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在沈白婕手中微微颤抖。

  那是一张普通的办公用纸,边缘已经磨损,看得出被反复阅读的痕迹。字迹工整而有力,却又在每一笔尾端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犹豫,仿佛写字的人在每一个字落下前都经历了漫长的挣扎。

  这是毕晨的信。在她离开稽查局的第三天,它静静地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笔迹。

  “致沈督察:

  我知道你不愿再听到我的名字,但我恳求你读完这封信。这不是为了开脱,而是为了真相——那些我无法在众人面前展示的真相。”

  沈白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纸面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折痕。办公室的灯光冰冷而明亮,照得她指尖发白。她本该直接把它扔进碎纸机,像处理所有不必要的干扰一样。但她没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她刚调至稽查局,奉命调查毕氏集团的税务问题。毕晨作为家族企业的接班人,自然是重点调查对象。第一次见面,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站在稽查局大厅里,身后是惶恐的律师团队,而他本人却异常平静。

  “毕先生,请跟我来。”她公事公办地开口,没有伸手,没有微笑。

  他点头,对身后的团队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独自跟着她走向询问室。那一刻她有些意外——通常这种身份的嫌疑人都会带着至少两名律师旁听。

  询问持续了四个小时。他回答谨慎,但不回避;态度谦和,但不卑微。结束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沈督察,”他在门口停下,“我理解这是你们的职责。毕氏会全力配合,我只要求一件事——如果有问题,请直接与我联系,不要惊扰我父亲,他身体不好。”

  他的眼神里有某种东西让她微微一怔——不是请求,更近乎恳求,一个背负着重担的人的恳求。

  “按规定,我们必须通知所有相关责任人。”她公事公办地整理文件。

  “我明白。”他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只是...如果可能的话。”

  那晚她加班到深夜,走出大楼时,发现他的车还停在街对面。车窗摇下,他向她点头致意,然后车子悄无声息地驶入夜色。

  后来她才得知,那晚他父亲住院,而他在稽查局外等了四个小时,只为确保第一时间得知询问结果,好去医院向父亲汇报。

  调查持续了三个月。毕氏集团的账目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明显是有人精心设计的迷宫。每次传唤,毕晨都准时到场,带着他能找到的所有文件。

  有一次,她直截了当地问:“毕先生,你知道这种行为是违法的吗?”

  他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疲惫:“我接手公司时,这些问题已经存在。我在尽力弥补,但需要时间。”

  “这不是借口。”

  “我知道。”他简短地回答,然后不再解释。

  那天询问结束得早,她因外勤任务恰好经过毕氏大厦。在对面咖啡厅的落地窗前,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毕晨坐在角落里,面前摊着厚厚的文件,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早已冷掉的咖啡。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进去。

  “工作效率低下?”她站在他桌前,语气依然生硬。

  他惊愕地抬头,随即露出一丝苦笑:“只是想换个环境。办公室里...太多眼睛。”

  她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阴影,和微微颤抖的指尖——***过量的表现。

  “下周三的听证会,你需要提交所有补充材料。”她生硬地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醒他。

  他点点头,然后突然问:“沈督察,你相信有人生来就走在钢丝上吗?”

  问题太过私人,她本能地想回避。但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她竟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钢丝。”

  他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轻松:“是啊。只是有些人的钢丝太高,摔下来会粉身碎骨。”

  那一刻,她第一次注意到他左眉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在他表情放松时才会显现。

  信纸翻动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模糊了城市的灯火。

  “很多人认为我拥有一切,但实话说,我从未真正拥有过选择的权利。从出生那天起,我的道路就已经被规划好了——继承家业,光耀门楣,让那个从我曾祖父手中起步的企业在我手中继续生存。”

  她记得有一次,毕晨提交的证据中有一处明显的矛盾。在听证会上,她当众指出了这一点。他的律师团立刻紧张起来,试图绕开话题,但毕晨抬手制止了他们。

  “沈督察是对的,这里有问题。”他平静地说,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承认了那个对他极为不利的事实。

  会后,他的叔父当场拂袖而去,而他站在原地,承受着各方投来的目光——有不解,有愤怒,有嘲讽。

  她收拾文件准备离开时,他走向她:“谢谢你指出那个错误。”

  “我只是履行职责。”

  “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那种情况下坚持真相。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沈督察,这很罕见。”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而孤独。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刚才的感谢是真诚的——他欣赏她的质疑,即使那可能让他陷入困境。

  调查接近尾声时,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大部分问题确实发生在毕晨接手之前,而他正在努力纠正,只是碍于家族内部压力,进展缓慢。

  最终裁决那天,毕氏集团被处以罚款,但免于刑事起诉。毕晨站在法庭中央,平静地接受了判决。

  走出法院时,他在台阶上叫住了她。

  “沈督察,谢谢你这几个月的专业和公正。”

  雨水开始落下,他没有打伞,只是站在那里,任雨滴打湿他的西装。

  “你的车在哪?”她问,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关心这个。

  他指了指远处的停车场:“不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手中的伞,示意他一起走。在那把不大的伞下,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到达车前时,他转身面对她:“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合规矩,但是...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纯粹为了感谢。”

  她拒绝了。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他点点头,不显失望,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工作证:“这个,我想是你在询问室落下的。”

  她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指,冰冷而坚定。

  “保重,毕先生。”

  “你也是,沈督察。”

  他上车,离开。她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在雨中渐行渐远,心中有种莫名的空荡。

  沈白婕深吸一口气,将信纸翻到最后一页。

  “我写这些,不是期望你的原谅,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在那个充满利益交换和虚伪笑容的世界里,你的正直和真实像一盏明灯。当我不得不扮演别人期望的角色时,是你让我记得,还有人坚持着最简单却也最珍贵的品质——真实。

  我即将做出一个可能让我失去一切的决定,但我不后悔。只后悔一件事:没有勇气在还能选择的时候,向你展示真实的我。

  毕晨”

  信的日期是一个月前。她忽然想起,就在那之后不久,新闻上报出毕氏集团内部重大改组,毕晨力排众议,清退了一批包括他叔父在内的元老,全面改革了公司财务制度。

  当时她只觉得那是又一场权力斗争。现在她才明白,那是一场革命——他一个人的革命。

  雨越下越大,在窗玻璃上划出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心中的裂缝。

  沈白婕将信仔细折好,放回信封。她的动作缓慢而慎重,仿佛在处理什么易碎品。

  然后她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走入夜色之中。

  那颗坚冰般的心,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缝。而她知道,从那道裂缝中渗出的,不仅是过去的真相,还有她一直拒绝面对的,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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