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相较于许知秋上次来,这片新建成的山寨更加繁荣了。

  巫女玲珑的号召力还是够大,短短两三个月,寨子中的人丁翻了不下十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届时神裔降临人间,保不齐会对你进行拉拢,所以我亟需知道你的态度。”

  许知秋对她同样没有刻意隐瞒,将南疆子民与神裔的血脉关系与她明说了。

  当然,他甚至怀疑玲珑可能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当时没有告诉他。

  但这就更加让他警惕了。

  “看来,相比于你等中原人,我南疆五族在神裔面前起码还有些谈判媾和的余地啊。”

  玲珑眼中透着玩味,许知秋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回应。

  果然,玲珑跟着阴阳怪气道:

  “那你待如何?可是要在开战之前,先把我们这些届时可能在背后捅刀的‘人奸’屠戮干净,免除后顾之忧么?”

  许知秋摇了摇头,没有被她这番赌气的话拐带丢。

  “我倒不担心这些凡人,重要的是你,不……应该说你所掌握的《八凶玄火法阵》。”

  玲珑闻言二话不说,从腰间解下那枚万火之精的玉环直接丢了过来。

  “喏,现在咱俩两清了。”

  这下倒让许知秋有点始料未及,他手里捧着玄火鉴皱起眉头:

  “我又不会布你巫族的法阵,给我有什么用?”

  玲珑冷冷盯着他:

  “南疆与中原九州虽然风俗迥异,可好歹几千年相安无事的生活下来了,你若只看见我巫族与神裔的血缘亲疏,那我倒要问你一句……”

  她伸出雪白的皓腕,指尖一划,顿时迸出殷红。

  鲜血转眼淌满了整只手,她把手递到许知秋面前,

  “来!尝尝这血,到底是热的还是凉的!”

  许知秋默默看了她良久,试图从她表情上找出漏洞。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叹了口气: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此事牵扯甚大,我也不得不慎重再三,若有冒犯之处,我也只能道声抱歉了。但是……”

  说着,他将那枚玄火鉴搁到桌上,又朝她推了回去。

  “……咱们事儿还得接着往下办,也希望你别让我难做。”

  这后面半句话虽然客气,但语气中却透着抽刀断水的威严果决。

  玲珑显然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认真。

  这位巫族至高无上的巫女娘娘低头凝眉,思忖了许久。

  忽的抬起精致的下巴,冲许嫣然一笑:

  “按你的说辞,天狐一族与神裔的血缘比我巫族还近,那么在你来之前与她又是如何解决的?”

  她这话一出,许知秋终于笑了。

  眼见目的达成了一半,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右手朝前探出,掌心好似水波般泛起层层涟漪。

  空间在他手中发生扭曲形变,接着他竟从中抽出一杆玄黑色大纛。

  正是苍生迹。

  玲珑吃惊的用手捂着粉唇:

  “你、你还会这一手?我记着你走的不是‘无量境’的天人路子么?”

  “粗糙手段,不值一提。”

  许知秋把大纛插在地上,伸手一扯,旗帜烈烈飘扬。

  “只要你对此旗帜起誓,则等同于和人道大势绑定。一旦出现有违誓言的心态变化或是行为,立刻就会受人道气运反噬。届时不但是你,连带你整个族群都将身死道消。你可敢么?”

  不是相信她不会造反,而是让她压根儿造不了反。

  起誓之后,但凡她有一点险恶心思,许知秋都会立时知道并且反制于她。

  至于牵扯族群一事,其实是许知秋留了个心眼儿,故意诓她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怎么,你怕了?”

  “有何不敢?”

  玲珑将那只染满血的手并指向天,立下誓言。

  许知秋静等她诵完血誓,忽的鼓掌:

  “好个痛快人儿!”

  他不吝赞叹:

  “当时自打初见你,我就觉着你这人气度不凡颇有豪侠之气,那时我就暗中佩服你三分,现如今看来,可以佩服你七分了。”

  “哼!不用你虚言捧我。”

  玲珑从腰间扯下一块绢布擦拭手上鲜血,一边斜眼觑他:

  “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诚意,那接下来……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

  许知秋一怔:

  “我表示什么?”

  “我说您天人大老爷,给个准就行。”玲珑说着四下瞅了瞅,然后把嘴凑到许知秋耳边,小声嘀咕了起来。

  许知秋听完跟着一惊,大声质问:

  “你还来这套?”

  “那你同不同意呢?”

  “这……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许知秋在心里认真琢磨着可行性。

  若玲珑果真能再把它“手搓”出来,那么她俩加起来至少也能抵个较弱些的天人级战力。

  若再加上《八凶玄火法阵》,这就是俩天人战力了。

  收益可谓相当可观。

  就是……怕搓出来不好能掌控。

  想到此处,他换了一副揶揄口吻,问那玲珑:

  “按说,从伦理上你该算它生身之母,可它偏偏对你有了不伦之情,却不知你心里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玲珑像是被问住了,呆呆愣了好久。

  回顾往昔,横跨数千年。

  一切恩仇情孽,又哪是一句话能说得清的?

  “长生长生……有些路走偏了再想回头,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

  她双目有些失焦,柳眉间有股淡淡悲戚,左手搭在右肩,轻柔的抚摸着被她披在身上的那件紫色丝绸。

  “他所造下的一切恶果,其罪孽皆在于我,这一次,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更为相称的结局。”

  听完,许知秋低头沉思了几秒,忽的起身:

  “人待人是无价宝,你既有此仁心仁义,那我也不妨支持你一回。”

  玲珑一喜,“那么?”

  许知秋朝她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

  谈妥了南疆这一块后,许知秋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左右,他一直在门内闭关琢磨那杆苍生迹。

  虽说有天帝传给他的使用权限,但其中门道儿毕竟还得自己一点点琢磨才好吃透。

  结果竟让他真的从中整出了不少收获。

  苍生迹乃是人道圣器,非但其中的人道愿力能给许知秋带来增益。

  此外还有一项功能,那就是回溯人道历史。

  千万年来,历史中曾出现过,但早已泯灭于时光中的各种真法奇术、珍贵丹方、甚至许多藏宝遗迹,对他来说全都如掌中观纹。

  凭借天心状态,他几乎每天都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将这些失传的技艺不断浓缩精炼。

  而那些奇珍异宝埋藏的地点,他也一一将位置标记告知了联盟中人。

  当此时刻,为大伙儿能助力一分是一分。

  他这边稳步进益,外面的计划也是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统合人间修士一事,由于对魔教做了一定的利益让渡,剩下的工作联盟进行的很顺利。

  但说到底也只是暂时把大家拉到一个桌子上,好歹能对话了,不至于一见面就干起来。

  至于能否放下戒心,精诚合作?这其中恐怕还得经历几番波折。

  于是,第一次全体修真人士会议,亟待举行。

  所谓的“全体”,乃是当下正魔二道,加上整个修真联盟序列,这几乎囊括了天下间九成九的修士。

  这等盛会,许知秋无疑是要出席,且占据主位的。

  就在参会的前一晚,许知秋难得出了洞府,特意到下院转了一圈儿……

  “诶,你这么日理万机的人怎么有闲心来下院了?”

  渠娘对于能看见他有些惊喜。

  许知秋呵呵一笑:

  “洞里待久了,想出来透透气,我……”

  他说着说着忽的卡壳儿了,四下瞅了瞅,“没事儿你忙你的,我蹓跶一会儿就上去了。”

  “……”

  渠娘算是为数不多深彻了解他的人,

  一眼就从他看似正常的表现中看出了反常。

  整个三一,除了时常云游在外的周一仙老爷子,也就自己能跟他讲上两句敏感的话。

  他若有苦水儿,那么除了和自己倒,还能找谁呢?

  可眼下瞅着他偏偏犯了别扭,又抹不开脸和自己叨咕,而在那无所事事。

  “这么些年,你心里一有难受的事就是这副闷葫芦的样子。”

  渠娘叉着腰,轻叹了口气:

  “让我猜猜,是在惦记她吧?”

  许抬眼瞅他,“你说谁呀?”

  “那个合欢妖女。”

  许知秋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

  “……别这么埋汰人家。”

  “呦~”渠娘不是好眼神瞅他,“这就心疼啦?”

  许知秋噗嗤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她别拿自己开涮。

  渠娘紧跟着却道:

  “你心里有愧?”

  许知秋被问得一窒,跟着点了点头,

  “总是我牵连了她。”

  眼下大劫当前,他心中纵是再愧疚苦闷,却也无暇他顾。

  这就更加平添了几分愧疚。

  后面他所能做的,也唯有尽力顾好剩下的人。

  哪怕抛开那些拯救天下苍生的宏大叙事,这世上还有很多他由衷在乎,由衷想护持周全的人。

  比如徒弟们,比如小徒孙,比如眼前渠娘,比如……

  “我看雪琪上次来了,你俩和好了?”渠娘主动岔开话题。

  许知秋答非所问:

  “雪琪现如今是小竹峰首座,近来又多事,有的忙了。”

  ————————

  次日,

  碎叶城史无前例的被塞满了。

  城中二三十万乌泱泱的,俱是神通广大的修士。

  天下间九成九的修真力量尽数汇集于此,真可谓盛况空前。

  中央广场上,正魔人士分列广场两端,如泾渭分明。

  由于人多嘴杂,吵嚷声议论声搅得沸反连天。

  而在高层议事的大殿中,却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安静。

  一些关于统筹方面的事项,已经过了数轮投票表决。

  许知秋作为此界唯一天人,自然处于最最核心的位置。

  但眼下,尚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人心。

  随着一阵咳嗽,桌椅上茶盏摇晃,是万毒门的掌门毒神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至今已活了快六百岁,寿元所剩无多,一副垂垂老弱的枯槁模样。

  他对坐在上方主位的许知秋拱手:

  “就凭您许门长一句话,整个天下都跟着动了起来,因为我们都信你。但老朽今日斗胆,却有一句话要当面问——”

  许抬手示意他但说无妨。

  毒神又咳了两声,掩去掌心的血迹。

  “据您所说,神裔之强大,乃是处于绝对的优势地位。也就是说此战注定艰难无比,甚至倾尽人间之力也未必能挣得一线生机,是否?”

  许知秋点头,

  “我不想用善意的谎言来欺瞒你们,此战,确实是九死一生。”

  “那也就是说,此战哪怕最后胜了也必是惨烈无比……”

  看起来俨然风中残烛的毒神,每说一句话脸色都好像更惨白了一分。

  他盯着许知秋,那双浑浊老眼中,却流露出一股悲戚和恳求。

  接着道:

  “若是上苍眷顾,我人间最后真的惨胜,但却使得吾等诸公、乃至亿万黎民把血流尽,那么这样的胜利,在你看来,可也是值得的么?”

  “……”

  许知秋蹙起眉头,这老毒神已是这般孱弱,却还是不肯把话一次说透么?

  他看向毒神身后的几位万毒门人,又看向一旁鬼王宗的几位高层。

  却见他们几乎各个都是面露沉重。

  转念一想,他明白了。

  正魔双方互相对立千年,双方都对彼此深怀着戒心。

  而修真联盟明面上算是中立组织,实则内核就是正道一方。

  而当今最最重要的三一门,也是正道玄门。

  那么这样一来,在这场会盟中,

  谁是棋子?谁是弃子?谁又是执棋之人?

  他自己就像个定海神针戳在这儿,

  可若不能保持绝对的公平立场,那么这些魔教中人又如何敢把命交给他安排?

  “你的担忧无可厚非,既然如此,我有一言,可安诸位忧心。”

  许知秋说罢,从座位上起身。

  他一起身,在场众人齐刷刷全站了起来。

  他径直走到殿外,外界吵嚷声本来鼎沸,可他一出来所有人便立时消停了。

  许知秋站到会场正中,转身举目四扫,只见人头滚滚,气势如潮。

  “今日,许某指天为证。”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激越,动作亦如平常。

  然而声如滚滚雷音,使得在场数十万人都绝不可能漏听。

  只见他右手所指之处,天空的云层在悄然无声间破开一个大洞。

  然而,这一指不仅穿透了白云,甚至还洞穿了大气,露出了天外虚空。

  从那洞中看去,早不见了蔚蓝天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闪耀着璀璨星辉的宇宙星空。

  此举在众人眼中,已不亚于神仙手段。

  惊呼声乍起乍灭,所有人无不为之震惊。

  一指捅破天。

  竟不是一句夸张的形容!

  后方,陆雪琪心中的惊喜实在难以言表。

  一双清眸一动不动的落在他身上,注视着他那伟岸厚实的背影。

  意识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在大灵山上挡在她身前,独自面对山魈精怪的挺拔脊梁。

  天空忽然暗沉了下来。

  众人惊愕抬头,却见一杆玄黑大纛不知何时在天穹显化,那股无边厚重,竟遮盖了整片天空。

  “神裔降临之日,吾当以一身玄功造化,奋死一搏。遂于此立誓,尔等听真——”

  只见许知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仿佛佛经之中释迦摩尼降生之时,那般无限疏狂的姿容。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只见许知秋对着那杆玄黑大纛,也对着人道大势立下誓言。

  “吾立身所处,即为人世中央,吾身不灭,人道即存,人道若亡,吾身亦陨。光阴为刻,虚空为铭,若有心怀歹毒偏见,倾轧同袍之心,教我一身天人道果,崩解成灰,神魂亦堕入九幽,永世不得解脱!”

  此言铮铮,响彻天地之间。

  在场数十万修士,不约而同的陷入沉寂。

  直至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声音轻颤,低声吟唱:

  “岂曰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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