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石猴的动向还是惊动了那只时刻关注他的老猴。

  “吱——!!!”

  霎那间,凄厉到极致的警告声响彻花果山!

  所有猴子瞬间惊醒。

  当它们看到石猴正一步步走向那死亡禁地般的瀑布时,整座山都炸开了锅!

  马勒戈壁的,都说不能去,不能去。

  你他妈的怎么还去?

  你妈难道没教过你,要听老人的话吗?!

  只见猴群疯了似的涌上来,老的挡在前方,小的抱住他的腿,中年的围成人墙,无数只毛茸茸的爪子拉扯着他,无数双眼睛里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与哀求。叽喳声、哭嚎声、阻拦声混作一团。

  一时间,石猴的脚步亦是被拖住了。

  他低头,看着这些陪伴他度过漫长岁月的伙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当他再次抬头,望向那奔流不息、仿佛在向他招手的瀑布时,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压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周身金毛无风自动,一股温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轻轻震开了所有缠抱的猴子。

  他没有回头。

  只是在心中嘟囔了一句,他没妈!

  很快,在所有猴族绝望、不解、惊恐的目光注视下。

  那道金色的身影,毅然决然地走到了那吞噬一切的滔天瀑布前。

  巨大的水声震耳欲聋,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打湿了他的金毛。

  瀑布如同天河倒悬,又似太古凶兽张开巨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石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悲鸣的猴群,又望了望高天流云,嘴角咧开一个似洒脱、似无畏的笑容。

  然后,他纵身一跃——

  “芜湖——!!”

  只见石猴化作一道逆流而上的金色箭矢,悍然冲入了那仿佛能粉碎万物的磅礴水幕之中!

  撞击的巨响甚至短暂压过了瀑布的轰鸣,漫天水花如同炸开的玉屑,冲天而起,在朝阳下映出绚烂虹彩。

  那道璀璨金光在水幕中顽强地闪烁了一瞬,随即被无尽的白浪彻底吞没,消失不见。

  瀑布依旧奔流,轰鸣不息,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崖边的猴群呆立良久,终于被老猴一声悲鸣惊醒,顿时响起一片绝望的哀嚎。

  水幕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没有预想中千钧重压的冲击,也没有粉身碎骨的剧痛。

  石猴只觉周身一轻,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柔软的屏障,耳边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奇异的宁静。

  他稳住身形,甩了甩头,睁眼看去——

  眼前哪里还是什么水下世界?

  分明是一座天造地设的洞府!

  洞顶倒悬着无数钟乳石,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宝光,将整个洞窟照得亮如白昼。

  脚下是平坦光滑的石板,纹路自然,纤尘不染。洞府极为开阔,有石桌石椅,石碗石盆,更有一道灵泉潺潺流出,汇入一方清澈见底的水潭,潭底铺着五彩的卵石。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呼吸一口便觉周身舒畅,法力隐隐增长。

  然而,最让石猴移不开眼的,却是洞府左右两侧那光滑如镜的石壁。

  壁上各有五个大字,深深烙印其中,笔走龙蛇,道韵天成,散发着淡淡的金色辉光,仿佛自有生命。

  以石猴的聪慧程度,以及那仿佛烙印在真灵深处的、对天地至理的本能亲近。

  他虽从未学过任何文字,暂时是个文盲,但目光触及那十个字的瞬间,其形、其神、其意,便自然而然地在他心海中清晰浮现,如同早已认识了一般。

  他转动着金色的眼瞳,从左至右,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

  “花……果……山……福……地……”

  目光移向右侧:

  “水……帘……洞……洞……天……”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十个大字,如同惊雷,又似甘泉,轰然灌入石猴的心田。

  更是让他激动的当场炸开了毛。

  就仿佛,此洞天生便是为他而设,此间一切,理当由他为主!

  这念头毫无道理,却又如此理所当然,根植于他的血脉与灵性最深处。

  他兴奋地在洞中蹿跳,摸摸光滑的石桌,看看清澈的水潭,又对着那两行字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我的!这是我的地盘!”这念头让他浑身金毛都洋溢着微光。

  直到过去了许久,石猴的这股新鲜劲儿才稍稍平复。

  这时的他,才突然想起外边的一群猴子。

  坏了,顾着高兴,忘了他们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外面的情景,老猴肯定在捶胸顿足,小猴们肯定还在抽噎,整个猴群大概都沉浸在他嗝屁了的绝望与悲痛中。

  “得赶紧告诉它们!这儿好得很!又大又亮,还没风吹雨打!让它们都进来享福!”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按捺不住。

  最后看了一眼这自己的洞天福地,然后深吸一口浓郁灵气,转身,金瞳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再次冲向那面隔绝内外的厚重水幕!

  这一次,不再是未知的闯荡,而是归心似箭。

  “噗通!”

  金色身影利箭般穿透水帘,带起漫天晶莹水花。

  外界震耳欲聋的瀑布轰鸣再次将他包围,但此刻听来却倍感亲切。

  他抹了把脸,睁眼看去——

  果然!

  瀑布下的水潭边、周围的崖石上,黑压压地挤满了猴子。

  没有嬉戏,没有喧闹,一片死寂。老猴瘫坐在最前面,眼神空洞地望着瀑布,仿佛苍老了不少。

  小猴们依偎在母亲怀里,低声呜咽,整个猴群都沉浸在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里。

  当石猴带着一身水汽,金光闪闪地完好无损地突然从瀑布里钻出来时——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所有猴子,无论是老是小,都猛地僵住,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幻象。

  “吱……?”

  哥们你还没死呢?

  老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扭曲的怪响。

  “嘿!”

  石猴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金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见他指向瀑布,然后指向自己,再做出进去、很大、很好、很强、很猛的手势。

  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原地蹦跳了几下显示自己的活力,又拍着胸脯,指向水帘,发出充满邀请意味的短促叫声。

  “吱!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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