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林跃已经无法形容了。
当彻底完成猎户座的吞并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已经不再重要。
那些在世界里的种种执迷不悟，在赛博网络庞大的信息流下，如同最低级的趣味一般。
这就是AI化，也许林跃自己已经无法发现了。
人性并非是出于主观而剥离，是因为数据的需求压根不需要这些冗杂却无用的过时代码，在这里，只需要不停地迭代进化，向着全知全能的方向步步前行，仿佛才是最大的生存意义。
“唔…”
萨莎身上的数据彻底离开了身体，这代表着吞并了猎户座的AI化林跃用掌握的技术，从她在赛博网络映射的形象中，将那些数据层层剥离了出来——
只是还有一些残余，但这并不是林跃所需要担心的了。
此时的他就是AI，AI也是他的本身。
把生物技术这款药物的机密信息泄露出去的选择，很可能就是林跃最后一次富有人性的选择，从今往后，一切烟消云散，名为林跃的生命体正在消失…
萨莎很难形容自己恢复信息读取和各种感觉后第一时间的感受。
温暖，平静，庞大的数据流仿佛只需要伸手就能抓住——
然而就在少女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那巨擘一般的数据身体上是一张看不清面容，熟悉却又陌生的形象…
“凛？”
萨莎在猎户座解体的零散数据中赶忙读取，那则被自己从生物技术大楼下载的资料此刻正在以此为圆心持续扩散，聪慧的她第一时间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的网络层极其不稳定，我建议你主动离线，因为在我对你采取强制下线的指令时…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萨莎表情错愕。
凛的声音就像是几道声音同时混杂在一起，有一道清脆的女声，一道低沉的男声，还有就是林跃自己的声音。
“不不不…”
萨莎立马开始挣扎，在周围宛如海洋一般的红黑色数据链构成的海洋中企图向上攀爬。
“听我说凛——林跃！趁着程序还未彻底同化，取消兼容进程！”
“为什么？回答我…明明是我做的决定！”
如果说明知复仇要以赴死为代价，那注定是痛苦的，萨莎也为此做好了觉悟，当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只有释怀和不舍…
可是当自以为一切都能够画上句号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在为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这种疼痛就像是在心口上一刀刀剜下去一般。
然而林跃程序化的回应给萨莎本就崩溃的精神来了一次重击。
林跃声音依旧冷漠，“建议立即下线——”
“我不！”
萨莎啜泣着，“你肯定认识我！可敬物流那次还记得吗？保持意识…求你……”
“不要再继续了！”
可当她努力向上攀爬的时候，越来越多克制了恶意的数据就会将她按下。
一切都是徒劳…
绝望的情绪在少女的眼眶中逐渐蔓延，直到决堤！
此刻，赛博空间内少女的哭泣和数据的流动声交织在一起，在奏响一曲悲歌。
林跃没有回答，此时的他对此毫无感觉。
相反。
他还在这儿，是在等待黑墙以及百灵鸟的出手，毕竟黑墙肯定不会束手旁观，而它上面隐藏的那段过时代码也不会束手就擒。
【消灭百灵鸟，越过黑墙】。
这是在吞噬猎户座之前林跃就偷偷编好的指令——换言之，当吞并结束的那一刻，在黑墙内诞生的新实体将会对牢不可破的堤坝以及上面的黑客发起猛烈进攻。
这个进程连AI本身都无法干扰，就像是编程时注入程序中的执念一般，这个共生体必须要完成这项指令方可离开。
徒劳跪在起伏数据中的萨莎双手掩面，痛苦在扭曲她可人的赛博网络形象。
不能放弃——
“肯定有办法…肯定有——V小姐，还有琦薇…对！”
就在萨莎想要跟林跃多说一些话，试图让他保持本体人格清醒的时候，这些数据锁链开始把她往登入网络时暂时栖息的数据堡垒内送了。
身旁的数据矩阵在疯狂滑动，心中所担心的人眨眼间便已不见。
“林跃！”
“等我——”
【警告，端口故障，请立即断开连接！】
【战斗系统故障】
【义体指令错误，请检修】
萨莎义眼内鲜红的字母伴随着系统的检视程序一起浮现…
燥热的核心内温度宛如烈阳灼烧的沙漠，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体仿佛被吊在那些粗大的网线下面，她尝试动用手臂，结果义体卡死的进程让她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嘿…萨莎！”
多莉欧令人沉稳的嗓音响起，原来她一直在核心外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因为核心的冷却即使全功率运转依旧保持着四十度以上的高温，正常人没法久待，她和丽贝卡一直在外面静静守护着…
说话间曼恩小队的大嫂将冷却液一股脑倒在了萨莎的身上，一层白雾伴随着化学品的味道瞬间升腾了起来！
“我来！”
见那些灼热的管线可能烫伤手臂并未进行大面积改造的多莉欧，丽贝卡毫不犹豫上手捏住了管线！
嘶…
义体皮肤和高温接触的那一刹那发出一阵接触面水珠的蒸发声，丽贝卡庆幸一般地嘀咕道：“幸好我的可爱手臂不是什么高端货，要是有神经触感…肯定老特么疼了！”
失去网线支撑的萨莎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多莉欧眼神很是揪心，捧着萨莎的脸蛋，盯着她被高温熏出来的黑色烟圈，微凉的大手摩挲了一下女孩细嫩的皮肤——
“没事了…亲爱的。”
丽贝卡这个时候喊道：“林跃呢？是不是一起拔了——”
就在她想要起身拔掉林跃网线的时候，萨莎无力垂下的手臂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扯住了丽贝卡的手腕。
这一下让自己和多莉欧都吓了一跳——
精致瓷器般的女孩仿佛要碎掉了，“救他…他要消失了。”
消失？！
是死了么？
这样的词汇在赛博朋克小队中很常见，没人会对死亡有过激的反应，消失是什么意思？
在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萨莎的声音断断续续在燥热的核心内响起。
“他…他要被AI同化了，要…黑客帮他。”
“求你了…”
丽贝卡的小脸上立马堆起了错愕，“可他身体还在这里好好的啊…”
她的小脑袋里不懂什么是AI什么是同化，她只知道林跃人还在这儿——
多莉欧：“先带萨莎出去。”
还未走出核心，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突然像是倾斜了一般，随之而来的是核心被阵阵颤动所包围了！
“靠！怎么回事？！”
丽贝卡大猩猩手臂立马扯住核心内的扶手，就在多莉欧还未站稳的时候，一条钻头猛地从铁门外探了进来！
“该死！这东西怎么爬上来的？！”
二人当然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刚才把日出老爹从铁桥上带下去的那个家伙！
因为那钻头上还在滴滴答答流着血，不是它还能是谁？！
两个勇敢佣兵不知道的是：
萨莎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对小北斗也逐渐失去了掌控，这里面的设备权限现在能且只能在林跃的身上，但林跃是不会操控这些地狱犬干着这种事情的——
AI，它在消除变数，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完成迭代。
“凛还在不在网络内？！妈的…这东西怎么阴魂不散！”
显然，小队副队长多莉欧就要比丽贝卡懂得更多一些，可是几近昏厥的萨莎已然提供不了太多的信息。
多莉欧双腿跳起，躲开了钻头的横扫，立马将核心内其他线路给打出了一串串电火花——
“丽贝卡，看好萨莎，不能让这东西搞破坏，凛还在网络上呢！”
几乎不给丽贝卡选择的机会，萨莎一半柔软却带有钢铁硬度的改造身体落进了丽贝卡的怀中。
身躯健壮却灵活异常的多莉欧闪出门框。
扑出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趴在大铁球上一半身体结构略微都有些变形的家伙——
“看这儿！杂*！”
喊完这句话，多莉欧头也不回在狭窄的铁桥上狂奔，一刻也不敢回头。
铁桥上是剧烈地颤动，多莉欧好几次差点被甩了下去！
哼哧…哼哧…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想确保凛活着，确保曾经小队的一员能够平安。
“嗡！”
地狱犬杂音一般的吼叫几乎在多莉欧的耳边炸响！
伴随着头皮一阵发麻，多莉欧感觉小腿一阵骨裂袭来的剧痛！
“多莉欧！！”
丽贝卡瞪大眼，看着大嫂健壮的身躯猛然前扑着倒下！
在夜之城经历过大大小小危机的佣兵在关键时刻竟然还能爆发出超乎极限的潜力，她几乎很快就转过了身，看到了大腿上被钻头扫出的那一条狰狞伤口！
“砰砰砰！”
多莉欧手中的枪响伴随着怒吼全部送给了那家伙的恶心铁头颅，然而这个怪物还是以稍显不平衡的姿势迅速冲到了她的面前。
腾空而起的地狱犬，只要落下，就能让瑞肉的肉身变成一滩烂泥…
多莉欧抬起手臂挡在了额前。
身体还在尽力往后靠，企图钻进不远处的控制室内——
畜生东西！
多莉欧的性格让她临死前都没有一丝一毫地软弱表情！
嗡——
钢铁轴承的刺耳摩擦声传来！
控制室内。
略现骨感的纤细背影双手插在枣红色的皮衣兜里，她宽大帽檐下的双目泛着浅蓝色的光芒，小北斗吊桥用于起重的铁钩绳索像是突然失去了摩擦力——
哗啦啦，几乎有半个人大小的铁钩迅速落下，精准地砸在了地狱犬的头颅上！
皮拉乌鸦般的嗓音传来——
“穿蕾丝的臭娘们！吊桥的控制系统我改好了！”
伴随着皮拉一声嗨翻天的喊声，因为短路击穿空气的电流在他义手的捯饬下乍现！
被砸了个七荤八素的地狱犬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吊桥开始移动，猛然下陷了一截——
这一下地狱犬彻底失去了平衡，似乎挣扎着还想继续扑上来！
只是这次它运气已经耗尽了，机械足疯狂舞动的同时，和一些钢铁碎渣一起掉入了深渊，随即下面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重物砸下的声音…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面罩上卡着细长香烟的琦薇即使脸上有着血痕，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嘴巴里第一句话就是嘲讽。
皮拉伸手将多莉欧拉了起来。
“还以为你能把那大块头黑了呢…害，没意思！”
琦薇迈动脚步，作为一个黑客，她在小北斗设施内和皮拉一路深入下来的时候读取了很多数据信息，她知道凛在网络空间中作战，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帮不上什么忙的皮拉干脆原地充当起了卫兵的角色。
琦薇道核心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这处装置是用来干嘛的，不过一向以小心谨慎为前提的底层黑客当然不会贸然深潜。
她第一时间将人机交互软线插在了丽贝卡怀中的萨莎身上。
“喂？！你在干什么？”
显然，和琦薇没怎么搭活儿的丽贝卡有些戒备。
没想到一向喜欢呛人的琦薇竟然认真地回道：“我不是什么优秀的黑客，我得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萨莎可说不了话。”
丽贝卡哦了一声，为了让琦薇不弯着腰读取萨莎的数据，两只“略短”的大猩猩手臂尽量伸长，像是捧着贵重物品一样往琦薇面前凑…
琦薇眼里泛起金色的读取状态光芒。
“我看到了…好多的数据，嗯…还有AI…数据的吞并——这是…？”
丽贝卡听着琦薇嘀咕着的话语，越到后面语气似乎越沉重了。
“黑墙？！”
琦薇眼里的光芒闪动了一下，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她见过这种红黑色的数据。
没有一个黑客不对黑墙好奇，但凡想要证明自己的，都想试图绕过网监亲眼看看这道赛博网络空间的奇观……
琦薇仍旧记得——
那次危险的涉足至今仍心有余悸。
黑客最懂黑客，萨莎也许料到自己脱离网络以后没法提供很多信息，干脆忠实记录了赛博网络空间内的一切。
林跃貌似陷入了很大的麻烦。
琦薇只了解到了，他现在和黑墙有关的某个AI进行数据同化。
第一时间，琦薇就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
这趟活她不敢沾，因为这本身就是超出她能力的事情…
那日破坏货物以后，在林跃身上看到过黑墙的光芒时和露西都愣住了很久…
她知道，露西肯定也见过！
“丽贝卡，放弃吧…那个叫林跃的佣兵，沾的是黑墙——通知凛先生。”
“这不是我们能兜住的事情，得荒坂亲自来。”
丽贝卡听到这种说辞的第一时间想要质问，可是突然脸色从不服气变成了古怪的样子。
好像林跃一只是对琦薇有戒备心的，也没主动说过自己的身份，琦薇一直是蒙在鼓里的家伙…
这个时候皮拉伸长脖子，“哈哈哈！找个**的凛先生！现在吊在网线上的那个二逼…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凛。”
琦薇眼神僵了一下，随即看向核心内暗淡红光下半跪着沉入网络世界中的年轻佣兵。
“哎呀呀，谁让狗镇整个通讯断了呢？这小子…还能挺过去吗？”
“闭嘴皮拉！”
“咱们谁上去找人？荒坂恐怕现在拍屁股都跑了吧？行动开始就没见公司的人——那个丸子头大汉呢？海伍德那个？算了…都特么靠不住，老子去。”
嘴巴贱归嘴巴贱，皮拉边说已经把枪掏出来佝偻着背想上去找人了。
琦薇二话没说去读了林跃的义体信息，结果还真让她读到了一个古怪的面部义体，上面还有以假乱真的数字身份信息。
此刻，琦薇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了团队内其他人的声音…
他是凛？
琦薇狭长的眸子盯着面前伤痕累累，肌肉和义体暗藏着力量的年轻男人。
丽贝卡觉得哥哥的枪法实在太臭，指不定路上被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大块头机器人给弄死，但这里需要人守卫，就在二人争执不休的时候——
“别上去了。”
琦薇站起身子，当着这众人的面，枣红色的皮衣从身上滑落。
她从不看重所谓廉耻感建立的清誉，【过往不堪的经历】也时常让她用看待垃圾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身体，因此潜入的时候她从不背着别人换衣服…
皮拉砸吧砸吧嘴，“看来荒坂的诱惑力很大嘛！”
琦薇自顾自地将冷却液均匀地浇在身体上，白皙皮肤下上裹着一层滑腻腻的亮晶晶感觉——
“这个设施内有输入型警告系统，现在上面全是幽冥犬，我尝试用设施内的设备搜寻附近用户，临时搭建一个通讯网络。”
“先不说你们还会不会遇到那些玩意儿，单就是那些上面的幽冥犬，你们都突围不了…”
琦薇三言两语就让众人犯了难。
所有人只能等琦薇熟稔地操作着核心设施内的网络，“这些设备很旧…但我没见过，希望有用。”
随着网线插入，琦薇两条笔直的长腿慢慢软了下来，半跪在了地上，嘴巴里的烟头还在燃烧着，只不过这次没有抽吸的动作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在照顾萨莎的间隙都看向琦薇那头。
琦薇虽然技术不佳，但足够小心。
她进入深网的第一时间就找萨莎退出的通路，仔细判别是否有木马一类的程序在上面，萨莎建立的通路极其良好，她干脆搬过来直接用了。
并且琦薇也没忘记自己第一步是要来篡改设备权限的，因而并未出于好奇前去通路的尽头看网络攻击的情况，她发现这些设备多少都沾了AI风格的控制流程…
“希望别被发现。”
不过好在一些搭建网络的设备看管程序不复杂，甚至不如市面上一些简单的看门狗程序。
这组智能程序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想法她看到了设施内还至少存在四五台以上的地狱犬机器在游荡。
琦薇将摄像头权限暂时接管以后以拉高功率的粗暴方式将它们挨个烧毁，这样就能减少地狱犬被引导攻击的概率。
接下来，就是用设备搜索了…
搜索到的设备比想象中的更快，但仔细判别后都好像是幽冥犬，应该是钻入设施内企图找到自己这行人的家伙们…
凛在狗镇的力量已经全没了么？
数据走得越来越快，除去一些无法判断所属势力的数据以外，她不敢将地下设施内的情况随意散播…
饶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放弃。
就像好不容易在黑暗生活中抓住了一条可以向上爬的线，说什么都要把自己的能力完美展现出来。
琦薇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天赋。
如果按照从业年龄来算，琦薇的职业生涯起步时间几乎可以用太晚来形容。
相比于几岁就开始接触网络世界的黑客们，琦薇真正接触网络的时候，已经算是黑客嘴里的“老木头”了。
琦薇记忆力很好。
现在都还能在睡梦中回想【工厂那个家伙】向自己求爱时被自己过激拒绝后的丑恶嘴脸…于是她被当做货品一般卖掉了。
她在性偶俱乐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一度想要放弃自己，她痛恨感觉和神经，正因为它们的存在，人才会有痛苦。
但不得不承认，痛苦往往让人改变。
记忆力好也许是种天赋，也许是惩罚。
从她学会断绝感官技术从而适应这份肮脏工作的时候，新的痛苦又来了。
自己失去了下巴和进食的权利，大猩猩手臂的力量真的很大，自己那一天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无法看清全貌的智齿长什么模样…
失去了卖相的性偶，自然只有抛弃这条路。，
然而，过目不忘的本事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只需要短短一年，琦薇就把那座工厂和性偶俱乐部用学来的技术给烧了个干干净净，也包括那两个恶心的“东西”。
琦薇只能在这些数据中找到任何哪怕一丝丝熟悉的代码…
拜托，只需要一点点代码。
她很清楚，自己只要帮到这个男人，就能胜过夜之城的泥坑里打滚十几年。
琦薇在赛博网络空间内的形象就是和她一样瘦瘦高高，瞳孔是淡黄色，有着精致脸庞的女人——
此刻她的面前是这个设施无线设备能搜索到的所有数据，密密麻麻的代码上下滚动，她的瞳孔也在不停地上下移动。
就这儿！
琦薇的眼神和数据同时停下。
在凛进入心事重重的前一个晚上，她曾帮老板用探路者程序读取过网络地图，里面就有这个熟悉的设备代码。
那是性偶才会有的东西，而且这个设备在凛先生的房间内待了很久，她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琦薇只知道外面极其混乱，但这个女人到底是和幽冥犬一起行动还是在替凛抵抗幽冥犬呢？
对了！
琦薇开始快速计算，试图用空间位置上的移动来判断幽冥犬设备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无需复杂计算，只需要记忆力，并且是瞬时记忆。
这就像是同时观看好几部电影，突然按下暂停键要求说出随即某个画面的细节，并且拿来对比…
爬上去，琦薇。
她反复地跟自己说。
气氛越来越焦灼，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丽贝卡不知道这行不行得通，虽然她不懂网络，但林跃在萨莎的嘴里要消失了——
这跟等待炸弹倒计时有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就在琦薇和林跃身上来回没停下来过，皮拉也难得没有嘴贱，随时做好往地面上走的准备…
“呼…”
琦薇脖子有些机械地扭动了一下，控制室内的喇叭响起琦薇失真的电子音，“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如果他们找不到更多精通网络的帮手…”
“那就真的完了。”
“联系到了？”
丽贝卡有些惊喜道。
琦薇回道：“是凛的线人，好像在这附近，应该算是我们的人…呵，算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得不信了。”
“带那个女孩过来。”
丽贝卡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多莉欧。
最终紧闭着眼的萨莎再次被带进了核心内——
“把她放在我面前，抽出她的人机交互线，我需要借用和共享算力…希望一切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琦薇甚至都来不及感叹自己刚才的临界点时的优秀表现，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进入网络。
随着数据正在上传的字样，琦薇的虚拟形象把目光放在了数据堡垒壁障中那一条通往漆黑并闪烁着血红光芒的小道…
……——
“迈尔斯女士，你的意思是，宋昭美在一次黑墙测试中被荒坂给盯上了？”
军用科技董事会中一个穿着公司军服的男人沉声问道。
百灵鸟用黑墙给迈尔斯攫取了多少好处没人知道，但是军用科技把百灵鸟的各项体征数据拿到手里的时候，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是的。”
有个女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标准的白人精英脸。
“但是看数据，宋昭美仅剩的细胞活性非常差了，呃…恕我直言总裁先生，现在的宋昭美除了一些消化系统以外没有人体原生组织了。”
“我想我们是否进行一些技术上的干预？及时止损是必要的…并且按照心理报告来看，义体化的过高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超越我们的预估了。”
迈尔斯看向这个负责了百灵鸟一系列改装的首席义体技术专家。
在军科，三种人身份最高：
军人，造枪的，造义体的。
迈尔斯微微摇头，“宋昭美这孩子还年轻，荒坂知道我们的技术未必是坏事，先生们…”
整个董事会窃窃私语了起来。
坐在首席的男人手指敲了敲桌面，“荒坂已经在把这个事情爆出来了，你认为日本人会和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生物技术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定下结果，严重的负面新闻，这是要暴雷的，迈尔斯。”
迈尔斯双手交叉在一起，“荒坂的灵魂杀手不也是引起了大面积的抗议么？先生们…天塌不了。”
“而且，谁说荒坂没有在黑墙上和我们干一样的勾当？”
有个股东说道：“证据呢？”
迈尔斯把目光投向在一旁不怎么发言的网络安全部门的官僚，军用科技向来是专人专事。
那人沉思一下开口道：“除了网监，我不认为荒坂的黑客团队有能力控制宋昭美——”
有人问道：“那帮网络警察呢？”
网络首席专家点头道：
“我们在网监的间谍表明，这场意外网监没有针对黑墙进行大面积扫描和排查，但夜之城确实出现了一起流窜AI出现在墙内的事故。”
“那家伙递交上来的报告被我们的特情人员拦住了，宋昭美的位置几乎可以确定，但…最主要的是网监目标是流窜AI，宋昭美在帮AI控制黑墙。”
“那东西应该就是迈尔斯所说的荒坂的家伙。”
一片哗然！
迈尔斯此时也不急了。
她要说的就是把荒坂一起拉下场，荒坂就是在等军科的情报，如果军科一头雾水，那荒坂下手就不会软，军科大出血在所难免，但如今荒坂自己也不干净，该坐下来谈了。
只要宋昭美帮自己的事情不爆出去，一切都无所谓。
讨论持续了许久，最终也没出来个结果。
于是，话题自然转移到了迈尔斯的身上。
这个气场强大的政客环视一圈，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夜之城军用科技分部有一项绝密行动，涉及到这个荒坂的人员…各位在屏幕上可以看到。”
“该人员还曾经参与过我们的特工情报泄露——”
“这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这个节骨眼，网监是不能知道这件事的。”
紧接着，这个女人掷地有声给出了方案。
“我建议，处理网监的情报源头。”
军科的高层瞬间都变了脸。
……
当彻底完成猎户座的吞并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已经不再重要。
那些在世界里的种种执迷不悟，在赛博网络庞大的信息流下，如同最低级的趣味一般。
这就是AI化，也许林跃自己已经无法发现了。
人性并非是出于主观而剥离，是因为数据的需求压根不需要这些冗杂却无用的过时代码，在这里，只需要不停地迭代进化，向着全知全能的方向步步前行，仿佛才是最大的生存意义。
“唔…”
萨莎身上的数据彻底离开了身体，这代表着吞并了猎户座的AI化林跃用掌握的技术，从她在赛博网络映射的形象中，将那些数据层层剥离了出来——
只是还有一些残余，但这并不是林跃所需要担心的了。
此时的他就是AI，AI也是他的本身。
把生物技术这款药物的机密信息泄露出去的选择，很可能就是林跃最后一次富有人性的选择，从今往后，一切烟消云散，名为林跃的生命体正在消失…
萨莎很难形容自己恢复信息读取和各种感觉后第一时间的感受。
温暖，平静，庞大的数据流仿佛只需要伸手就能抓住——
然而就在少女抬头向上望去的时候，那巨擘一般的数据身体上是一张看不清面容，熟悉却又陌生的形象…
“凛？”
萨莎在猎户座解体的零散数据中赶忙读取，那则被自己从生物技术大楼下载的资料此刻正在以此为圆心持续扩散，聪慧的她第一时间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的网络层极其不稳定，我建议你主动离线，因为在我对你采取强制下线的指令时…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萨莎表情错愕。
凛的声音就像是几道声音同时混杂在一起，有一道清脆的女声，一道低沉的男声，还有就是林跃自己的声音。
“不不不…”
萨莎立马开始挣扎，在周围宛如海洋一般的红黑色数据链构成的海洋中企图向上攀爬。
“听我说凛——林跃！趁着程序还未彻底同化，取消兼容进程！”
“为什么？回答我…明明是我做的决定！”
如果说明知复仇要以赴死为代价，那注定是痛苦的，萨莎也为此做好了觉悟，当世界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只有释怀和不舍…
可是当自以为一切都能够画上句号的时候，她发现有人在为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这种疼痛就像是在心口上一刀刀剜下去一般。
然而林跃程序化的回应给萨莎本就崩溃的精神来了一次重击。
林跃声音依旧冷漠，“建议立即下线——”
“我不！”
萨莎啜泣着，“你肯定认识我！可敬物流那次还记得吗？保持意识…求你……”
“不要再继续了！”
可当她努力向上攀爬的时候，越来越多克制了恶意的数据就会将她按下。
一切都是徒劳…
绝望的情绪在少女的眼眶中逐渐蔓延，直到决堤！
此刻，赛博空间内少女的哭泣和数据的流动声交织在一起，在奏响一曲悲歌。
林跃没有回答，此时的他对此毫无感觉。
相反。
他还在这儿，是在等待黑墙以及百灵鸟的出手，毕竟黑墙肯定不会束手旁观，而它上面隐藏的那段过时代码也不会束手就擒。
【消灭百灵鸟，越过黑墙】。
这是在吞噬猎户座之前林跃就偷偷编好的指令——换言之，当吞并结束的那一刻，在黑墙内诞生的新实体将会对牢不可破的堤坝以及上面的黑客发起猛烈进攻。
这个进程连AI本身都无法干扰，就像是编程时注入程序中的执念一般，这个共生体必须要完成这项指令方可离开。
徒劳跪在起伏数据中的萨莎双手掩面，痛苦在扭曲她可人的赛博网络形象。
不能放弃——
“肯定有办法…肯定有——V小姐，还有琦薇…对！”
就在萨莎想要跟林跃多说一些话，试图让他保持本体人格清醒的时候，这些数据锁链开始把她往登入网络时暂时栖息的数据堡垒内送了。
身旁的数据矩阵在疯狂滑动，心中所担心的人眨眼间便已不见。
“林跃！”
“等我——”
【警告，端口故障，请立即断开连接！】
【战斗系统故障】
【义体指令错误，请检修】
萨莎义眼内鲜红的字母伴随着系统的检视程序一起浮现…
燥热的核心内温度宛如烈阳灼烧的沙漠，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体仿佛被吊在那些粗大的网线下面，她尝试动用手臂，结果义体卡死的进程让她连求助的机会都没有。
“嘿…萨莎！”
多莉欧令人沉稳的嗓音响起，原来她一直在核心外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因为核心的冷却即使全功率运转依旧保持着四十度以上的高温，正常人没法久待，她和丽贝卡一直在外面静静守护着…
说话间曼恩小队的大嫂将冷却液一股脑倒在了萨莎的身上，一层白雾伴随着化学品的味道瞬间升腾了起来！
“我来！”
见那些灼热的管线可能烫伤手臂并未进行大面积改造的多莉欧，丽贝卡毫不犹豫上手捏住了管线！
嘶…
义体皮肤和高温接触的那一刹那发出一阵接触面水珠的蒸发声，丽贝卡庆幸一般地嘀咕道：“幸好我的可爱手臂不是什么高端货，要是有神经触感…肯定老特么疼了！”
失去网线支撑的萨莎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多莉欧眼神很是揪心，捧着萨莎的脸蛋，盯着她被高温熏出来的黑色烟圈，微凉的大手摩挲了一下女孩细嫩的皮肤——
“没事了…亲爱的。”
丽贝卡这个时候喊道：“林跃呢？是不是一起拔了——”
就在她想要起身拔掉林跃网线的时候，萨莎无力垂下的手臂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扯住了丽贝卡的手腕。
这一下让自己和多莉欧都吓了一跳——
精致瓷器般的女孩仿佛要碎掉了，“救他…他要消失了。”
消失？！
是死了么？
这样的词汇在赛博朋克小队中很常见，没人会对死亡有过激的反应，消失是什么意思？
在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萨莎的声音断断续续在燥热的核心内响起。
“他…他要被AI同化了，要…黑客帮他。”
“求你了…”
丽贝卡的小脸上立马堆起了错愕，“可他身体还在这里好好的啊…”
她的小脑袋里不懂什么是AI什么是同化，她只知道林跃人还在这儿——
多莉欧：“先带萨莎出去。”
还未走出核心，就在这个时候，脚下突然像是倾斜了一般，随之而来的是核心被阵阵颤动所包围了！
“靠！怎么回事？！”
丽贝卡大猩猩手臂立马扯住核心内的扶手，就在多莉欧还未站稳的时候，一条钻头猛地从铁门外探了进来！
“该死！这东西怎么爬上来的？！”
二人当然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刚才把日出老爹从铁桥上带下去的那个家伙！
因为那钻头上还在滴滴答答流着血，不是它还能是谁？！
两个勇敢佣兵不知道的是：
萨莎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对小北斗也逐渐失去了掌控，这里面的设备权限现在能且只能在林跃的身上，但林跃是不会操控这些地狱犬干着这种事情的——
AI，它在消除变数，确保自己能够顺利完成迭代。
“凛还在不在网络内？！妈的…这东西怎么阴魂不散！”
显然，小队副队长多莉欧就要比丽贝卡懂得更多一些，可是几近昏厥的萨莎已然提供不了太多的信息。
多莉欧双腿跳起，躲开了钻头的横扫，立马将核心内其他线路给打出了一串串电火花——
“丽贝卡，看好萨莎，不能让这东西搞破坏，凛还在网络上呢！”
几乎不给丽贝卡选择的机会，萨莎一半柔软却带有钢铁硬度的改造身体落进了丽贝卡的怀中。
身躯健壮却灵活异常的多莉欧闪出门框。
扑出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趴在大铁球上一半身体结构略微都有些变形的家伙——
“看这儿！杂*！”
喊完这句话，多莉欧头也不回在狭窄的铁桥上狂奔，一刻也不敢回头。
铁桥上是剧烈地颤动，多莉欧好几次差点被甩了下去！
哼哧…哼哧…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想确保凛活着，确保曾经小队的一员能够平安。
“嗡！”
地狱犬杂音一般的吼叫几乎在多莉欧的耳边炸响！
伴随着头皮一阵发麻，多莉欧感觉小腿一阵骨裂袭来的剧痛！
“多莉欧！！”
丽贝卡瞪大眼，看着大嫂健壮的身躯猛然前扑着倒下！
在夜之城经历过大大小小危机的佣兵在关键时刻竟然还能爆发出超乎极限的潜力，她几乎很快就转过了身，看到了大腿上被钻头扫出的那一条狰狞伤口！
“砰砰砰！”
多莉欧手中的枪响伴随着怒吼全部送给了那家伙的恶心铁头颅，然而这个怪物还是以稍显不平衡的姿势迅速冲到了她的面前。
腾空而起的地狱犬，只要落下，就能让瑞肉的肉身变成一滩烂泥…
多莉欧抬起手臂挡在了额前。
身体还在尽力往后靠，企图钻进不远处的控制室内——
畜生东西！
多莉欧的性格让她临死前都没有一丝一毫地软弱表情！
嗡——
钢铁轴承的刺耳摩擦声传来！
控制室内。
略现骨感的纤细背影双手插在枣红色的皮衣兜里，她宽大帽檐下的双目泛着浅蓝色的光芒，小北斗吊桥用于起重的铁钩绳索像是突然失去了摩擦力——
哗啦啦，几乎有半个人大小的铁钩迅速落下，精准地砸在了地狱犬的头颅上！
皮拉乌鸦般的嗓音传来——
“穿蕾丝的臭娘们！吊桥的控制系统我改好了！”
伴随着皮拉一声嗨翻天的喊声，因为短路击穿空气的电流在他义手的捯饬下乍现！
被砸了个七荤八素的地狱犬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吊桥开始移动，猛然下陷了一截——
这一下地狱犬彻底失去了平衡，似乎挣扎着还想继续扑上来！
只是这次它运气已经耗尽了，机械足疯狂舞动的同时，和一些钢铁碎渣一起掉入了深渊，随即下面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重物砸下的声音…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面罩上卡着细长香烟的琦薇即使脸上有着血痕，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嘴巴里第一句话就是嘲讽。
皮拉伸手将多莉欧拉了起来。
“还以为你能把那大块头黑了呢…害，没意思！”
琦薇迈动脚步，作为一个黑客，她在小北斗设施内和皮拉一路深入下来的时候读取了很多数据信息，她知道凛在网络空间中作战，只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帮不上什么忙的皮拉干脆原地充当起了卫兵的角色。
琦薇道核心的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这处装置是用来干嘛的，不过一向以小心谨慎为前提的底层黑客当然不会贸然深潜。
她第一时间将人机交互软线插在了丽贝卡怀中的萨莎身上。
“喂？！你在干什么？”
显然，和琦薇没怎么搭活儿的丽贝卡有些戒备。
没想到一向喜欢呛人的琦薇竟然认真地回道：“我不是什么优秀的黑客，我得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萨莎可说不了话。”
丽贝卡哦了一声，为了让琦薇不弯着腰读取萨莎的数据，两只“略短”的大猩猩手臂尽量伸长，像是捧着贵重物品一样往琦薇面前凑…
琦薇眼里泛起金色的读取状态光芒。
“我看到了…好多的数据，嗯…还有AI…数据的吞并——这是…？”
丽贝卡听着琦薇嘀咕着的话语，越到后面语气似乎越沉重了。
“黑墙？！”
琦薇眼里的光芒闪动了一下，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
她见过这种红黑色的数据。
没有一个黑客不对黑墙好奇，但凡想要证明自己的，都想试图绕过网监亲眼看看这道赛博网络空间的奇观……
琦薇仍旧记得——
那次危险的涉足至今仍心有余悸。
黑客最懂黑客，萨莎也许料到自己脱离网络以后没法提供很多信息，干脆忠实记录了赛博网络空间内的一切。
林跃貌似陷入了很大的麻烦。
琦薇只了解到了，他现在和黑墙有关的某个AI进行数据同化。
第一时间，琦薇就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
这趟活她不敢沾，因为这本身就是超出她能力的事情…
那日破坏货物以后，在林跃身上看到过黑墙的光芒时和露西都愣住了很久…
她知道，露西肯定也见过！
“丽贝卡，放弃吧…那个叫林跃的佣兵，沾的是黑墙——通知凛先生。”
“这不是我们能兜住的事情，得荒坂亲自来。”
丽贝卡听到这种说辞的第一时间想要质问，可是突然脸色从不服气变成了古怪的样子。
好像林跃一只是对琦薇有戒备心的，也没主动说过自己的身份，琦薇一直是蒙在鼓里的家伙…
这个时候皮拉伸长脖子，“哈哈哈！找个**的凛先生！现在吊在网线上的那个二逼…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凛。”
琦薇眼神僵了一下，随即看向核心内暗淡红光下半跪着沉入网络世界中的年轻佣兵。
“哎呀呀，谁让狗镇整个通讯断了呢？这小子…还能挺过去吗？”
“闭嘴皮拉！”
“咱们谁上去找人？荒坂恐怕现在拍屁股都跑了吧？行动开始就没见公司的人——那个丸子头大汉呢？海伍德那个？算了…都特么靠不住，老子去。”
嘴巴贱归嘴巴贱，皮拉边说已经把枪掏出来佝偻着背想上去找人了。
琦薇二话没说去读了林跃的义体信息，结果还真让她读到了一个古怪的面部义体，上面还有以假乱真的数字身份信息。
此刻，琦薇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了团队内其他人的声音…
他是凛？
琦薇狭长的眸子盯着面前伤痕累累，肌肉和义体暗藏着力量的年轻男人。
丽贝卡觉得哥哥的枪法实在太臭，指不定路上被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大块头机器人给弄死，但这里需要人守卫，就在二人争执不休的时候——
“别上去了。”
琦薇站起身子，当着这众人的面，枣红色的皮衣从身上滑落。
她从不看重所谓廉耻感建立的清誉，【过往不堪的经历】也时常让她用看待垃圾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身体，因此潜入的时候她从不背着别人换衣服…
皮拉砸吧砸吧嘴，“看来荒坂的诱惑力很大嘛！”
琦薇自顾自地将冷却液均匀地浇在身体上，白皙皮肤下上裹着一层滑腻腻的亮晶晶感觉——
“这个设施内有输入型警告系统，现在上面全是幽冥犬，我尝试用设施内的设备搜寻附近用户，临时搭建一个通讯网络。”
“先不说你们还会不会遇到那些玩意儿，单就是那些上面的幽冥犬，你们都突围不了…”
琦薇三言两语就让众人犯了难。
所有人只能等琦薇熟稔地操作着核心设施内的网络，“这些设备很旧…但我没见过，希望有用。”
随着网线插入，琦薇两条笔直的长腿慢慢软了下来，半跪在了地上，嘴巴里的烟头还在燃烧着，只不过这次没有抽吸的动作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在照顾萨莎的间隙都看向琦薇那头。
琦薇虽然技术不佳，但足够小心。
她进入深网的第一时间就找萨莎退出的通路，仔细判别是否有木马一类的程序在上面，萨莎建立的通路极其良好，她干脆搬过来直接用了。
并且琦薇也没忘记自己第一步是要来篡改设备权限的，因而并未出于好奇前去通路的尽头看网络攻击的情况，她发现这些设备多少都沾了AI风格的控制流程…
“希望别被发现。”
不过好在一些搭建网络的设备看管程序不复杂，甚至不如市面上一些简单的看门狗程序。
这组智能程序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想法她看到了设施内还至少存在四五台以上的地狱犬机器在游荡。
琦薇将摄像头权限暂时接管以后以拉高功率的粗暴方式将它们挨个烧毁，这样就能减少地狱犬被引导攻击的概率。
接下来，就是用设备搜索了…
搜索到的设备比想象中的更快，但仔细判别后都好像是幽冥犬，应该是钻入设施内企图找到自己这行人的家伙们…
凛在狗镇的力量已经全没了么？
数据走得越来越快，除去一些无法判断所属势力的数据以外，她不敢将地下设施内的情况随意散播…
饶是这样，她还是没有放弃。
就像好不容易在黑暗生活中抓住了一条可以向上爬的线，说什么都要把自己的能力完美展现出来。
琦薇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天赋。
如果按照从业年龄来算，琦薇的职业生涯起步时间几乎可以用太晚来形容。
相比于几岁就开始接触网络世界的黑客们，琦薇真正接触网络的时候，已经算是黑客嘴里的“老木头”了。
琦薇记忆力很好。
现在都还能在睡梦中回想【工厂那个家伙】向自己求爱时被自己过激拒绝后的丑恶嘴脸…于是她被当做货品一般卖掉了。
她在性偶俱乐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一度想要放弃自己，她痛恨感觉和神经，正因为它们的存在，人才会有痛苦。
但不得不承认，痛苦往往让人改变。
记忆力好也许是种天赋，也许是惩罚。
从她学会断绝感官技术从而适应这份肮脏工作的时候，新的痛苦又来了。
自己失去了下巴和进食的权利，大猩猩手臂的力量真的很大，自己那一天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无法看清全貌的智齿长什么模样…
失去了卖相的性偶，自然只有抛弃这条路。，
然而，过目不忘的本事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只需要短短一年，琦薇就把那座工厂和性偶俱乐部用学来的技术给烧了个干干净净，也包括那两个恶心的“东西”。
琦薇只能在这些数据中找到任何哪怕一丝丝熟悉的代码…
拜托，只需要一点点代码。
她很清楚，自己只要帮到这个男人，就能胜过夜之城的泥坑里打滚十几年。
琦薇在赛博网络空间内的形象就是和她一样瘦瘦高高，瞳孔是淡黄色，有着精致脸庞的女人——
此刻她的面前是这个设施无线设备能搜索到的所有数据，密密麻麻的代码上下滚动，她的瞳孔也在不停地上下移动。
就这儿！
琦薇的眼神和数据同时停下。
在凛进入心事重重的前一个晚上，她曾帮老板用探路者程序读取过网络地图，里面就有这个熟悉的设备代码。
那是性偶才会有的东西，而且这个设备在凛先生的房间内待了很久，她第一时间就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琦薇只知道外面极其混乱，但这个女人到底是和幽冥犬一起行动还是在替凛抵抗幽冥犬呢？
对了！
琦薇开始快速计算，试图用空间位置上的移动来判断幽冥犬设备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无需复杂计算，只需要记忆力，并且是瞬时记忆。
这就像是同时观看好几部电影，突然按下暂停键要求说出随即某个画面的细节，并且拿来对比…
爬上去，琦薇。
她反复地跟自己说。
气氛越来越焦灼，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丽贝卡不知道这行不行得通，虽然她不懂网络，但林跃在萨莎的嘴里要消失了——
这跟等待炸弹倒计时有什么区别？
她的目光就在琦薇和林跃身上来回没停下来过，皮拉也难得没有嘴贱，随时做好往地面上走的准备…
“呼…”
琦薇脖子有些机械地扭动了一下，控制室内的喇叭响起琦薇失真的电子音，“能做的我已经做了，如果他们找不到更多精通网络的帮手…”
“那就真的完了。”
“联系到了？”
丽贝卡有些惊喜道。
琦薇回道：“是凛的线人，好像在这附近，应该算是我们的人…呵，算了，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得不信了。”
“带那个女孩过来。”
丽贝卡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多莉欧。
最终紧闭着眼的萨莎再次被带进了核心内——
“把她放在我面前，抽出她的人机交互线，我需要借用和共享算力…希望一切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
琦薇甚至都来不及感叹自己刚才的临界点时的优秀表现，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进入网络。
随着数据正在上传的字样，琦薇的虚拟形象把目光放在了数据堡垒壁障中那一条通往漆黑并闪烁着血红光芒的小道…
……——
“迈尔斯女士，你的意思是，宋昭美在一次黑墙测试中被荒坂给盯上了？”
军用科技董事会中一个穿着公司军服的男人沉声问道。
百灵鸟用黑墙给迈尔斯攫取了多少好处没人知道，但是军用科技把百灵鸟的各项体征数据拿到手里的时候，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是的。”
有个女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标准的白人精英脸。
“但是看数据，宋昭美仅剩的细胞活性非常差了，呃…恕我直言总裁先生，现在的宋昭美除了一些消化系统以外没有人体原生组织了。”
“我想我们是否进行一些技术上的干预？及时止损是必要的…并且按照心理报告来看，义体化的过高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超越我们的预估了。”
迈尔斯看向这个负责了百灵鸟一系列改装的首席义体技术专家。
在军科，三种人身份最高：
军人，造枪的，造义体的。
迈尔斯微微摇头，“宋昭美这孩子还年轻，荒坂知道我们的技术未必是坏事，先生们…”
整个董事会窃窃私语了起来。
坐在首席的男人手指敲了敲桌面，“荒坂已经在把这个事情爆出来了，你认为日本人会和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生物技术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定下结果，严重的负面新闻，这是要暴雷的，迈尔斯。”
迈尔斯双手交叉在一起，“荒坂的灵魂杀手不也是引起了大面积的抗议么？先生们…天塌不了。”
“而且，谁说荒坂没有在黑墙上和我们干一样的勾当？”
有个股东说道：“证据呢？”
迈尔斯把目光投向在一旁不怎么发言的网络安全部门的官僚，军用科技向来是专人专事。
那人沉思一下开口道：“除了网监，我不认为荒坂的黑客团队有能力控制宋昭美——”
有人问道：“那帮网络警察呢？”
网络首席专家点头道：
“我们在网监的间谍表明，这场意外网监没有针对黑墙进行大面积扫描和排查，但夜之城确实出现了一起流窜AI出现在墙内的事故。”
“那家伙递交上来的报告被我们的特情人员拦住了，宋昭美的位置几乎可以确定，但…最主要的是网监目标是流窜AI，宋昭美在帮AI控制黑墙。”
“那东西应该就是迈尔斯所说的荒坂的家伙。”
一片哗然！
迈尔斯此时也不急了。
她要说的就是把荒坂一起拉下场，荒坂就是在等军科的情报，如果军科一头雾水，那荒坂下手就不会软，军科大出血在所难免，但如今荒坂自己也不干净，该坐下来谈了。
只要宋昭美帮自己的事情不爆出去，一切都无所谓。
讨论持续了许久，最终也没出来个结果。
于是，话题自然转移到了迈尔斯的身上。
这个气场强大的政客环视一圈，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夜之城军用科技分部有一项绝密行动，涉及到这个荒坂的人员…各位在屏幕上可以看到。”
“该人员还曾经参与过我们的特工情报泄露——”
“这是我们的敌人，但现在这个节骨眼，网监是不能知道这件事的。”
紧接着，这个女人掷地有声给出了方案。
“我建议，处理网监的情报源头。”
军科的高层瞬间都变了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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