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芳妙目傲慢的看着陆桥山:

  “彻底谈下品牌得十六万美金左右。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陆桥山面颊狠狠颤动了一下,干笑道:

  “十六万美金!

  “这么多钱,咱们大概多久能收回品牌标签的成本。”

  “陆处长,做生意本就有赚有赔,怕亏欠就别玩。”林素芳蔑然发笑。

  “你是商人,我不是。

  “郑次长也不是。

  “我们只关心钱的回本周期和收益。”陆桥山对她的语气十分不满。

  “是啊,十六万美金,做什么买卖?

  “留着都够吃到下辈子了,我劝你们还是别玩了。”

  林素芳优雅抽出一支香烟,龙二连忙掏出火柴给她点上。

  她轻轻吁了一口烟气:

  “我时间有限,你想明白了电话吧。”

  说着,龙二拉开凳子,她一撩臀部的裙摆站起了身来。

  “林小姐,张四是怎么死的?

  “我希望你想清楚了。”

  陆桥山对她傲娇、狂妄的态度忍耐到了极致,眼神一寒冷冷道。

  “郑次长要弄死我,自然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你别忘了,我是给谁做事。

  “能带他姓郑的一起玩,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真要踢你们出局,你们又能怎样?

  “他敢对我背后的那位说哪怕一个小小的‘不’字吗?

  “能玩就玩,不玩就别硬撑。

  “这是大买卖,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局的。”

  林素芳直接无视了陆桥山阴冷的眼神,踩着高跟往外走去。

  “你!”陆桥山被喷的哑口无言。

  林素芳背后那位的确不是他能惹的。

  以郑长官稳重、谨慎的性子,自然也不愿意招惹这位。

  “我投。

  “我出四万美金。

  “剩下的十二万由你们出资。”

  陆桥山想了想道。

  “可以。

  “不过我听说军火这一单,鲁东杨参谋没接单,你们这笔买卖成了死账。

  “郑介民怕是不会再给你投钱了吧?”

  林素芳笑道。

  她就是为了对付洪智有,入局当的介绍人,属于自己的那份提成早拿了。

  说这话,纯粹是想恶心下陆桥山,顺便摸摸他的底。

  “是啊。

  “某些人就是自作聪明,当初要花点钱走水路,能让李涯和保安旅劫了吗?

  “这就叫因小失大。”

  龙二也跟在一旁阴仄仄的笑道。

  “龙帮主,我记得你以前话不多的。

  “嗯,找了女人就是不一样,嘴皮子天天晚上磨的挺利索啊。”

  陆桥山可不惯他。

  “你!”龙二指着陆桥山,差点气出内伤。

  “放心,军火亏不了。

  “酒这买卖,我参定了。”陆桥山笑道。

  “明天晚上把钱凑齐,过期不候。”

  林素芳撂下一句,扭着翘臀在龙二护送下快步而去。

  “砰!”

  林素芳一走,陆桥山气的直拍桌子:“婊子、贱货!”

  骂了一通,他又犯起了难。

  上哪筹这么多钱去?

  陆桥山想要钱,很多的钱。

  过去在京陵的两年,他很拮据活的像条狗一样,可谓受尽了耻辱。

  他深知这世道谁的关系都靠不住,只有钱才是“永恒正法”。

  洪智有,一个农村仔。

  要背景没背景,要山头没山头,为啥混的风声水起,连委员长都找他运货?

  不就特么趁了点生意有几个臭钱,让洋鬼帮着推磨吗?

  自己好歹也是南昌调查科的老资格,不信还比不上一个毛头穷小子了。

  要想富,先铺路。

  陆桥山铺的康庄致富路,就是轩尼诗公司的樱桃牌。

  他过去暗中倒腾了不少酒水,深知这是门暴利买卖。

  如果这次能吃下名牌标签,占据整个津海甚至全国酒市,那是一座用之不尽,取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到时候他还用看郑介民、吴敬中的眼色吗?

  关键他对林素芳背后那位有着绝对信心。

  这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能不能辉煌腾达,全在它了。

  干!

  想到这,他驱车回到了桂林路别墅。

  “桂芬,收拾下,给老孙他们发点钱都打发了。”陆桥山进门解开领带,一边换鞋一边吩咐道。

  “老陆,啥意思啊,这好端端的赶人走干嘛?”李桂芬不解。

  “这房子咱们得卖了筹钱卖酒。”陆桥山道。

  “卖酒?

  “桥山,你可得想明白了。

  “咱就这么个窝,要卖了就没了。

  “再说了这宅子咱住着有感情,哪能说卖就卖啊。”

  李桂芬一听,登时反对道。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卖了钱,等酒做起来了,什么房子没有,到时候我直接给你买常德路的大豪宅。”

  陆桥山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不要大豪宅,我就要咱的家。

  “桥山,咱能回津海不容易。

  “就这房子还是智有给咱弄回来的,咱得惜福啊。

  “上两趟咱赚了不少钱,都够给儿子买婚房了,你这时候又要把钱全砸出去,万一亏了咱这家不就散了吗?”

  李桂芬蹙眉苦劝。

  “你懂什么?

  “钱哪有够的,你不挣,这该死的玩意就都让别人挣走了。

  “这笔买卖不会亏,咱背后有人。

  “咬死洪智有不过分分钟的事。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砸钱就想捞金捞银,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放心吧,到时候有你娘俩吃香喝辣的时候。”

  陆桥山目光阴沉,上楼打开保险箱把最近做买卖攒的钱全拿了出来,开始点起钞票来。

  “桥山,咱钱够用了。

  “好不容易过几天舒心日子,你就别折腾了吧。

  “你忘了。

  “你能回来智有是出了大力的。

  “这房子也是他给咱搞回来的。

  “人家平素好处没少给,还让咱儿子代理了苏州的红酒销售,真没少帮咱们。

  “咱做人得讲良心。

  “你干嘛就非得跟洪智有过不去呢,那是你亲兄弟啊。”

  李桂芬看着满脸戾气的男人,苦口婆心的说道。

  “闭嘴!

  “什么亲兄弟。

  “他那是想利用我对付李涯,别查他们翁婿俩捞钱,北平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跟李涯一块去的。

  “指不定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就是他。

  “别忘了,我现在是上校。

  “不仅要钱,还要吴敬中的座椅,洪智有是吴敬中的女婿,他能跟我一条心吗?

  “再说了,就算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他会给我十万、二十万、五十万美金吗?

  “陆明娶媳妇、跑官,这都需要钱。

  “洪智有能给吗?

  “还不都得我去挣。

  “钱场无父子,津海的蛋糕有限,我跟他只能有一个人上桌拿刀叉。

  “那个人一定是我!”

  陆桥山咬牙切齿,额头青筋都现了出来。

  “可……柯淑芬说了,傻子才去买个没用的牌子,她一分钱都不会投,你说的那个人靠不住,他们就吃人血馒头发家的。

  “龙二两口子蠢,你别跟着下水啊。

  “你再这么玩下去,会被他们害死的。

  “咱还是跟着洪智有,安安心心挣点钱得了。

  “你去跟他说清楚这里边的事,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李桂芬拉着他的胳膊,继续说道。

  “原谅?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毛刺的很。

  “挣钱本就是各凭本事,我要他原谅什么?”

  陆桥山一把甩开她的手,脸色愈发难看了。

  “当初你被李涯陷害,不是智有保你,你早被李涯送电椅了。

  “咱家钱够花了比在京陵好上百倍了。

  “这些都是智有给你的,不是他郑介民,更不是那位给的。

  “你别恩将仇报,那会遭报应的啊。

  “桥山,我求你了,收手吧。”

  李桂芬拉着陆桥山,抹着泪哀求起来。

  “滚!

  “臭婆娘,闭上你的乌鸦嘴,有多远滚多远。”

  陆桥山火大的很,拿了地契和美钞气冲冲的往书房走去。

  “姓陆的,你是着魔了,是疯了吗?”

  李桂芬跺脚痛呼。

  “是。

  “我是疯了。

  “我被李涯赶出津海时就疯了。

  “我被柯淑芬指着鼻子骂废物时就疯了。

  “我被房司令太太嫌弃你戴的金镯子太细时,就已经疯了。

  “我早被这个世道逼疯了。

  “你满意了吧!”

  陆桥山冷冷说道。

  砰!

  他重重关上了门。

  “完了。

  “完了。”

  李桂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头涌起阵阵绝望。

  她早看出来桥山的不对。

  打被李涯赶走后,他就陷入了偏执不能自拔。

  关键,洪智有对自家是有实打实的大恩。

  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是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啊。

  想到这,李桂芬哭的更厉害了。

  她想救这个家。

  可是梅姐和蕊蕊已经走了,她连找个递话的人都没有。

  直接去找洪智有。

  他那院子外边到处是眼线,桥山要知道了,又得气到胸口疼。

  哭了一阵。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

  深夜。

  美军水兵仓储码头。

  龙二与林素芳站在二楼,望着底下工人搬运着木箱,美佬士兵荷枪实弹巡逻的热火阵仗,两人脸上皆流露出一丝会心、得意的笑意。

  “二哥。

  “这一批货一旦走到闽南,咱们又能挣上一大笔。

  “我想好了。

  “趁着孩子还没出生,咱们替他多攒点。”

  林素芳抚摸着肚皮,满脸温柔道。

  “素芳,多亏老天让我重新遇到了你。

  “说实话,过去我都觉的钱没了意义,洪智有操持一切,我就等着分红就行了。

  “反正这辈子也花不完了。

  “但现在有了你、孩子,未来可能还有孙子、重孙子,一想到我龙家子孙兴旺,我做梦现在都是想替他们多攒点钱。”

  龙二扶着她的蛮腰,不胜感慨道。

  “可不是,我要不来你这点家底就都成姓洪的了。

  “你想想没你,他算个屁。

  “人家多精,用你的人,你的船,跑到香岛开船厂,我哥上次跑过去一看股东里边压根就没你的名。

  “上百万,甚至千万的买卖,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还有卖酒,天天从咱们码头走货,他给过一毛钱运输费吗?

  “你呀,真是傻到家了。”

  林素芳捏着他的耳朵,撒娇哼道。

  “是,是。

  “我家素芳是来渡我的活菩萨。

  “不过,这事做的确实是稍微过分了点,其实可以跟洪智有明着谈,把公司什么的分割清楚。

  “毕竟兄弟一场,没他我也坐不上帮主之位,再者他也不是强占强要的人,没必要把关系闹这么僵。”

  龙二心里略有些不安道。

  “你就是心太善了。

  “那是没涉及到钱,咱们不先下手,就他那心眼子,你去谈指不定都得给你挖跑了。

  “不过现在倒是不用担心。

  “漕帮上下涨了几次工资后,大家伙现在只认咱们。

  “洪智有想要搞什么幺蛾子,也绝无可能了。”

  林素芳漂亮的红唇一撇,浮起一丝冷笑道。

  “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钱?”龙二道。

  “我拢了下,两个地下钱庄被洪智有盘走了,昨天我去清账,周炎拒不肯交。

  “船厂那边,荣家一直在扯皮,再加上合同上没你的名字,估摸着是要不回来了。

  “减去这两处资产,咱们账面上的资金能活动的,大概就剩二十几万美金。

  “买酒厂花了几万。

  “跑洋鬼子的关系花了一两万。

  “剩下的十几万,估摸着都得砸到酒水上去。

  “哎,钱还是不够用啊。”

  林素芳轻轻叹了口气道。

  “是啊,钱庄是我心软了。

  “当初洪智有说想要,我大手一挥拨给了他,每个月净抽成。

  “现在想要回来难了。”

  龙二皱眉苦恼道。

  “有什么难的。

  “所有人都知道钱庄是你的,只要做掉洪智有,不就名正言顺的回来了?”

  林素芳冷冷道。

  “会不会太过分了?”龙二道。

  “你不杀掉他,他就会做掉我。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你以为洪智有会放过我吗?”林素芳不满道。

  “可他是保密局的人,吴敬中要替他报仇,咱们会很麻烦。”龙二犯难道。

  “你堂堂一帮之主,怎么老是前怕狼后怕虎的。

  “咱们现在有菲尔逊撑腰。

  “美佬就是他吴敬中的祖宗,再说了,洪智有一死,他的人脉就烟消云散,什么都不是了。

  “至于吴敬中。

  “别忘了当初一个张四就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你不会连张四都不如吧。

  “二哥,为了咱肚子里的孩子,洪智有也得死。”

  林素芳继续劝道。

  龙二看向远处,门牙轻轻扣了几下,双手重重在扶手上一拍:“好,那就干掉他。”

  “对嘛。

  “无毒不丈夫,人不狠立不稳。

  “杀了洪智有,津海就是咱们的天下。

  “不过,先别急。

  “等美佬反水,把他的斧头牌挤出市场,让他彻底没了财路,没了人脉,落魄如狗时再送他归西。

  “这也是那位的意思。”

  林素芳道。

  “好,一切听夫人安排。”龙二点头。

  底下。

  砰。

  两个抬着箱子的工人,突然麻绳一断,箱子侧翻在了地上。

  顿时里边的球形烟土散落了一地。

  “混蛋东西,怎么干的活,还不快捡起来。”

  立即有监工拿出鞭子边打边叫骂了起来。

  暗中。

  另外一个监工站在阴影里,拿出微型相机,咔嚓,咔嚓,迅速拍下了这一幕。

  穆宅。

  洪智有把连日来的精神压力,一股脑发泄在了婉秋身上。

  两人折腾到大半夜才偃旗息鼓。

  抽了根完事烟,他起身拿起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搞定了吗?

  “好。

  “明早我要看到,津海日报的头版头条。

  “辛苦了。”

  挂断电话,洪智有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

  天际阴云层层迭迭,风吹不散,月牙儿微弱的仿似随时都会碎上一地。

  月黑风高夜。

  正是杀人时。

  洪智有嘴角浮起一丝轻笑:

  反击就要开始了。

  ……

  翌日。

  一身军装的陆桥山驱车直奔海军陆战队。

  安德森早已经奉命等着了。

  “安德森,洪智有最近来过吗?”

  陆桥山下了车,顺手偷偷塞过来一百美钞。

  “没有。

  “来找过几次,约了几次牌局,将军都没有搭理他。”安德森欣然收下道。

  “你就不替你的老搭档,老同学担心吗?

  “他现在的买卖都被我接手了。”

  陆桥山边走边道。

  “老同学?

  “老兄,你肯定没去过西方吧,我们讲究的是金钱至上。

  “谁给的钱多就是朋友。

  “显然,林小姐给我们的更多,她既然推荐了你,你就是我们的朋友。

  “洪,暂时只能一边凉快了。

  “你,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安德森笑道。

  “对,我们是朋友。”陆桥山点了点头。

  “我很好奇啊,如果洪智有给的更多,你们会不会又选择他?”想了想,他又很没安全感的问道。

  “这不大可能。

  “因为洪不卖烟土。

  “这中间的利润,不是他能让出来的。

  “所以,只要漕帮还在,我们就不可能再跟洪智有做买卖。

  “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安德森朗声笑道。

  “有道理。”

  陆桥山这才放心了些。

  到了菲尔逊的办公室,这位将军已经组好了牌局。

  “陆,我的好朋友,就等你了。”

  上了牌局。

  陆桥山心里窝着火。

  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故意输钱。

  过去一段时间,为了恭维这帮洋鬼子,他在牌桌上就输掉了至少三千美金。

  现在缺货,还想要钱,门儿都没有。

  陆桥山想来斤斤计较,哪能惯着菲尔逊。

  他本就精明,还会算牌。

  打了两个小时,大杀四方,赢了得有上千美金。

  菲尔逊输的心肝儿疼。

  脸一拉,推翻了手上的麻将牌,呜哩哇啦叫了起来:

  “不打了,不打了,今儿手气背。”

  安德森在一旁同声翻译。

  “我们有句古话,月有阴晴圆缺,牌局自然有输有赢,这世上哪有常胜将军。

  “将军,我剩下的那批货,你是不是该给我了?”

  陆桥山把钱一张张抻好,在菲尔逊肉疼的目光中放入了口袋。

  “柯克将军昨晚给我打了电话,货已经在运了,最多三天就能到津海。”菲尔逊没好气道。

  “好。

  “三天。

  “告辞。”

  陆桥山笑道。

  正说着,菲尔逊的电话响了。

  他接了起来,挂断电话后对安德森耳语了几句。

  “陆处长。

  “漕帮出事了,你现在需要立即赶回去。”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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