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南去,燕京城里人山人海,御驾车辇,白马六匹来拉,前面是宫女,后面是太监,左右自是军汉来护卫。

  才出宫门,宫女先哭,太监再哭。

  宫门之外,三五成群的故旧臣子,便是跪满一地,李处温第一个跪在当场,还带着家眷奴仆百十人来。

  哭,一起哭!

  便是皇城门前广场之上,两三千人,那就已经哭成一片。

  只带车架往前慢慢走,众人起身来,跟着天子车架一路哭去。

  然后,就是百姓四面八方涌来,许也不一定是来哭天子,这般热闹,怎么都招人,但哭天子的也不是少数。

  场面便是越来越大。

  呼啊喊啊,天子保重,天子保重!陛下啊……

  陛下不免也把车帘掀起来看看,心中岂能不感动?燕云一百八十载,教百姓如此来念,岂不也是契丹耶律之成就?

  天子慢慢招手去:“回吧,都回去吧……”

  只管天子一露面来,那恸哭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左右也有军汉来喊:“放心放心,诸位放心,我大宋天子要见兄弟,自会对兄弟照拂有加!”

  “陛下啊!一路多多保重!”

  天子也喊:“回吧,好好过日子,我去东京,诸位不必担忧……”

  这也喊来那也叫,具体谁人能听到什么话语,也不重要,只管是天子泪眼也是两行来,擦了又擦,拭了又拭,便是哪里想到,我契丹大辽,竟是如此深入人心!

  军汉们也并不粗鲁,哪怕推推搡搡来挤,军汉们也只是保持一下队形,偶尔,有一两个忠义之士突破军汉封锁,冲到天子车窗之下,虽然也有军汉来押,却也并不是那殴打驱赶。

  那冲到近前的忠义汉子呼喊不已:“陛下一定要再回来啊!”

  这一语来,天子已然泣不成声,还回得来吗?

  怕是回不来了……

  但他又说不出口,只管点点头招招手:“嗯,嗯,你回吧,回去吧……”

  这出城之路几里地,这般慢慢走下去,怕是天黑都出不到城门。

  但满场没有一个人着急。

  苏武坐在后面的车架里,便也是来送,送的不是天子,送的是童贯、谭稹、赵良嗣。

  童贯也时不时掀起车帘去看看外面,也看苏武:“这是你弄出来的?”

  苏武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枢相……”

  童贯点点头,却是赵良嗣来言:“苏帅此举,当真高明得紧!”

  童贯便也说:“是啊,历朝历代,有几回亡国,是这般的?有几番亡国天子,有这般待遇?”

  只说这手段高明非常,谭稹一时也愣,往外看看,往里看看,似也有疑惑,疑惑这般手段,到底高明在哪里?

  苏武便来说:“枢相,入京之后,也当禀明天子,当礼遇有加,最好,封燕王之尊的,将养在东京,也不必如何圈禁,便是有故旧辽人到得燕京去看他,也当应允不必去管……”

  童贯点头来:“嗯,便依你之意……”

  苏武此言,自也还有深意,契丹人,也可以还有一个精神上的支柱,这是没问题的,苏武也有意把耶律淳往这个方向去打造。

  便是谭稹一语来:“枢相,学士,如此,岂能不防那些辽人私下密谋复国之事?”

  赵良嗣笑来:“谭相公,密谋也无妨,真要说复国,辽之国,非亡大宋之手,辽之国,也并不真在燕云之地,辽之国在上京临潢府,在中京大定府,在东京辽阳府,那西京大同府还在与女真苦战,这南京之处,这燕京城里,咱们也不曾为难谁人去,学士之意,便是这辽人若真能凝聚此心,自是一心与女真为难……如此,不是什么坏事……”

  谭稹恍然大悟,不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醍醐灌顶之下,连连点头来说:“哦,原是这般,那着实高明得紧!”

  苏武看得一眼谭稹,微微笑着。

  谭稹又来说:“也就是说这燕京城之处,当也无有辽人会与咱们为难……好事好事,如此,安定得好!”

  众人便也都笑,童贯更说:“有得你们,有得子卿,这些事也着实就教人放心了……”

  车驾慢慢在行,轮子虽然一直在转,掀起车帘一看,也没走出多远去。

  刚才只是哭啊喊啊,此时竟是有人开始送吃的了,给天子送鸡蛋,给天子送坛酒,给天子送腊肉,让天子路上吃路上喝……

  那军汉着实是好,虽然不放人过去,却还真帮着传递东西,只管在百姓手中接过来,往那天子车驾里去送。

  天子更是涕泪俱下老泪纵横……

  吃,说吃就吃,鸡蛋是煮熟的,剥开就吃,酒也来喝,还往外与众人致意。

  那皇后萧普贤女,更是泣不成声来,你说,如此之国,何以会亡?

  天子之罪也,奸佞之罪也,乱臣贼子之罪也,说的是那耶律延禧,说的是那萧奉先、萧嗣先,说的也是那耶律余睹……

  耶律余睹正带领麾下投降的辽军,猛攻西京大同之城池!

  耶律大石就在城池之内,自也与耶律余睹死磕!

  天子耶律延禧,当真把耶律大石来重用,说不得其他,就说耶律大石带领数万军民前来投效,天子也不能把耶律大石拿来惩治。

  不免也在大同商议来去。

  也还有一班满朝文武,耶律大石隐隐之间,不免是大权在握,他激战而罢,从城楼之处到得这大殿来,那是气愤与怒火交加。

  怎么说呢?他岂能听不到那爬墙攻城之人,有说汉话的、有说契丹话的、有说奚人话语的?

  城上守城之人,与城下攻城之人,本是一奶同胞,却是兵戈相向,杀得尸山血海!

  耶律大石岂能不气怒?只管上得大殿,满身浴血,虎目一张,左右去看。

  耶律延禧如今,那自是大不同,气势威势也好,乃至面相气质也罢,都与以往那地广万里天朝上国之大辽皇帝陛下相去甚远。

  此时见得耶律大石入殿来,只管一语:“林牙此番御敌,大功也,当重赏!”

  耶律大石左右扫视一番,躬身拱手一语来:“臣,请斩萧奉先!”

  “啊?”天子耶律延禧便是一愣。

  那萧奉先就在当场,更是急忙来说:“林牙这是哪里话?”

  耶律大石斜眼看去,只管拱手来言:“城外,耶律余睹麾下大军三四万之多,为女真之马前卒,爬墙奋勇,手足自相残杀,何也?奸佞作乱也!臣,请斩奸佞萧奉先!家国倾颓之际,还一心蝇营狗苟争权夺利,耶律余睹叛国之事,萧奉先有一半大罪!”

  “他叛国投敌,这怎么能怪我呢?”萧奉先大急,如今只看大殿之外,甲士不少,那些人都听耶律大石的,小小年轻人,如今真是大权在握了。

  却听萧干也来言:“臣萧干,也请斩萧奉先!”

  只待萧干一语也来,萧奉先面色煞白,天子也吞了吞口水,不免也在去想,耶律大石之言,是不是有些道理。

  真去想来,岂能没有道理?

  天子一语叹去:“唉……斩就不必了,奉先爱卿,你自回家去吧,你自……你自去吧……”

  “还请天子言明!”耶律大石再拱手。

  耶律延禧便也点点头:“已然言明了,教他回家去,回家去自我了结!”

  耶律大石点头来:“陛下圣明,只待今夜,奸佞伏法,明日尸首挂在城墙之上,也看耶律余睹与麾下军将,能不能回心转意一些!”

  这么做,自也有目的,尽人事听天命,城外耶律余睹在奋勇攻城,更还有数万女真之骑,来去纵横,这场仗,耶律大石知道,凶多吉少了……

  只能守一日是一日,真说起来,这西京城内,更也是人心不稳,人心惶惶……

  乃至就说在场之人,所谓文武百官,有没有人?有多少人?是不是已经派人往城外耶律余睹去过信了?

  这事耶律大石不知道,但耶律大石却知道,一定有人已经这么干了。

  这些人,昔日能从燕京里仓惶出逃,今日便也能与耶律余睹媾和来去。

  天子啊天子,耶律大石抬头去看,心中在叹气,兴许天子心中,只道这些人都跟着他跑,便是忠心……

  就听天子来说:“甚好甚好,希望耶律余睹能回心转意,倒戈来助!”

  这话听来,耶律大石心中又叹,这话何其幼稚?

  耶律大石想的只是能不能回心转意一些,能不能瓦解一下敌人军将之心。

  天子却想耶律余睹一个已然叛国之辈,倒戈回来,这怎么可能?

  无奈,就看那萧奉先,已然瘫软在地,慢慢去爬,想与天子磕头求恩。

  耶律大石一挥手来:“来人,将他架回家去,好生看管,今日若是不得体面,明日大早,自当体面!”

  耶律大石,那自也是威势十足,满城文武,哪个敢有二话?

  当面自是不敢了,背后,那又说不定。

  只管看着甲士来架萧奉先。

  朝会,便也算无甚事了,耶律大石转头也去,只管再忙城防,也想一事,若是真城池难守,当如何去走,往西如何奔逃……

  那宋人要马,这马在大同也弄不到,也还要往西边北边去弄,往草原里去。

  许往草原去,战事战略上,反而还多几分主动,至少草原广大,回旋之余地极多,困守城池,那就是一败而皆亡……

  真想起来,契丹祖先,从山林而下,在大兴安岭西边寻个草原开始驻扎,开始游牧,那里就是上京临潢府,祖宗发祥之地也。

  而今再入草原去,满场这些人,不知还有多少住得惯毡房,吃得惯风雪。

  也想草原之上,这么多年,好几百年来,诸部与契丹,世代交好的有,姻亲来去的有,反复叛乱的也有……

  想得复杂,也想得多,想得也没什么真正头绪……

  但却也要去想,如今这大辽,还能靠谁?靠那文武百官,不过虫豸之辈,唯有耶律大石不免是一肩挑之,最多还想一个萧干。

  燕京城里,天子终于出城去了,故旧臣子,百姓人家,近的相送十余里,远的相送几十里去,甚至也还有许多人,随着天子在外宿夜……

  却是半道之上,就碰到了圣旨。

  圣旨自是先到童贯过目。

  先看是大喜,广阳郡王,童贯满意非常,甚至超出了预期,左右哈哈笑着:“官家圣恩,已然无以复加,臣此生能伺候官家左右,那真是此生之福也!”

  当然,笑着笑着,不免也是是“老泪”来流,当真心中感动。

  再看谭稹,谭稹自也是喜笑颜开,签书枢密院事,只管来谢天子,谢完天子,再谢枢相。

  童贯还说:“诶,本还以为是同知枢密院事,未想是签书枢密院事……”

  谭稹连连来拜:“无妨无妨,枢相之恩,自是铭记于心,永世不忘,不待几年,自当升任同知枢密院事。”

  童贯笑来,只管再看一道,便是皱眉,苏武,琅琊郡公,京东两路宣抚副使。

  童贯面色就变:“这是为何啊?”

  谭稹自也在一旁凑着看,也连忙跟着面色一变:“许……是天子先行加恩,只待回京,还可再议!”

  童贯先点了一下头,立马又想起头前苏武之语,又摇摇头:“太师手笔,此太师手笔也!”

  谭稹连忙安慰:“无妨无妨,枢相莫急,只待回京,回京定还可再议!”

  童贯深吸一口气来,便是也来说:“对对对,回京再议,明日加快步伐,快快回京,面圣来议……”

  再看一道,倒也无甚,赏军之旨意,多是勉励夸赞之语,最后赏八十万贯,无甚。

  还有一道,是给谭稹的,另封谭稹为燕京府留守,着谭稹留在燕京主持大局,军政之事,一应在手,前方二十万军,要开始分批而撤了。

  具体事务很多,比如整编辽军,招募新军补充,考察燕云各地官员,乃至朝廷也要任命许多官员去燕京……

  说起来,就是把燕云而今在手之州府,重新经营起来,建立顺畅的行政体系与军事体系,乃至还有防御系统。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签书枢密院事谭稹,亲自负责此事,自也再合适不过。

  至于各军撤回之事,分三四个月,一并撤完,不撤是不行的,三四个月时间,已然不短,再长了,也怕军汉生乱闹事。

  童贯看了看谭稹,语重心长:“此事在你,你此番,责任重大,做得好了,想来回去当真也就加恩了,万万不可出的差错。”

  谭稹只管点头:“一定尽心竭力,办好此差,枢相在东京等着好消息就是!”

  童贯也不多想,只管点头,唏嘘一语:“一代新人换旧人了,此言你不必多想,总该如此的,我也着实老迈,该是你做这些事了!”

  谭稹再拜一下!

  童贯挥挥手来,还有最后一道圣旨,自是再看。

  加恩怨军郭药师为燕京府兵马副总管!

  两人看来,这也没什么,小事一桩。

  第二日大早,谭稹就不南去了,又往北而回。

  燕京城里,苏武再见谭稹,自也意外,只待看了圣旨之后,也就明白了。

  谭稹还在一旁来安慰:“苏帅不必多想,我与枢相都觉得此乃天子先行加恩,只待枢相回京之后,面见天子,自当再来封赏!”

  苏武点头笑着:“嗯,当是如此!”

  见得苏武好似无所谓,谭稹才大气一松,便也生怕苏武此时此刻不平不忿。

  谭稹还要苏武帮着做事,只管再说:“这撤军之事,还仰赖苏帅多多操持!”

  “好说!”苏武其实心情不错,回京东,就很满意,却也有话来说:“倒是要去信枢相说得一事,当然,谭相公也在当面,也当是谭相公来主此事……”

  “何事?”谭稹来问。

  苏武便说:“我自己倒是无妨,快一些慢一些,先加恩后加赏,都无妨,简在帝心!倒是麾下军将们,如何提拔擢升,那是大事,此军心也,若来日还要用兵,自当军心稳固,真说起来,是谭相公如今主持枢密院了,此事自是谭相公来定夺……”

  “诶,不敢不敢,枢密院那自是枢相来主持,我最多算个帮衬,但此事,我一定认真来做,好教军将们安心就是!”

  谭稹连连点头,如今两番随军,那也算学得一些了,童贯也有耳提面命,便也知道,这枢密院里当官,想要人来效死,那自这些事少不了。

  “相公如此之言,我便不多操心了!”苏武点着头来。

  “好,放心放心,今夜,我便是不睡,也把这请功之事的奏疏递送到枢密院去,只等吏部与审官院等处盖了印,事就成了!”

  谭稹倒也自信。

  苏武却不那么有信心,朝堂论功之言,都在给他的圣旨上了,纸面之上,不过小战两场,皆是燕云军民箪食壶浆迎的王师,真论军功,论得多少来?

  苏武自己都没论到什么,何况麾下军将?

  许杨可世频频之言也不假,不免是白跑一趟。

  苏武与谭稹说完事,便也各自去忙。

  谭稹自是忙着组建他的燕京府,文官里,找朝廷要一些,辽国旧官也用一些,不免李处温也要出出力来。

  武官里,谭稹昔日在京畿也有一些故旧之人,调拨一二,郭药师为燕京府兵马副总管,那也只管来用,郭药师几千怨军,自也驻扎在侧。

  苏武一时半刻也不会走,军事,苏武也当帮帮忙,若是没有苏武帮忙,谭稹还有些心虚,州府十几,州县几十,理清这些脉络,理清名册军汉,各处驻军管制,还都要仰赖苏武帮忙,乃至苏武麾下那些幕僚班子。

  撤军之事,更是苏武来做,那些什么后勤之类,都是苏武调拨。

  谭稹不免也想,这苏武,真是好用。

  苏武忙什么呢?

  自往城外营寨去,诸般军将,岂能不济济一堂来听天子恩典?

  只待圣旨念罢,众人也没什么喜出望外,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夸那么夸,说到实际之处,八十万贯,还得二十万军来分,真说实际之数,哪里又只是二十万军?那是二十五六万之多。

  一人分得几个钱?几千里来,分这几个钱?

  当然,众人表面上也当谢恩。

  只待谢恩了。

  众人落座,其实心中,很多都在失望。

  刘延庆来说:“这一趟来,也是几千里,却比不得江南那一趟啊……”

  苏武笑来:“无妨无妨,只待再过一些时日,我来与诸位分一分就是。”

  苏武这一语来,众人自就喜笑颜开,倒也都知道苏帅最近忙着在弄钱,那吴虞候是日夜在忙。

  却听刘光世来说:“又教哥哥破费!”

  苏武摆手来:“哪里话,哪里是我破费,战事是大家一起打的,这燕云是大家一道来的,只待我弄了些来,自当与大家一起来分,总不能往我一人荷包里装……”

  刘光世也笑:“哥哥从来如此大义!”

  王禀忽然来说:“苏帅容禀,婺州军,可以……”

  苏武抬手一止:“一视同仁,不谈什么昔日恩不恩的,在座,一视同仁,其他部曲,自是无有!”

  韩世忠一语来:“那是应该,那些浑人乞丐之辈,自不当给!一人给去三四贯钱都多。若是由我来,天子的赏赐都不给他们……”

  军中也有鄙视链……

  苏武来笑:“你倒是大胆,放肆得紧,你还敢贪墨天子赏赐,到时候天子拿你人头来砍!”

  韩世忠悻悻不言,死在战阵可以不怕,天子砍头还是有点怕的……

  众人不免也都来笑,也知都是在调笑。

  老成持重种师道来说话:“此番,少损人命,便也是再好不过,再大的功勋,总没有儿郎的命重要,能得钱财,也是极好。燕云归附,便是大喜,家国之喜,咱们呐,做下了一件名垂青史之大事也,尔等来日,都当在史书之上。”

  这话,倒是把气氛一时就抬起来了,众人岂能不喜?

  便是武松来问:“老种相公,莫不我也能在史书之上?”

  种师道捋着胡须来笑:“那是自然!”

  武松笑着来说:“这倒有趣!”

  却听武松忽然来问:“哥哥,此番你为领兵之帅,智计百出,身先士卒鼎定胜局,天子如何加恩?”

  倒是一语把所有人都提醒了,刚才读的是赏军之圣旨,苏帅之事想来也到了,众人目光聚来。

  苏武笑着,真诚在笑:“琅琊郡公!”

  “好好好!”武松就在拍手,这玩意听起来就好,众人不免也都笑!

  却是武松又问:“诶,那官职呢?”

  苏武还是笑:“京东两路宣抚副使!”

  如此一语来,就看武松表演变脸,刚才还笑着拍手,此时笑容一止,面色就沉!

  只看左右,满场所有人,面色都沉了下去。

  所有人都盼着苏武往那枢密院去管事,在场众人,在场兄弟,都跟着吃肉喝汤,将来日子越过越红火!

  怎么连苏帅自己都吃不上肉了?

  真往下想,苏帅都喝汤了,大家还吃什么肉喝什么汤?莫不连口肉香味都闻不到了?

  却是武松忍不住一语来:“要这官作甚?程相公不是在京东当得好好的吗?”

  “放肆,休要胡言!”苏武一语呵斥,便道:“此乃天恩,容得你来胡说八道?”

  武松当真也不多言,只是气鼓鼓转头去。

  再看鲁达林冲等人,也都是一口气叹去,话语是说不得的……那就找私下机会再说。

  种师道看得满场沉闷,立马来言:“无妨无妨,许只是一时之事,许还待几日……”

  刘光世却是有些急,他还等着这回,也往上努一努,不说别的吧,与老父分作二军,去个别的路当个什么兵马副总管,看来是妄想了。

  便是来问:“那童枢相与谭相公呢?”

  苏武来答:“童枢相加封广阳郡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去,郡王?活着的异姓郡王?这是几辈子没见过的事了!

  苏武再说:“谭相公,擢升签书枢密院事。”

  刘光世立马一语:“竟真是他赢了?”

  这话何意?以往,刘光世的视野里,便是苏武与谭稹在竞争,此番一比,岂不就是谭稹赢了?

  只道谭稹无能,天子圣明,谭稹在兵事一道,哪里有资格?

  苏武连忙抬手来摆:“诸位往后,对谭相公可要多几分尊重,无事啊,多多走动才是,往后谭相公是诸位上官,也是我的上官,自不可与他交恶,皆是家国社稷,不分你我私情!”

  众人能说什么呢?

  唯有种师道来说:“倒也是惯例,天子近臣内侍,自不用说,来日,苏帅自当也往枢密院去,放心,诸位放心!”

  这话,还真能安慰到人,刘光世便也点头:“想来,也是官家看哥哥年轻吧,过两年许就不一样了……”

  不想,一直鲜少说话的倔头倔脑姚平仲,忽然来了一语:“功小罢了,官家与朝堂诸公,以为咱们这些军汉这一次,功小!”

  苏武连忙又抬手:“姚总管可不能胡乱出语。”

  哪里想到,越是让姚平仲不说,倔头倔脑姚平仲越是要说:“便教他们来打,教他们身先士卒与辽骑死战,也不看看那尸横遍野都是好男儿,便教他们来,当场裤子都要尿湿了!”

  这厮真是个犟种,难怪童贯一直以来那般嫌弃他。

  苏武苦笑:“姚总管……”

  姚平仲还起劲了:“那城墙,让他们来爬,婺州兵爬归义城,何等奋勇?死伤几何?几千里来,为国为家为社稷,几丈高的城墙摔落无数……”

  王禀连连摆手:“不说这话,姚总管,本份之事也!”

  还是种师道一语去:“好了,你这个臭嘴巴,吃了一辈子亏当,还吃不够呢?”

  “哼!”姚平仲冷哼一声,把头一偏一扬,懒得多言。

  苏武来言:“不可再论了,此事就到这里止住了,功大也好,功小也罢,我自心平气和,心中无碍,诸位也当如此,许来日,还有再会之时,只管能与诸位一同上阵,便是欣慰之事,只待过些时日,各自分些钱财去,便也不算白来,回家去了,钱财莫要乱花,只管置办军械马匹,只管养好士卒,多养儿郎!”

  刘延庆立马就来问:“怎么?苏帅之意……”

  苏武点点头:“战事还有!”

  “那……”刘延庆又问。

  苏武便真来说:“如今之局,且不论女真如何,就说天下之势,如今燕云归附,岂不上下同喜?天下之大,还有何处?想来官家与诸位相公,也会喜欢青史留名,也会想着立传传世,党项兵少人寡,如今大胜之威,朝堂之上,岂不也是意气风发,锐意进取?谭相公岂不也还想着进到枢密使去?”

  众人闻言一愣,各自看了看,打党项?

  自从神宗之后,与党项之事,早已偃旗息鼓,除了边境一些小小摩擦,也有好多年不动大干戈了。

  以至于如今西军各部,那是越养越少,乃至……朝廷军费,也年年在减。

  这都是其次,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就看满场之人吧……

  刘延庆也好,姚平仲也罢,乃至辛兴宗,若非上次江南剿贼,真说起来比起来,一个个都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包括刘延庆。

  便把种师道也算上,官职也大不到哪里去。再看折家的新一代人,如今还在校尉品级中混……

  那杨可世为何那般想要功勋?为何急成那样?

  所有人其实都一样,无晋身之资,没有机会!

  而今打得几番胜仗之后,众人自也信心十足,都觉得自己能打,不免更觉得是没有机会!

  只听得苏武如此一言,西北诸多军将,哪个不是两眼放光芒?

  这回最先开口的不是刘延庆了,而是刘光世,他激动来言:“哥哥,此话当真?”

  苏武点点头:“我所料,定然不差,到时候……怎么说呢……”

  “哥哥不必说,我等省得!”刘光世脑袋着实灵光,甚至,有时候刘光世的脑袋会过于灵光。

  灵光之下,便也懂得,这事,也需要在座诸位推波助澜。

  比如,回去之后,与党项的摩擦是不是可以主动一些?更多一些?更激烈一些?

  报到京中的奏疏里,是不是可以把党项描述得更坏一些?

  苏武笑来:“这天下,终究要平,寰宇要扫,宵小之辈,岂能多留?重复汉唐,吾辈之荣光!”

  众人刚才还有些沉闷的目光里,只管苏武这一言来,哪个不是精光就起?

  苏武为何要这般?

  还是那一言以蔽之,如那李世民,天下之功大半是他,那他做什么,世人都能原谅。

  苏武如今,名声名望还不够,江南有之,京东有之,河北河南许也有之,但如今之势,西北之地,必也要有之。

  在军中有的,不够,还得在民间也有。

  那党项自从仁宗时期叛乱立国以来,与西北不知打了多少仗,各地州府,不知被劫掠多少,家家户户上阵杀敌,胜也有胜,败,那更也是一败涂地,死伤惨重。

  西夏党项与宋的边境之广,甚至超过辽国与宋,几十年来,血债是一笔一笔,罄竹难书,最激烈的时候,西北州府,那是家家户户备战备敌,甚至常常是家家户户缟素一片!

  便是而今,摩擦冲突也是无数,自仁宗神宗几次惨败之后,如今那西北之地,反倒是党项猖獗,欺负人来,不知多少民怨沸腾。

  为了日夜备战党项,那西北之处,能到什么地步?许多州府,一般百姓犯得小罪,只管上校场射箭,若能中靶,当场免罪,这事,种师道治下就是如此。

  宋人与辽死战的记忆,那是久远的,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但与西夏党项死战的事情,那真就在眼前!

  只管是苏武去西北领兵,覆灭党项,西北一地,军心民心,自就无以复加了,苏武甚至当场封神!家家户户,苏武的长生牌位都得给供起来!

  苏武在谋,谋得一事,若是来日真有个什么事来……

  西北军民,即便来到当面,对着苏武,也挥舞不起刀兵!

  苏武如今,不是以往,内在里,是在京东经营,外在里,不是朝堂,而是天下各地之民心军心!

  至于眼前燕云,其实还不急,女真还要与辽人死磕许久,一直从西京磕到草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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