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溜溜的鱼眼里有不谙世事的天真。

  好吧,这就是一条鱼而已。

  但谁都能从他的身上看出灵动来,好像是天生地养出来的神物。

  这让宣德帝有种错觉,他虽然不是面对一个人,但却像是面对一个心智未长成的稚子。

  堂堂皇帝,面对着一条鱼撒谎,岂不是让他看了笑话。可权势太过迷人,太子已经长成,极大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宣德帝思来想去,原本还有些俊朗的面容变得扭曲,五官都不知怎么摆放。

  他原先不是这样的,一腔壮志登了皇位。面对世家的把控,朝臣的逼迫,他无力改变,就只能将这股怒火撒在妻儿身上。

  宣德帝明知自己的皇位是成国公鼎力相助得来的。为了江山稳固,成国公镇守边疆,也正因如此,世家朝臣对他这个皇帝虽然不满,但也无甚要求。

  女人实在太好骗了。

  什么都不用给,或者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她都能感动落泪。

  以为他能守着自己长相厮守。

  尽管他做下一个个违背誓言的行为,只要对着皇后轻哄,她也会信。

  即使将她和刚出生的皇太子幽禁在宫中,即使三年多他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再次相见时,三言两语,皇后还是信他。

  这样的棋子太好用,好用到他一直舍不得丢弃;这样的棋子也太有威胁,地位超然的母家,气势凌人的孩子。

  宣德帝既要利用她,又要唾弃她。

  1002锐评:大大贱种!

  思来想去,宣德帝还是移开视线,不去看那条胖嘟嘟的鱼。

  他沉下心,被酒色掏空的面容有些许苍白,带着一丝脆弱感:“梓潼,你是在怨朕吗?这些日子,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是苦于——”

  “噗噗噗——biUbiU——”小胖崽听得都要吐啦!

  他是真的吐,小水流像喷泉似的溅了皇帝一头一脸。

  吐完以后又瞪着圆鼓鼓的鱼眼吐泡泡。

  宣德帝勃然大怒,他何曾受过这样的脾气大辱:“大胆!”

  他厉喝一声,面容上的水珠淅淅沥沥滴落在地。

  皇后下意识去看小胖崽,胖宝宝就跟没事人一般,在盆子中用尾巴对着宣德帝。

  小家伙根本不害怕。

  相比于自己的父父,坏皇帝就像是外强中干,连六岁的胖崽小皇帝都不如,鱼儿才不会怕他!

  当皇帝了不起呀,我爹是千古明君,鱼儿也是、小胖崽顿了一下,鱼儿在成为千古明君的路上。

  拯救值到了一百,我就可以带着父父回去了。到时候小渊上朝,小渊批改奏折,小渊给鱼儿磕头烧纸。

  鱼儿吃了喝喝了睡,美滋滋。

  宣德帝见了那发着光的尾巴,怒气冲天,他气得发抖:“把这条鱼给朕扔出去!”

  皇后听了这话,一直低眉顺眼,带着几分动容的面上立刻浮现不可置信,她猛地抬头:“陛下怎么和不通人性的鱼儿计较?”

  她没由来地对宣德帝生出一股愤怒,一股伤害自家孩子的愤怒。

  皇后的陡然发难,令见惯她柔顺听话的皇帝大惊失色。

  他眸中闪过错愕:“它将水喷到了朕的脸上!”

  太过震惊皇后的反抗,宣德帝甚至将怒气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唯唯诺诺,处处小心的你怎么能够反抗,朕是天子!是一国之君。

  “他不懂事,陛下威慑天下,应有国君的气度。先君在时,尚能容下交趾国鸟同桌共饮。”皇后的眼睛骤然瞪大,直直地看着宣德帝。

  皇帝知道她是才女,熟读诗书,通晓百家。可当这份本事用到了他的身上时,宣德帝的恼怒更甚百倍。

  他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朕怎么就不能和一条鱼计较,就因为它是一条鱼,朕就要让着它?

  这种无力感萦绕在宣德帝的心头。

  1002捧腹大笑:“崽,真有你的,快看,古代版的他还是个孩子!”

  小胖崽有点听不懂,但是看着叮叮笑,他心里也是开开心心的呀,像是喝了蜜水的牛乳,甜滋滋的。

  鱼儿可真厉害!

  “叮——拯救值+1。”提示姗姗来迟,胖宝宝乐坏了,鱼嘴都张得大大的。

  拯救值,等于搞破坏。

  鱼儿的外号谁不知道——皇宫鬼见愁。

  今天两个,明天两个,后天两个。好耶,马上就能变成人了嘿嘿。

  皇后说完这句话,便又低下了头,如从前那样温顺。

  好像刚刚的爆发,只不过是一场错觉而已。

  宣德帝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宫人给他净手洁面,他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平静。

  只是他坐得离小胖崽很远。

  “梓潼,这是你最爱吃的羊奶糕。”皇后缓缓抬眼,眼眶中盈满了水珠。陛下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可见是一直念着她的。

  见她如此作态,刚刚被拂了面子的宣德帝生出一些熟悉感。

  这才对嘛。

  小胖崽的趁人不注意,偷偷转过来。看到祖母要哭了的表情,心中登时有了紧迫感。

  干嘛干嘛,鱼儿也记得祖母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桃子,喜欢喝牛乳。

  宣德帝拿起一块糕点,情意绵绵地喂给皇后。

  皇后刚要张嘴,旁边就传来鱼尾拍打水面的声音。

  “鱼儿吃!”小胖崽直勾勾地盯着祖母,嘴里一张一合。

  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

  快,炫我嘴里。

  皇帝都没有反应过来,温顺的皇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糕点,掰成了一个个小块,温柔地喂胖鱼。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条肥鲶鱼舒服地翻起了肚皮,要不是不能说话,说不定还能说出一句真好吃。

  宣德帝红温了,别说回忆从前了。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见到这一人一鱼。

  他这么大一个人立在这里,居然比不过一条鱼!

  杀也杀不得,一说皇后就顶嘴,朕能怎么办。

  “朕乏了,明日再与梓潼说话。”宣德帝冷硬地抛下一句话。

  原以为皇后会依依不舍,从前都是这样的。

  可这一次,那条鱼一甩尾巴,皇后的魂都飞走了。

  气煞我也!

  他们踏出宫门的一刹那,小胖崽便听见了耳边清晰的提示音“叮——拯救值+2。”

  呦!呦!鱼儿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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