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拂着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惊起檐角露珠往下坠,砸向阶上的浓艳的海棠,花瓣凋零,地上水痕蜿蜒。

  虞听晚推窗。

  见院内的檀绛在耍拳,拳风骤起,柔中蓄劲。

  步伐变化间,一个回身扫堂腿,青砖上的积水哗的溅起三尺银帘。

  虞听晚见状啪啪啪鼓掌:“好!”

  檀绛是个不经夸的,耍得更起劲了。恨不得用上浑身解数,让虞听晚知道她的能耐!

  她来了好几个后空翻,拳头直劈木桩,咔嚓一声,桩子应声而裂,碎木纷飞。

  这架势,对于魏家军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可虞听晚没见过!

  都说魏昭武艺高强,可魏昭也没劈过木桩啊!

  檀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下拔高八尺。

  虞听晚眼睛都亮了。

  “漂亮!”

  檀绛高兴的嘴角要咧开,正打算再露一手飞檐走壁,敏锐察觉不对。

  她停下动作,大步走近虞听晚。

  “夫人。”

  她抬手指指虞听晚明显比以往娇艳欲滴的唇角。

  “您这里怎么破皮了?”

  “你……”

  “夫人您问,属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虞听晚面无表情:“前儿夜里,荣狄不是钻你屋了吗?”

  不是经历过情事么,怎么还问?

  檀绛点头:“是啊。”

  虞听晚很委婉:“乒乒乓乓的,最后你屋里的床都塌了。”

  多少悠着点。

  檀绛提起这事也烦呢。

  她总觉得这几日顺子他们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可过去问,那些人支支吾吾却也不说。

  “是床不够结实。”

  檀绛也很无奈:“都不够我和他造的。”

  虞听晚:???

  好家伙。

  太激烈了,床都劈成两半了。

  她原本觉得檀绛到底是姑娘家,听了消息一直当不知情,也未提及,就怕檀绛臊得慌。

  可显然,她多虑了。

  虞听晚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竟然比她还厚脸皮?

  怎么以前没有看出来?

  檀绛圆脸带笑,露出两个梨涡:“本想及时安置一张新榻的。可夫人不知,那晚房顶也被捅出洞了,这几日下雨还不好补,屋子一直漏水,也就耽搁了。”

  虞听晚:???

  她……没听懂?

  她神色古怪。

  床榻了,然后跑房顶上面去了?

  然后……房顶也坏了?

  “不过上回属下流了不少汗,身上酸痛,也多处肿了,这会儿还没好,虽累了一场但也畅快淋漓。”

  虞听晚:“这……”

  房里的事,你倒不必如此实诚和她描绘这般详细。

  “那你住哪儿?”

  “属下搬去荣狄那屋了。”

  虞听晚点头:“注意些,别把他屋的床也毁了。”

  “不会。”

  檀绛:“荣狄住隔壁了,也没再答应和我在屋里切磋。”

  切磋?

  你们习武的人把那种事,叫做切磋啊。

  虞听晚刚要张嘴,可还没发出声,反应过来。

  虞听晚:……

  她抿唇。

  原来……脏的是她。

  她沉默很久。

  “可他边上的不是顺子住吗?”

  檀绛告诉虞听晚:“顺子被荣狄赶去别的地方了。”

  虞听晚:……

  顺子摊上你们,是他的命。

  “属下涂的药膏是葛老亲自调的,专治跌打损伤。可要允些给夫人用用?”

  “不了。”

  檀绛很好奇:“夫人是如何让自己破皮的?”

  磨破的。

  昨儿还含的艰难。

  不过,这不是你一个没有成亲的姑娘该问的。

  虞听晚语气有些沉重,慢吞吞道:“上火了。”

  “原来如此。”

  檀绛理解了。

  “那属下这就让厨房那边做菜清淡些,再给您煮一份菊花茶来。”

  “不必。”

  虞听晚:“你随我出去一趟。”

  ————

  繁华街道处的茶坊包间。

  鹅黄罗裙的女子妆容精致,神色不耐,在她喝了第三杯水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包间门被推开。

  楼下咿咿呀呀的江南小曲,也跟着漏了进来。

  可等包间门被关上时,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

  “姑娘,人带来了。”

  只见膀大腰粗的仆妇推着惶恐不安的周玉柔进来。

  鹅黄女子这才缓缓转身。

  是不知死期将至的杨静姝。

  她神情冷淡,带着一份掩藏不住的倨傲:“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周玉柔:“这……”

  她知道。

  杨静姝重重放下手中茶盏,里头的茶水剧烈晃了三晃,还有些溅了出来。

  砰的一声。

  周玉柔腿下一软。

  她早把匣盒弄丢了。

  可她哪里敢说,只能惴惴不安。

  她怕杨静姝怪罪,又看出什么。故装模作样登顺国公府的门。

  本以为虞听晚不会见她,她连魏家门槛都迈不进去。

  可她头回拜访,檀绛亲自把她请进去,送到一处凉亭。

  然后……

  虞听晚没有招待她,甚至脸都没有露。

  是让伏猛招待的。

  周玉柔想到那脾气暴躁的白虎,就吓得腿哆嗦。

  伏猛虽然看不上周玉柔,可他规矩到家,知道来者是客的道理。

  还要让下人上茶点。

  滚烫滚烫的茶水,就让她喝啊!

  那么一头凶巴巴的大老虎,一口就能把她的脑袋咬下来。

  她如何还敢上门?

  但隔几日,虞听晚就让人过来请她。去了凉亭又是老虎招待。

  周而复始。

  虞听晚分明是戏耍她!

  肯定是不喜她之前玩弄宁允翎。

  但……

  在杨静姝眼里,就是她成功和虞听晚交好。

  她索性也借着这一点,告知杨静姝已将匣盒埋好了,权当交差了。

  反正杨静姝没法亲自去检查。

  “杨姑娘,您的吩咐我都照做了。”

  杨静姝见她畏怯不中用的模样,嗤笑一声。

  “可为何虞听晚如今还好好的?”

  顺国公府的人和事,不是谁都能打听的。

  可顾太傅,嘉善公主对虞听晚的宝贝程度,但凡她有些小伤小痛只怕早将顺国公府的踩破了。

  可顾家一直风平浪静。

  可见虞听晚的身体没有出半点差池!

  “什么?”

  周玉柔听她口气,心思百转千回:“那是害人的?”

  杨静姝冷冷看着她。

  “当初应你事成之后为你找门好亲事,我也求我母亲帮你看了。”

  她走近,一把掐住周玉柔的下巴.

  “你若是敢戏耍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正要说话,砰一声。

  房门被人踹飞,砸向屋内的一盏屏风,双双重重倒在地上。

  杨静姝倏然看过去,对上了虞听晚含笑的眸。

  身侧的檀绛很懊恼:“夫人,属下太用力了,要赔钱了。”

  虞听晚摆手。

  向来扣扣搜搜的她,语气很随意。

  “我如今有的就是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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