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十年 第一卷 第274章 猎鬼

小说:为奴十年 作者:探花大人 更新时间:2025-02-20 23:01:08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谢玄这个名字多好听啊。

  她心里曾念过无数次,却极少从旁人口中听见这两个字。

  因而虽好听,却也十分的陌生。

  赵国的深山可真冷啊,眼泪一滚下来,很快就在脸上凝成了冰,可眼里的泪还是忍不住一行一行地往下滚。

  如今她已经知道这就是谢玄。

  然心里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也许有委屈,也许有难过,也许心酸,也许不平,也许还有几分怅恨。

  可距离七月底汤泉的那一别,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原先苦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而今心里的忧苦有那么多,经历的生死也那么多,这么久都过去了,好似他来与不来都没有那么要紧了。

  太行山的夜风凉得侵肌入骨,他们半张身子都要埋进了雪里,那人的手也凉得厉害。

  一双手臂揽着她,生怕她离开,因而似铁箍一样揽得紧。

  大抵又怕把她弄疼,故此那铁箍又忽地要松开几分。

  忽重忽轻。

  忽松忽紧。

  月色无垠,一旁的马已经起了身,马也许也嫌蹄下凉,就在一旁原地踏步着步子,打着响鼻,把雪踩得咯吱咯吱地响。

  小黄跑上前来,在她身旁转着,蹭着,来舔她的眼泪。

  她心里兀然一叹,唉,这是她的小狗啊。

  旁人可以作假,小黄哪儿能做得了假呢?

  阿磐压着声中的哽咽,恍恍然流着眼泪,“你怎么会来?”

  那人的大氅掩着她,也挡不住这夜里的冷,冷得她止不住地打颤,“你在山里,我怎能不来?”

  她若问那人,“仗打完了吗?”

  那人便回,“就打完了。”

  距离开战才三个月,竟就要打完了吗?

  真叫人不敢信啊。

  小黄在雪里冻得哼唧,蜷在一旁偎着她的肚子,小小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

  那人还在耳边说话,话声很低,含着哀求,“阿磐,不走了........”

  是啊,还走什么呢。

  虽没有应下,可也知道自己不必再走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谢玄既来,拿就乘着他的马车,早些去大梁找她的孩子。

  这流离颠沛的逃亡,要把她的身子都拖垮了。

  那人散落的银发拂到她脸上,银发也凉森森的,他的声中夹着道不尽的叹息,“所有的事都会了结,阿磐,再等等。”

  他说的“所有的事”,又是些什么事呢,也许是萧延年,也许是西太后,这便算是与她有关的所有的事了吧。

  她与谢玄之间的牵绊除了阿砚,原本也没有那么多。

  他说什么也好,她没有什么特别欢喜的,却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没有。

  只是觉得心空落落,人也茫茫然的,没有个着落。

  她如今身子不好,记性也大不如前,不太记得从前谢玄都应过她一些什么事,隐隐约约的,只记得似乎曾应过许多,但到底应过什么,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因而他的话,她也就是听一听,听一听也就过去了。

  信也好,不信也罢,不信就不必当真,不当真也就不会有什么失望了。

  人就怕把什么都当了真,旦一当真,就会起贪念,就会怨憎,去强求些求不来的。

  还是不当真好,不当真就能不忮不求,知足常乐。

  因而她到底没有握住那人的手。

  远远近近的响起了脚步声,他的将军们举着火把追了上来,隔着十余步的距离,不好再上前来,只远远地劝他,“主君,夜里风大,回吧。”

  是啊,十月底的太行山风呼啸,满天星斗,参天的古木参差不齐,清晰的狼嚎声如在耳畔。

  这长夜沉沉,又下起了雪糁子,扑头盖脸地砸到脸上,生生地疼。

  再在这雪地里待下去,人也要冻僵了。

  那人抱起她来,那一向整齐讲究的发髻在雪里泛着一层银光,怅怅地起身,也怅怅地叹息,“回吧。”

  回程时没有骑马,就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山里雪厚,路不好走,那人深一脚浅一脚的,一双手却把她抱得稳稳的。

  阿磐想起从前在赵国北地那荒凉的田庄,那时候谢玄也是一样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可细细回想,王父谢玄被国事、军事、政事、家事牵绊着,往四面八方地撕扯,几乎要把这具肉体撕扯得四分五裂了。

  最终分到她身上的时日,又有多久呢?

  她与谢玄之间,似是夜这般真正单独属于过她的时刻,原本也是极少的,少得屈指可数。

  风把那人散落的银发刮到她脸上,原本要冻僵的脸颊被拂得痒痒的,而今,他愿意把这样的时日给她。

  这一夜总算过去,天光大亮时,马车照旧赶路。

  她身子不适,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仍旧成日卧着,成日地颠簸,颠簸得一张脸都没有血色。

  自九月以来,她好似一直都在太行山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从前听起太行,只知道巍峨八百里,怎么也不见个尽头。

  如今才知道魏武卒为何迟迟打不进来,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蚕丛鸟道,关山阻隔,哪一处不是险峻高绝。

  哪儿是那么好进山,又哪儿是那么好出去的,因而才一次次北伐,也一次次败走。

  有时候总听见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似天雷滚滚,可再侧耳仔细去听,却又不过是山石滚落,仿佛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醒来,会见那人定定地望她,定定地出神。

  眉头总是蹙着,蹙得舒展不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停车扎营的时候,偶尔会听见谢韶在马车外低声禀事,断断续续的,听不连贯,“主君再不弃车,就要跟丢了。”

  心头一跳,阿磐兀自醒来。

  你听,仗并没有打完。

  人不死干净,仗是打不完的。

  那人不语,谢韶便仍要进言,“老先生命末将跟着主君,主君怎会不清楚老先生的意思。”

  哦,原来是崔老先生的意思。难怪跟来的是谢韶,不是谢允。

  暗自猜度,那位老先生在谢玄心里,定然有着十分要紧的地位罢。

  使他这样的枭雄也能敬贤礼士,时刻谨记尊师重道,哪怕位极人臣,亦不愿违忤拂逆。

  “主君又一次为个女人弃战奔走,这.......这岂是王者作派?主君恕罪,末将斗胆。若果真误了事,只怕老先生要.......”

  这才听见那人问道,“要干什么?”

  声音冷冷的,愈发使谢韶低下声去,“去母留子。”

  阿磐心头一白,兀自拢紧大氅,撑着坐起身来。

  透过车帷缝隙往外看去,见白雪皑皑,架子上煮着粟米粥,而谢玄眉眼冷峻,正坐在火旁,剑柄于他手中缓缓拔出,“谁敢!”

  而谢韶脸色一变,已噗通一声跪在那人跟前,双手抱拳,低下头去,“末将多嘴,主君恕罪!”

  剑锋在雪里泛着凛冽的冷光,那人就那么把剑一把扎进了谢韶的脚前,“管不好自己的嘴,就滚去前线打仗!”

  剑身在雪地里插得牢牢的,不过在风里发出几声嗡嗡的声响。

  谢韶脸色骇白,不知是因了这雪中太冷,还是因了害怕的缘故,“谢韶该死,只愿兄长.......只愿兄长万万不要忘记王叔遗志!”

  言罢伏在地上,久久也未能起身。

  他们是堂兄弟,谢韶的王叔,也就是已故的晋君了。

  有时候会提到“周大将军”,有时候会提到“崔老先生”,有时候会提到“魏武卒”,唯独不曾提到过“中山君”与“赵武王”,因而这一仗到底打成了什么样,阿磐是不知道的。

  那人不会与她说军政大事,她便也不必再问,只能一日日地跟着在山里走。

  白日赶路,阿磐极少离开这辆马车,大多时候都在那人眼皮子底下。

  夜里在篝火旁歇息,那人总要把两个人的手捆在一起。

  他捆得不紧,可她翻个身,微微动上一下,那人也立时就能惊醒。

  惊醒了就要仔细查看,为她拢紧被子,添上柴火,每每也总要低声道上一句,“阿磐,不走。”

  那把曾想要在半夜杀他的剑,他没有没收,由她成日抱着。

  护身也好,提防也好,全都由了她。

  那人仍旧会给她上药,也仍旧喂她吃饭,可她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地难看。

  越往北走,越冷,冷得人成日发抖,发热。

  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觉。

  小黄并不总在跟前,常听见狗吠于远处。

  若不是在前头探路,就是在后头引路,谁知道呢。

  有时候觉得他们是在绕圈子,不知道是在追人,还是在被人追。

  这深山穷谷,兜兜转转的,什么时候才能出山回大梁呢?

  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落了雪的山里原本也没多少可吃的,停车歇脚的时候又少,不过是取水煮干粮,烤些兔子野鸡,板栗埋在雪里,也能扒出一些来吃。

  可车马绕得她一回回地吐,原本吃的不多的东西也就全吐了出来,吐得眼里呛泪,腹中抽疼。

  撑不住的时候,阿磐便问那人,“你要去哪儿啊?”

  那人道,“去赵国。”

  赵国啊,魏赵还在打仗,去赵国干什么呢?

  大氅紧紧地拢着,也挡不住四下透进来的寒气,她在大氅之下覆住抽疼的肚子,脸似纸白,“为什么不回大梁?”

  那人轻抚着她枯黄的发,温声说话,“先去赵国,再回大梁。”

  眼中泛酸,困心衡虑,她可还能等到出山的时候,可还能再等到回大梁的那一日啊。

  那人劝她,“阿磐,再等一等,就出山了。出了山,就送你去驿站,不会再叫你奔波。”

  阿磐白着一张脸,“既去赵国,又为何总在山里绕路?”

  那人道,“猎鬼。”

  她问,“什么鬼?”

  那人眸光冷冽,“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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