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东厂提督太监值房。

  自永乐朝后,锦衣卫就一直隶属于东厂监管。

  陆炳是个大猛人,嘉靖朝中后期的锦衣卫,只在名义上隶属东厂。实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直接对皇帝负责。

  但每月的初一,陆炳还是要到东厂,象征性的向提督太监黄锦禀明锦衣卫当月诸事。

  陆炳被一架二人抬送入了值房之中。

  他已病入膏肓,脸色发黑。这是肝疾入骨的表征。

  陆绎、朱希孝、刘守有三人协力,小心翼翼将大掌柜从二人抬上给抬了下来。又将他搀扶到椅子上。

  菩萨心肠的黄锦见到陆炳这病恹恹的模样,悲伤之情溢于言表,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黄锦道:“我的陆都督啊。您病还没好,就别来我值房了。让陆绎他们来就是。”

  陆炳气息微弱的说:“黄公公,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规矩不可废啊。”

  黄锦亲自给陆炳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陆绎却道:“黄公公,您的好意我父亲心领了。可是太医院的御医说,他这病不能喝茶,只能喝白水。”

  黄锦连忙吩咐一个小宦:“快给陆都督端一杯温水来。”

  陆炳却道:“不用麻烦了,开始禀事吧。”

  “这个月,咳咳咳,我们.锦衣”

  陆炳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无奈之下,他只得让儿子陆绎代禀。

  陆绎道:“黄公公,本月锦衣卫处置钦案十八件。另办了大事六件,中等事十三件,小事四十九件。”

  “其中最重要的一桩大事,是林十三在南京破获了倭寇暗桩的情报窝子。”

  “林十三上禀,打算利用这个情报窝子给倭寇输送假情报,以佐抗倭的全胜。”

  随后陆绎将林十三手书的密信交给了黄锦看。

  陆炳父子将此事列为了今日头一件禀奏东厂提督的大事。可见此事份量。

  黄锦看完密信后一拍大腿:“好一个林十三!这小子是块金子,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到南京都能大放异彩!”

  “有了这条给倭寇提供假情报的渠道,倭寇今后就变成了无头苍蝇,还会被胡宗宪他们牵着鼻子走!”

  “我不懂军略,但也晓得这件事的份量!”

  “我要在皇爷面前替林十三请功!保举他破格升授武节将军。另外,他那个千户由替职改为世袭!”

  林十三刚刚“升”为南京锦衣卫千户不久,职武官正五品。

  正五品散阶初授是武德将军。要想升授武节将军,至少要三年后。且必须年年考功为优。

  当然,也有例外。若能立下大功,可破格直接升授,无需熬资历。

  这一桩赏还不算什么。

  替职改世袭,这才是真正的泼天富贵!

  锦衣卫的职位,分为替职和世袭两种。

  世袭顾名思义,世袭罔替。一代是锦衣卫千户,代代都是锦衣卫千户。

  替职则是人死职无,职位不能往下传。

  京师、南京两个锦衣卫,如今有正差、杂差千户三十六位。其中世袭千户不过十位而已。

  剩下的二十六位替职千户,做梦都想转为世袭!

  一句话:替职转世袭,就像堂贴转在册。

  陆炳喝了几口温水,缓过神来:“嗯。黄公公,林十三此人精明强干,忠心不二。”

  “我若熬不过今年今后请黄公公重用他。”

  陆炳说这话仿佛像是在说临终遗言一般。

  黄锦连忙道:“陆都督的教诲,我记住了。”

  陆炳摇摇头:“不算教诲,只算是托付吧。我若不禄,还请黄公公照应那些曾替我拼死亡命办差的兄弟。”

  黄锦当即表态:“您放心。您的兄弟就是我黄锦的兄弟。我一定待他们如亲如故。”

  黄锦将此事转奏嘉靖帝。嘉靖帝龙颜大悦。当即给林十三下了奖赏密旨。

  耐人寻味的是,密旨中写着“恩封林十三为锦衣卫北镇抚司世袭千户”。

  林十三虽人在南京锦衣卫,嘉靖帝还是将他视为了北镇抚司的一员。

  半个月后,密旨到达南京。

  林十三接旨之后,心中先是一阵狂喜:妙哉。我林家人今后算是有了一个打不烂、摔不碎的金饭碗。

  片刻后,林十三又发愁:本来想让虎儿读书,考科举,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做个千古流芳的名臣。

  这下好,他只能在北镇抚司办秘密差事了。

  既是密旨,便要秘而不宣。林十三连结发妻碧云都未告知。

  嘉靖三十九年,春末夏初。

  林十三来南京已有两个月。除了办了一件漂亮差事,他还跟南京城里的勋贵、高官们打得火热。

  他就是这样一个社交牛人。跟任何人交往都能让对方如沐春风。

  这日,林十三去魏国公府参加完跑马会,领着李高返回大长干街。

  前一阵孙越因为嘴巴漏风,被林十三罚软禁在家三个月。故林十三最近外出只带着李高。

  李高身份高贵,是储君的小舅子。有他在身边,林十三的身份似乎也能高上几分。

  南京城的勋贵、高官们也乐得跟储君小舅子交往。

  二人哼着小曲,刚走到一处窄巷。八个壮汉突然在巷头、巷尾两个方向将他们围了起来。

  八个壮汉腰间鼓鼓囊囊,看凸起的形状,应是挂着手弩。

  林十三下意识的去摸腰间防身的短刀。

  可是短刀怎么快的过弩箭?何况对方人数占优,林十三则腹背受敌?

  为首的壮汉走上前,拱手道:“十三爷不必惊慌。我是罗爷手下的高鹤唐啊。”

  林十三惊讶:“是你?你一直贴身保护我二哥。二哥来南京城了?”

  那壮汉颔首:“罗爷就在巷外轿中。请十三爷入轿一叙。”

  林十三连忙跟着壮汉出得巷子,进了一个八抬大轿之中。

  京师规矩大,官轿制度十分严格。

  南京城却是天高皇帝远,别管多大的官都敢用八抬大轿。

  果然,轿中坐着严党的小锦衣卫首领,刑部督捕司郎中罗龙文。

  林十三见到罗龙文第一反应是:“二哥,您也被明升暗贬到南京了?我之前怎么没收到消息?”

  罗龙文笑道:“哪儿啊,我是受阁老、小阁老委派,前来南京办密差的!”

  林十三道:“什么差事?有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言语。小弟不是吹,我来南京两个月,也算攒下了一些人脉。”

  “什么守备、协同守备、参赞机务、诸留守部堂、都督,我都混的很熟。”

  罗龙文摇头:“我们督捕司一直在抢你们锦衣卫的饭碗。若我托你这个锦衣卫帮忙办事,岂不被旁人笑话?”

  “南京锦衣卫也是锦衣卫嘛!”

  “另外,我临行之前,咱们大哥叮嘱过我,这件秘密差事不能透露给你。”

  林十三道:“什么密差啊。连我这个义弟都要瞒着?”

  罗龙文道:“咱大哥不让你知晓此事是为了你好。有时候啊,人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不过说实话。这件密差.我都摸不着头脑。猜不透咱大哥为何要我亲自来办这件事。”

  罗龙文的话勾起了林十三的好奇心。

  但林十三没有再追问。罗龙文已经明确表态要对他保密了,他再问东问西未免让人生疑。

  林十三道:“不管怎么说,二哥既来了南京,我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今夜我带你逛秦淮河的花船去。”

  “不过我不能留在花船上过夜。我在西湖睡船娘的事让碧云晓得了。她最近盯我盯的很紧。”

  罗龙文笑道:“好啊。秦淮河的姐儿天下闻名。我来办差不假,但也得公私兼顾。”

  “若我拂了你的一番好意,不去逛逛秦淮河,岂不是过宝山而空手而归?”

  当天夜里,林十三领着罗龙文上了一艘花船。

  打茶围、饮酒作乐、赏歌舞、吟诗作对一条龙进行的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一步。

  林十三起身告辞:“二哥,让这几位姐儿伺候您安歇吧。我要回家了。”

  罗龙文道:“成,等我办完了秘密差事再找你喝酒。”

  且说林十三之前让薛阎王常驻“文苑秀居”,本意是看住北条浩二。

  渐渐地,薛阎王从花船上探听了不少南京城内的小道消息。

  这不奇怪,花船的客人鱼龙混杂,既有勋贵又有高官、武将、富商,甚至有访行的地痞。

  花船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于是林十三找了教坊司的奉銮白嘉黑,让他利用教坊司的职权,往各艘花船上安插了不少锦衣卫袍泽做耳目。

  对外就说他们都是白老爷的同乡。

  引得各艘花船的鸨头、鸨母抱怨:白奉銮恐怕想让村里的野狗都吃上花业饭。

  林十三此举的效果不错。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被汇集到大长干街。

  这日,张伯拿着刚刚汇总的情报找到了林十三。

  张伯道:“十三,这几日有七艘花船的耳目,上禀了同一件情报。”

  “振武营你可听说过?”

  林十三脱口而出:“那当然。振武营那是鼎鼎大名的!此营员额五千,是十年前的南京兵部尚书张鏊为防倭所建。”

  “振武营的兵源是从诸营中精选出来的。又吸收了一部分扬州漕帮、盐帮的壮士。”

  “这营兵打仗行,性子也野。说是一群兵痞都不为过。”

  “到了战场上,他们个个奋勇。是卫所军和普通营兵所不能比的。”

  “皇爷将其视为保卫南京的中流砥柱。一直没舍得将他们派往抗倭前线。”

  张伯道:“最近不少振武营的将领私下透露,有一批来历不明的神秘人进了军营留宿。”

  林十三皱眉:“来历不明的人进了军营留宿?这怎么可能?军营重地一向禁止留宿外人。”

  张伯又道:“怪就怪在,他们不仅住了下来。还天天拉着营中将士喝酒。言语之中满是挑唆。”

  林十三问:“挑唆什么?”

  张伯答:“挑唆振武营将士跟朝廷的关系。”

  林十三苦笑一声:“还用得着挑唆嘛?振武营的军饷本来定的就低。普通士兵每月只有区区五钱银子。”

  “就这点少得可怜的饷银,还被前任南京兵部尚书马坤削到了四钱银子。”

  张伯道:“是啊。振武营如今是一堆干柴,如今来了一群神秘人,似是要往干柴上浇油、点火。”

  林十三从张伯的话语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赶忙去了长江边找到了正在垂钓长江五鲜的南京守备徐鹏举。

  徐鹏举见到林十三十分高兴:“小十三,你可来了。这才半个时辰,我已经钓到了两条河豚,一条鲥鱼。长江五鲜得其二啊。”

  林十三夸了一句:“国公爷真是老钓鱼把式,出手不凡。”

  徐鹏举吩咐下人:“快给林千户拿一根鱼竿。让他陪我垂钓。”

  林十三却道:“且慢。国公爷,我此番来找您,是有机密要事禀报。”

  徐鹏举有些不耐烦:“啊?是来找我说公事的啊。快些说吧,说完好调漂下钩。”

  林十三将振武营的异常告知了徐鹏举。

  徐鹏举不以为然:“你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学户部左堂黄懋官的腔调了?危言耸听!”

  “兵变造反?我借振武营那群丘八二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那群丘八不到连饭都吃不上的一天,是不会造反的。”

  林十三连忙提醒:“兵变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防患于未然啊我的国公爷。”

  徐鹏举不以为然:“你刚才说,只有振武营有异常。除了振武营,南京附近还有五个营呢。更别提还有十几万的卫所军。”

  “振武营势单力薄,难不成那一营丘八会傻到拿鸡蛋撞石头?”

  “好了,你要是来钓鱼的呢,你就坐下。若是来烦我的赶紧走。”

  林十三无奈,只得离开了长江边。

  守备徐鹏举对此事不管不问,林十三无奈,只得去找两位协同守备临淮侯李庭竹、诚意伯刘世延。

  李、刘二人堪称大明版的海尔兄弟,天天都在一处。好巧不巧,这两人前阵子去了浙江青田游玩,尚未回城。

  林十三又去找镇守太监杨金水。杨金水也不在城中,去了凤阳与凤阳巡抚唐顺之商议军事要务。

  林十三又去找南京兵部尚书蔡克廉。老蔡倒是在府中,但他已病的气息奄奄,连话都听不明白。

  无奈之下,林十三只得去找南京城唯一做事的人——黄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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