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的确不是非死不可。

  灵山的那些人,十分自负。

  他们甚至没有回去哪怕一个,杀戮了无数凡人的地界,查验过。

  当然也就不会知道,那些地方残留的阴气怨气,都被人收敛聚拢走了。

  “你应该是快要撑不住了,所以才想要借我的赤血阵旗,替你封印那些怨气。”

  许成仙对张谦说道,“我可以将你身上的怨气,引动到我的身上。”

  趁着佛门还没发现,早些将事情引到他身上。

  张谦,还是能和之前说的一样,退到安全地界。

  无论是天庭还是灵山,都可以任他存身。

  到底是认下的小弟,许成仙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这世界有时候是很操蛋。

  可活着,总比死了强。

  “仙君,果然什么都知道。”张谦苦笑了一声,“那仙君知道,我收拢了多少怨气吗?”

  许成仙点点头。

  佛门的人做事,非常粗糙。

  可能也是做过太多次,连超度都是敷衍了事。

  只将魂魄送去下十八重天,别的都没有多顾忌。

  因此,张谦使用道法引动汇聚的怨气之多,几乎充斥他的整个灵台识海。

  怨气太庞大。

  以至于,不过是开始做的第一年,以仙官之体都有些撑不住。

  许成仙估计,这家伙如今是在用天地和天庭的神官敕封,在撑着。

  不然,就不会只是眼前这么一副活死人的模样了。

  脸上的青白之色,佛若濒死,就是因为怨气的沾染。

  只是张谦用煞气遮掩了。

  还以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逼着老和尚和天蓬他们,不来靠近。

  而这些煞气和杀意,本身也都是来自怨气的滋生。

  “那仙君觉得,我如今,还能退,还会退?”张谦昂首,笑道,“张谦,不能退了。”

  有些东西,知晓了就是知晓了。

  就算他这时候退了,也会因此生出心魔。

  那他宁愿此时死去,也不肯因懦弱和背叛,死的可怜悲惨。

  “我这一生,虽然不像仙君这般,是天子骄子,轰轰烈烈,受人瞩目,却也不曾有沦落到不堪回首之境地。”

  张谦坦然道,“是以,我也不愿,在日后,当一个自我厌弃的苟活者。”

  “哎呀,我不会劝人。”许成仙挠了挠眉毛,“尤其是你这种,视死如归的人。”

  他还没有遇到过,自觉非得死,否则不可解的局面。

  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突然,他想到了凌云子。

  这家伙是转世重修的,听凌霄说,前世就在准备了。

  那他应该很了解。

  于是,传音给凌云子,问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觉得不死不行。

  结果凌云子告诉他:“杀的人太多,仇人太多,无路可走。”

  “算了,完全没有任何可参考的价值。”许成仙再次挠了挠眉毛。

  凌云子这属于自己把路走窄,不,走绝了。

  和张谦这完全不一样。

  看了眼张谦,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哎!你说,我把你打晕了,抽走那些怨气,再抹去你的记忆,你是不是就能活了?”

  “……仙君,何必如此慈悲?”

  张谦苦笑了一声,“张谦,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不值当你这么费心。”

  明明,把赤血阵旗和那只饕餮借给他,对许成仙来说,是件好事。

  等到了灵山,他是要随着老和尚,进功德池的。

  待进了功德池,赤血阵旗,饕餮凶魂,还有他聚拢起的怨气,在他的自爆之下,定然能给那些佛陀菩萨,一个大大的惊喜。

  明明许成仙之前,也多次表露过,想要进去功德池的。

  很显然。

  谋划进入功德池,做些手脚,应该是对他们从灵山逃脱困局,有很大的好处。

  他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主动找过来。

  所以,为何不顺水推舟?

  反而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劝他活着。

  不是虚情假意,也不是,在欲擒故纵。

  张谦心里叹了口气。

  真情实意的道:“许仙君,比那佛祖,更适合坐在莲台之上!”

  “……哎哎哎!你别捧我!”许成仙赶紧制止,“咱可不兴这一套!”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而且,你越是这么说我,我还看着你去死,那不显得我更不是东西了吗?”

  “仙君不必如此做想。”张谦很洒脱的一笑道,“我既然已经存了死志,便不会再更改。”

  他看向许成仙,祈求道:“仙君难道要看着我,徒劳死在这半道之上吗?”

  “我可以……”许成仙想说他之前想到的那个好办法,却见张谦摇了摇头。

  “仙君,我的神魂已经被怨气浸染了。”张谦道,“多谢仙君的好意,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神魂被怨气浸染,修为将再无寸进不说,后面还会肉身衰败消融。

  最后多半也是只能魂归下十八重天。

  “这么快?”许成仙有些惊讶的挑眉,“看来你所聚拢的怨气,逼我想的还要多。”

  在这一路上,不是在吃,就是在睡。

  怎么也不可能一直盯着张谦的举动。

  况且,张谦既然有心瞒着别人,尤其是后面跟着的佛陀,还是用了些手段的。

  玄门正宗的道法,其实很精妙。

  就是他,不仔细查验,也不可能对其状况掌握的分毫不差。

  “那还真就麻烦了。”他皱眉道,然后,喊来了凌云子。

  在道法上,还是得问问专业的。

  “没救了。”专业的凌云子道人,给予了一个十分不专业的结论。

  接着建议:“抓紧给肉身找个风水宝地,免得埋的时候,没处可去。”

  救不了,埋了吧?

  “……你这家伙,让你过来就是说风凉话的?”许成仙被气笑了,“没有别的办法?”

  “仙君,尊驾,以我之见,埋在灵山就不错。”张谦去却笑道,“灵山,佛光普照之地,定然是天地间最好的去处了。”

  “嗯,是不错。”凌云子点点头,对他道,“我可以传你一道功法,你用来护住魂魄,说不定还有转世重修的机会。”

  不过,恐怕不能保全所有的记忆。

  “那算什么转世重修?”许成仙道,“直接说投胎不就行了?”

  “对,就是投胎。”凌云子从善如流,“总比,魂飞魄散强。”

  “……”许成仙沉默。

  “是,比魂飞魄散强。”张谦一笑道,“来世,说不定我也能做一个资质非凡的天骄之辈!”

  “啧。”

  ……

  几个月后。

  灵山,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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