。”

  渡边悠如实的给出了回答。

  他的电话是挨个挨个打的,第一个是老妈,第二个是绫奈,下一个是由纪。

  “这样啊。”

  闻言,雨宫绫奈也不再介怀这个,顺着话茬继续问了下去。

  “所以你在现教她?”

  不过他会滑雪么?

  她怎么记得伯母说过,他之前学旱冰的时候都摔了不少次?

  最后摔的生气了,也就不学了。

  “嗯。”

  渡边悠朝着已经开始练习慢慢滑的凉子招了招手,示意她慢慢来,别着急。

  这玩意儿越是着急,摔的就越厉害。

  “那你可得好好教她……”圣女大小姐兀的一滞,装出了一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语调,“等等,你会滑雪!?”

  “会一点点。”

  他刚才已经通过亲身体验确定了一件事,肌肉记忆确实不会骗人。

  在上手稍微试了两下后,他就完全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虽然没办法像那些滑雪比赛里那样花式滑,但像是正常的滑雪是完全没问题的。

  “你这是自学的?”

  雨宫绫奈从善如流的顺着话茬继续了下去。

  “嗯哼。”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继续问了起来。

  倒不是觉得他会怎么样,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以她对悠的了解来讲,他是那种决定了放弃,就不会再去做的人,事实上伯母也是这么说的,原话是悠摔疼了之后,直接给旱冰鞋都扔了

  ——虽然后面伯母给捡回来了。

  但伯母确实是没再见他穿过了。

  现在那双鞋都还搁在储物柜里。

  “以前的事儿。”

  渡边悠打起了哈哈。

  “我是说具体的时间。”

  圣女大小姐被气笑了。

  她已经听出来了,某人是在掩饰当初的口是心非。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偷偷加练了。

  “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小学初中那会儿?”渡边悠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古怪的补上了一句,“实际上滑旱冰和滑雪感觉是差不多的。”

  至少对他这个两个都体验过的人来讲,是这样。

  当然,他这么说的最关键的原因是他想岔开话题。

  “……巨魔先生。”

  雨宫绫奈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这话一出口,她直接被气笑了。

  某些人啊,真的是!

  为了掩饰曾经的丢人,转移话题的方式还真是生硬的不行。

  “我说的是实话。”

  渡边悠听到了她的笑声,开口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所以你觉得凉子能学会吗?”

  圣女大小姐不再搭理他的辩解,并拒绝了他的继续话题请求,转而把话题硬掰回了正轨。

  她怕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们还得再唠上半个小时。

  那不如老老实实的把话题揭过,顺着刚才的话茬继续往下走。

  “那肯定没问题。”渡边悠想也没想的就给出了回答,这事儿他可是相当有自信,“凉子学习新事物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论掌握新技能的效率来讲,凉子比绫奈要更强。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凉子是‘原住民’,他都要怀疑这妮子是不是有个学习效率加成的系统了,其学习效率真的是高的离谱。

  最关键的是建模也牛逼。

  该说不说的,这样的条件真的是让人羡慕的不行。

  “倒也是。”

  圣女大小姐点了点头。

  这点她是完全认可的。

  毫不夸张的说,凉子在这方面的能力,已经比她见过的九成九的人都要强了,哪怕算上她也不行。

  在她看来,唯一能和凉子的学习能力掰掰手腕的,也就只有悠了。

  毕竟他是真的不能用常理来度量。

  天才的可怕。

  “你们那边怎么样?”

  渡边悠轻轻咳嗽了一声,语调温和的关心起了她。

  他虽然觉得绫奈说的一天一个电话有点小题大做,实际嘛,他自己也是想打电话的,甚至时不时的也会有种要是把她带来也就好了的念头。

  就像凉子此前锐评的那样,他们这一帮人都是名副其实的恋爱脑。

  “你是说哪方面?正常生活节奏的话,一切照旧。”

  听到他的关心,雨宫绫奈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表情和语调还是和刚才一样,甚至还故作犹豫了一下,才跟着道出了下文。

  “昨天雨宫家那边派了人来找我,那个人说希望我能回去一趟。”

  她其实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但是,还是那句话嘛,她想继续听他关心一下自己。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是怎么样的。

  “你是怎么回答的?”

  渡边悠的眉头微微蹙起,语调也变得不善了起来。

  不过这份不善不是针对绫奈的,而是针对雨宫昌雄的,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他看雨宫昌雄也差不多该踏进棺材板里了。

  动不动的就来恶心他们,真的是畜生。

  但是……

  呼。

  他深吸了口气,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跟着又补上了一句话。

  “我不是凶你,而是单纯看雨宫昌雄不爽,不要想多了,绫奈。”

  他是真怕圣女大小姐想多。

  虽然概率很渺茫,但补上这么一句,能把概率压到最小。

  “我知道的。”

  话音落下,雨宫绫奈莞尔一笑。

  她怎么可能误会他的意思。

  尤其是在这种话题上。

  “我的态度一直没变过,之前一穷二白的时候都没怕他们,这会儿就更不可能怕了,你遵从本心就好,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尊重、支持你。”

  他是不希望她为这些事儿烦恼的。

  或者说,他是觉得她的精力就该用在她觉得对的地方。

  有句话说得很好,不要在你讨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因为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是会让人变得焦躁易怒的。

  那时候的绫奈,看着真的很可怜,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幼兽一样。

  他不想再让她受那样的伤了。

  “安啦,我肯定是拒绝了的。”

  雨宫绫奈嘴角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以前她总觉得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身边也没有值得信任的人,至于妈妈说的找个喜欢的人的事儿更是天方夜谭。

  现在想想,是那时候的自己太悲观了。

  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嗯。”

  闻言,渡边悠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他还是那句话,绫奈选什么,他都尊重她。

  只是如果她要回雨宫家,他肯定会让她等着他回来,他陪她一起去。

  虽说以雨宫昌雄的性子,是不会做那些不理智的事情的,但这种事儿谁又能保证呢?

  狗急了都要咬人呢。

  更何况是雨宫昌雄这种畜生。

  “他之所以找我,不外乎就是那么些事儿。”

  雨宫绫奈叹了口气。

  都不需要回家,她就已经猜出了那个人要干什么,想干什么。

  不外乎就是打着亲情牌,聊一些有的没得的生意。

  说得直白一些,大抵就是希望自己就此停手。

  但问题是,事到如今还停的了么?

  再者说了,那是伯父伯母为自己出头,自己怎么可能去告诉他们到此为止。

  “我的底线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你不能被欺负,他们要是欺负你,我就去欺负他们。”

  渡边悠望向了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山脉,郑重其事的道出了这句话来。

  以前的他是这么想的,现在的他也是这么想的。

  唯一的变化是以前的他只能恶心他们,现在他确实能做到他说的这些。

  以前绫奈没有人撑腰,面对那些恶心人的话,她只能装作没听到,但现在她有了自己,要是那些人再敢在她的面前讲那些话,那他们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管是挨揍也好,还是生意上的狙击也罢,总归是得让他们知道疼。

  “……”

  听到他这么说,雨宫绫奈兀的沉默了下来,鼻子莫名的一阵发酸。

  是啊,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的身后有人了。

  他说他是她的靠山,现在他也做到了。

  “悠。”

  好半天,整理好了情绪的她才低声喊了一声他。

  她怕自己再不讲,就不再有那种勇气,也可以说是脸皮把这话讲出来了。

  “嗯?”

  “早点回来吧,我想你了。”

  那些辞藻华丽的思念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就只化为了这么一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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