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战区,绥靖公署,后勤总库。

  这里是整个山西的物资中枢,堆积如山的军粮、崭新的军服、成箱的弹药,无不彰显着现如今二战区的厚实家底子。

  然而,此刻。

  这座仓库的核心账房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冰窖。

  孙铭,这位从楚云飞微末时便跟随左右的铁杆心腹,此刻正身着一身崭新的、领口上佩戴着“军法执行总监部”特殊徽记的军服,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八仙桌后。

  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帐本。

  他的身后,站着十数名同样神情冷峻、腰间配枪的军法处军官。

  账房内,仓库的主任和几名军官,早已是汗流浃背,站立不安。

  “孙长官,”仓库主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您看,这都查了两天了。咱们这库房,进进出出,数目巨大,偶尔有那么一两笔对不上,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孙铭没有理他,他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一本药品出入库的清册,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般,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去年十月,美援第三批物资,经滇缅公路运输进入国内,再由相关运输大队,分批转运至此。

  其中,磺胺粉,计五百箱;盘尼西林(青霉素),计两万支。”

  孙铭缓缓地念着,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死死地盯着仓库主任:“出库记录显示,其中七成,已于华北反攻作战前,悉数调拨至南口、常山等前线部队。

  但剩下的三成,账面上记录为‘日常损耗’及‘下发各军医院’。

  可我派人核对过各军医院的接收回执,数目,对不上号。

  王主任,日常损耗的数量能够达到两成,你这仓库的管理是不是有问题?”

  孙铭猛地一合账本,发出一声脆响,吓得那主任浑身一哆嗦。

  孙铭的声音陡然变冷:“说!剩下的那些救命药,去哪了?!”

  “我”仓库王主任支支吾吾,汗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哎呀,孙长官,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

  “大家都是为党国效力,都是在阎长官麾下做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身着中山装、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阎锡山的心腹重臣,SX省政府秘书长,梁化之。

  “梁秘书长。”

  孙铭站起身,不卑不亢地敬了个礼,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冰冷的。

  梁化之笑着摆了摆手,他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仓库王主任的肩膀,随即转向孙铭,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孙长官,我知道,你是奉楚长官的命令,前来整肃军纪。”

  “这是好事!我们山西上下,绝对全力支持!”

  “但是呢”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山西的情况,比较特殊。

  你也清楚,我们地处前线,多年来独自支撑,难免会有一些便宜行事的地方。

  水至清则无鱼嘛。

  这位王主任,也是跟着阎长官多年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我看,这账目上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让他补上也就是了。

  咱们还是应该以团结为重,不要因为一些细枝末节,伤了自家人的和气,您说对不对?”

  梁化之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是说情,又是暗示,更是隐隐的施压。

  然而,孙铭却仿佛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梁秘书长。”

  孙铭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动摇:“我奉的,是楚长官的令,更是军事委员会的令!”

  “军法如山,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更没有什么自家人情!”

  “账目对不上,就是对不上!”

  “此事,我已无权处置。”

  孙铭的目光,越过梁化之,望向了门外,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恭敬:“一切,要请示钧座定夺!”

  梁化之脸色一变,他顺着孙铭的目光回头望去。

  只见仓库的大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肃杀的身影。

  数十辆满载着全副武装士兵的军用卡车,已经将整个后勤总库,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士兵,个个身着身穿中央军军装,手持汤姆逊冲锋枪,眼神冷冽,杀气腾腾。

  梁化当即一怔,这些正是阎老西麾下最为精锐的警卫部队

  车门打开,楚云飞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缓步走下车来。

  他看都没看迎上前来的梁化之,径直走进了账房。

  “钧座!”

  孙铭立刻上前,敬礼报告。

  “情况,我都知道了。”楚云飞的声音冰冷如铁,不带一丝情感。

  他环视着账房内那些面如死灰的库房官吏,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梁化之的身上,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梁秘书长,别来无恙。”

  “楚长官,许久未见”

  梁化之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么点小事也要劳您大驾”

  “我这是在执行公务。”

  楚云飞淡淡地说道,随即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传我命令!警卫连,立刻封存所有仓库,任何人不得进出!”

  “所有账本、单据,全部集中封存,由军法处接管!”

  “孙铭!”

  “到!”

  “我给你一天时间,将所有仓库的物资,重新清点!”

  “我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东西,不翼而飞了!”

  “是!”

  随着楚云飞一道道命令的下达,整个后勤总库,彻底被他的部队所掌控。

  梁化之和他带来的那些说情人员,被客气而强硬地“请”到了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楚云飞就这样静静的等待在一旁。

  此前孙铭已经查了两天,这一次并没有让他等多久。

  不过,孙铭敏锐的察觉到了楚云飞话里面的弦外之音。

  本打算轻拿轻放的孙铭,此时也眼神示意了下属们将原本并未上报的情报统统清查了出来。

  三个小时后。

  楚云飞的手上出现了一份文字报告。

  上面正是孙铭的调查结果。

  二战区的太原总库内不仅仅是药品,大量的军用布匹、一部分的汽油、面粉、乃至武器弹药,都出现了巨大的亏空。

  “哼~!”楚云飞怒哼一声,当即将报告拍到了一旁。

  目光扫了一眼仓库负责人王主任。

  那王主任瞬间抖若筛糠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平心而论,就二战区这点亏空和贪腐甚至算不上什么问题。

  甚至即便是戴雨农亲自带人来查,也只会默认这样的情况出现。

  但楚云飞不一样.

  他的眼睛里面几乎不太可能揉的进沙子,尤其是这种军需物资层面的贪腐。

  一盒盘尼西林很有可能救下两条人命。

  “孙铭..”

  “有!”

  “狠狠的查,最快的时间内搞清楚这条产业链的具体情况!”

  “是!”

  ——

  山西,二战区长官司令部。

  与前线后勤总库的混乱肃杀不同。

  此地戒备森严,气氛沉凝。

  空气中,飘散着上好的龙井茶香和淡淡的檀香味。

  阎老西这边的茶叶,也是陈泽军托人送过来的。

  比起楚云飞,阎老西似乎更喜欢品茗一些。

  哒哒哒。

  梁化之脸色煞白,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阎锡山的内书房。

  此刻,这位在人前永远保持着儒雅从容的阎公馆大管家,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书房内,阎锡山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线装的《资治通鉴》。

  在他身旁,是同样身着便服的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杨爱源。

  二人正小声交流着。

  两个手上没有实权的老朋友,此时也没有了以往的勾心斗角。

  “长官!”梁化之进门便是一个踉跄,声音都带着颤音,“出大事了!”

  阎锡山装模作样的缓缓放下书卷,抬起眼皮,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何事如此惊慌?”

  “楚云飞他把后勤总库给封了!”

  梁化之急切地说道,“他派人查账,王主任他们根本扛不住,全都招了!”

  “现在,您的警卫部队已经接管了所有仓库,正在逐一清点!”

  杨爱源闻言,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作为军人,他向来看不惯那些在后方搞钱的文官。

  阎锡山的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查账,是委员长给他的权力。

  封库,是怕有人销毁证据。

  抓人,是审案的必要流程。

  化之,你也是见过风浪的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梁化之此前一直负责和延安方面对接,被晋军军人一系视为“左派”。

  没有晋西事变,阎老西在山西始终稳坐钓鱼台。

  梁化之自然就没有被排挤到山城方面,为了权力成为反G的急先锋。

  作为双方沟通的桥梁之一,阎老西对梁化之颇为看重。

  何况,他和阎老西的妹子关系密切..

  “长官!这次不一样啊!”梁化之的声音都快哭了,“孙铭查出的那个药品走私案,牵扯太广了!我们公署里面,好几个厅的处长、科长,还有下面县里的好些个地方官员都牵扯进去了!”

  “哦?”

  阎锡山闻言终于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

  这件事情他其实心里面清楚,一直没有过问。

  毕竟两成的损耗,其实说得过去。

  一旁的杨爱源冷哼一声,用一种毫不掩饰的讥讽语气说道:“好啊!

  真是我们山西的好官!

  前线的弟兄们缺医少药,拿命去跟小鬼子拼,他们倒好,在后方倒卖救命药,发国难财!

  为了几个臭钱,连军火药品都敢碰!

  我看,楚云飞就该把这群混账,全都拉出去枪毙了才好!”

  这番话,如同一根针,狠狠地刺在了梁化之的心上。

  他猛地回头,瞪着杨爱源,脸上再无平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涨红的激动。

  “杨副长官!你说风凉话,当然不腰疼!”梁化之的声音也陡然拔高:“你们军人,吃着美国的援助,拿着苏联的武器,战时发的还是双份的军饷,军服军粮一样不缺!”

  “可我们呢?我们这些省政府的官员和下面的官员呢?”

  “自抗战以来,财政吃紧,官员的薪水,一降再降,如今连战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们手底下,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山西的物价现如今也飞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他们是做错了,可他们也是被逼的!”

  “你们饱汉子,哪里知道我们饿汉子的饥?!”

  杨爱源猛地站起身,怒目而视:“被逼的?”

  “被逼的就可以倒卖军火,通敌资敌吗?”

  “照你这么说,他们还有理了?!”

  梁化之急忙解释道:“我没说他们有理!我只是说事出有因!”

  “够了!”

  眼看两人就要争吵起来,暖炕上的阎锡山,终于重重地一拍炕桌,发出一声闷响。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阎锡山缓缓地扫了两人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出喜怒。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梁化之和杨爱源都感到心头发毛。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爱源说的,是国法军法。化之说的,是人情。”

  他慢悠悠地说道,“军法要顾,但人情,也不能不讲。”

  “毕竟,都是跟了我阎百川多年的老人了。”

  阎老西看向梁化之,说道:“楚云飞这一刀,砍下来,是奉了委员长的令,也是在立威。我们,挡不住,也不好硬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杀鸡,可以。”

  “要是想把我们山西这锅汤里的鸡,全都给杀了,那这锅汤,也就该凉了。”

  他沉吟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

  “化之,你去把渝发叫来。”

  “是。”

  不久,谢明快步进入书房。

  阎锡山从炕桌下,取出一张信笺,亲自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即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他将信递给谢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后勤总库,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云飞。”

  “告诉他,信里的内容,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阎锡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谢明。

  最后一个自然而然就是楚云飞了。

  “再告诉他,我这个老头子,知道他难做。”

  “查案,可以。杀人,也可以。”

  “但凡事,要有个度。”

  “杀一儆百,可以。”

  “但不要扩大化,不要搞得人人自危。”

  “毕竟..”阎锡山的声音,变得悠远而复杂:“山西都是自己人。”

  “寒了自己人的心,以后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是,长官。”谢明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躬身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阎锡山重新拿起那本《资治通鉴》,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杨爱源继续和阎老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但梁化之和杨爱源都明白,这位“山西王”,已经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开始了他的政治博弈。

  他没有选择与楚云飞硬碰硬,而是用一封私信,一份“自己人”的情面,试图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清洗风暴,画下他所能接受的、最后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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