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临街茶楼的顶层雅间。

  窗扉微敞,两名气度雍容的老者凭窗而立,默然俯视着下方。

  下方街道已然陷入一片沸腾海洋,那面红色旗帜在万头攒动中,依旧无比醒目,缓缓向前移动。

  喧嚣鼎沸的人声隐约传来,更衬得雅间内异常寂静。

  良久,左手边那位面容清癯的老者轻轻喟叹一声,打破了沉默。

  “万众归心,一言可夺万人志。”

  “这......便是奉王啊......”

  清癯老者的语气复杂,欣赏之意毫不掩饰,更有几分惋惜。

  “惜哉!若他肯稍敛锋芒,懂得与士人共治天下,倚重我等治理江山。”

  “假以时日,必能成为远超历代皇帝的明主雄君,甚至开创不世之伟业。”

  清癯老者摇了摇头,声音低沉下去:“可惜......他终究太年轻气盛,不懂这天下至高的权力,从来不是一人所能独揽。”

  “没有世家的辅佐与支撑,没有天下士人的归心,任他武功冠绝古今,也绝无可能坐稳那九五至尊之位。”

  “孤木,难支大厦啊。”

  另一位老者身形微胖,面色红润。

  闻言后,却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楼下,便毫无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郑公,时至今日,再说这些还有何用,木已成舟,势成水火,我们与他李彻已是不死不休。”

  “倒不如想想,我等该何时动手。”

  被称作郑公的老者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温茶,轻呷一口,神态从容:

  “王公,你都这般年纪了,怎还如此沉不住气?”

  “戏,总要唱全了才好,至少要等他踏入宫门,见到我们那位‘陛下’之后再动手。”

  “不然若是陛下身死,那些史官可放不过你我。”

  王公点了点头,随即眉头紧皱:“跟在奉王和燕王身边的,是霍韬家那个二小子,霍端孝吧?”

  “听闻此子虽是一副风吹就倒的书生模样,却是个天生神力的异类,他怎会也跟着进来?会不会横生枝节?”

  普通南军将领不认识霍端孝,那是因为霍端孝出手的次数不多,大多做将帅和谋士的工作,而非猛将。

  但世家之人这几年一直在研究李彻,对他麾下之将了如指掌,自然清楚霍端孝的武力。

  郑公放下茶盏,发出一声冷笑:“那又如何,区区三人罢了,又陷于龙潭虎穴之中。”

  “便真是有霸王之勇,能力敌百人,难道还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吗?”

  “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耳。”

  王公沉吟片刻,依旧觉得不够稳妥,沉声道:“话虽如此,还是应当谨慎。”

  “当立刻传令,调集可靠人马,将皇城各处出口暗中围堵起来,水泄不通。”

  “绝不能给奉王,留下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郑公这次缓缓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还需封锁各城门,待到日落后便开始宵禁,免得他再煽动百姓!”

  世家最怕的就是李彻动不动就煽动百姓,这本是他们最擅长做的事情,自然清楚这一招的威力有多大。

  王公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善。”

  。。。。。。

  十王宅。

  高墙深院,隔绝了外间的繁华与喧嚣,平日里唯有风声鸟鸣可闻。

  然而今日,墙外却隐隐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山呼声穿透厚重的墙壁,扰动了宅邸深处的寂静。

  四名身着王袍的年轻人,先后从各自的房中快步走出,聚集到庭院中,皆是惊疑不定地侧耳倾听。

  他们试图踮起脚尖向外张望。

  但十王宅的院墙修得极高,除了四方天空和檐角,什么也看不到。

  “天策上将军!”

  “奉王殿下千岁!”

  断断续续的呼喊声传来,四人脸色皆是变幻不定。

  秦王脸上先是一惊,随后迸出喜色:“是老六!他回来了!”

  但随即,他便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不对!这几日城中太平,未曾听闻攻城炮响,老六他是怎么进来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让他失声惊道:

  “这蠢货!莫不是没带兵马,就单枪匹马回来了?!”

  一旁的晋王神色淡漠,语气平静地分析道:

  “有甚可惊的,他若想争那个位置,自然得亲自回来。”

  “除非,他肯放弃大义,还要弃所有心向于他的官员、武勋、乃至......父皇与不顾。”

  秦王闻言更急,额角青筋跳动:“可如今李焕那浑蛋把持朝政,世家全站在他那边,皇宫内外都是他们的人!”

  “老六赤手空拳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他拿什么和世家斗?!”

  一直抱臂冷眼旁观的楚王,此刻发出一声嗤笑:“二哥,我劝你省省力气,就算李彻真能斗垮了太子,又与你我何干。”

  “你还没看明白吗?无论他们俩谁最后坐上那个位子,我们这些失了势的兄弟,能有什么好下场?”

  “清算是迟早的事,莫不如老实待着,至少能得个善终。”

  秦王勃然大怒,指着楚王的鼻子骂道:“放你女.....咳咳咳,放狗屁!老六再浑蛋,至少干不出杀兄逼父的勾当!就凭这一点,他就比李焕那没娘......”

  他骂到一半,猛地顿住,脸色一阵尴尬。

  一旁的晋王瞥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终究没出声提醒。

  李焕和秦王、楚王可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骂李焕没娘,等于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庆帝共有十子,可如今这十王宅里,就只剩下四个。

  前太子早已被废身死,李彻和李霖在外,老十福王李倓远在奉国。

  还有一位周王,与李焕是双胞胎兄弟,关系自然更加亲密,并未被囚禁于此。

  而秦王、楚王虽然也是李焕的亲兄弟,但显然李焕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己人。

  四人中年纪最幼的齐王李烁,见秦王发怒,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压低声音劝道:

  “两位皇兄......求你们小点声......莫......莫要让外面看守的甲士听了去......”

  秦王烦躁地在院中来回踱步,突然停下脚步,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对三人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开口道:“我说......老六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这次回来,帝都必然要掀起腥风血雨!”

  “帝都若是乱起来,对我们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何不趁乱逃出去,跑回各自地盘起兵勤王?!”

  楚王大惊失色,连忙摆手:“二哥你疯了?!”

  “太子已经应允,只要我们安分守己,可保一世富贵平安,我们何必再去冒险生事?!”

  “你才疯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秦王怒目圆睁。

  楚王虽也性情彪悍,但终究是弟弟。

  见兄长真动了怒,他的气势稍弱,找补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二哥又何必非要自寻死路......”

  “实话个屁!”秦王低吼道,“李焕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

  “当初若不是老四拼死护着我,我早就死在他手里了!他的话你也信?!”

  见两人又要吵,齐王都快哭出来了。

  声音带着哭腔,拱手哀求道:“小点声......二哥,五哥,求你们了......”

  楚王也被激出了火气,反驳道:

  “那时是因为你们在争储位!如今我们早已是阶下之囚,对他再无威胁,他何必非要杀我们?!”

  秦王瞪大眼睛,声音更高:“就算不杀我们,一辈子被圈禁在这活棺材里,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楚王李炜冷笑:“那也比立刻死了强!”

  秦王怒斥:“孬种!”

  “你!”楚王气得脸色通红。

  齐王李烁眼泪汪汪,几乎要瘫软下去:“小点声啊......真的小点声......”

  就在兄弟二人争执不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庭院侧面通往后巷的一扇小角门,竟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四名藩王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瞬间噤声,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一名穿着普通城防军制式甲胄的士兵,侧身闪了进来,看了四人一眼,随即又迅速将门掩上。

  四人魂飞魄散,只以为刚才那番言论,被这看守听了去!

  齐王李烁更是‘嘎’的一声,双眼翻白,倒头就睡。

  变故突生之际,刚刚还在激烈争吵的秦王和楚王,立刻展现出了同胞兄弟的默契。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狠厉之色。

  绝不能让他活着出去报信!

  两人低吼一声,一左一右向那士兵冲去,试图将其灭口。

  那士兵见两人向他扑来,却是不慌不忙地后退半步,右手在袖中一探一抖。

  唰——

  一道寒光自他袖中闪电般弹出,精准地抵在了冲在最前的秦王喉前寸许之地。

  那并非军中常见的匕首短刀,而是一柄造型奇特、贴小臂的窄细利刃。

  秦王的冲势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死死盯着那柄几乎贴着自己喉咙的奇异兵刃,失声惊道:

  “袖剑!你是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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