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

  把人气的没力气动弹后,何博小心的蹦哒到了皇帝的身边,头毛在泰山顶部的凉风中颤抖摇摆。

  他说,“我虽然跟很多小孩子玩耍过,但像你这样聪明的,我此前没有遇见过。”

  而何博偏偏又是个惫懒的性子,不喜欢太过于费脑的事。

  如今的阴间,已经汇聚了很多人才,何博也经常跟他们讨论问题。

  他的学识是足够的,

  他的智慧也绝不浅薄。

  但作为一个神,

  何博的时间观念和对人世变迁的感觉,已经和凡人很不一样了。

  虽然他曾经做过人,

  可那终究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当一个人清醒的存在数百年,还能捞到许多死鬼,把他们都延续在自己身边后,也不可能是真的“人”了。

  当然,

  何博可以嘴硬,说什么“我不是神”。

  但他有必要跟人争论这个吗?

  该认得东西就得认——

  何博跟凡人之间,其实已经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了。

  这也是近百年来,

  他很多时候都趴在偏僻之地,没有以前活跃的原因。

  而要跟人接触,

  何博也更加倾向于,同那些心思单纯的人玩。

  毕竟很多人斤斤计较,死活都不肯放手的东西,

  放在鬼神眼里,其实是很没必要的。

  甚至就连许多死鬼,都在到了阴间后,看开了许多。

  典型的例子就是始皇帝的父亲,那位“太上皇”嬴子楚。

  他活着的时候,

  为了掌握权力可以抛弃很多东西,

  但在阴间,他却像个慈父一样,时常为孩子祈祷,以弥补生前自己的不足之处。

  可活人永远不行,

  诸夏之人的心态,任何时候也做不到像身毒人那样“平和”。

  就连一些曾经得到过鬼神恩赐,明确知道有死后世界存在的人,也没办法从容的接受自己在人间经历的一切。

  身毒人深信鬼神和轮回,所以坦然的觉得:

  “生前无所谓,死后最重要”。

  他们因此摆得厉害,不务实,不肯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而去战天斗地,只沉迷跟人辩经。

  新夏的使者每次过来,都要抱怨很久身毒人的问题,直言“蛮夷果然是畜牲一般的存在,如果诸夏君子没有用鞭子去抽打它们,它们是不会主动去做那些事情的!”

  诸夏君子却是格外重视生活。

  因此有太多的人,会因为生活中的各种问题,而心思复杂。

  曾经天真的,

  长大后也难免带上油滑。

  少年、青壮、老迈……

  不同的年纪,同一个人,但会有不同的心态。

  谁能永远“赤子之心”呢?

  那些不断叩拜鬼神的人,又有多少是不求财富地位的呢?

  所以任性又懒惰的鬼神只偏爱孩子,喜欢跟他们一起,感受那种纯然的快乐和自在,拒绝勾心斗角。

  “聪慧难道不好吗?”皇帝问他。

  “很好啊!”何博轻轻的告诉他,“但是太聪慧的人,懂事就会很早。”

  “孩子太像大人,就不可爱啦!”

  皇帝垂下头看了他一眼。

  何博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就讲道,“哼!”

  “我说的是心灵美!”

  “不过你的确比一般小孩长的好看啦!”

  虽然在邯郸的那些年,

  没有人给予嬴政真心的呵护和疼爱,甚至为了低调,还对外降低了嬴政的待遇。

  他不能穿太奢侈的衣服,

  不能吃太精致的食物,

  因为一个给赵国带去沉重伤痛的“秦人”,是不配在赵国享受优待的。

  如果他仍旧锦衣玉食,

  愤怒的赵人可不会答应!

  但即便如此,

  嬴政的生活水平,仍旧超出这个时代九成九的人。

  小小的嬴政虽然看上去有些消瘦,但还会生闷气,跟同龄人打架,而不是像平民那样,承接着源于父母,源于生活的麻木。

  他的肤色是白白的,手指甲也很干净,更别说父母遗传下来的颜值了。

  “就是现在不行喽!”

  就在何博注意到,

  皇帝脸上那微不可查的笑容时,他又说了一句话,让皇帝的脸拉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皇帝不高兴的问。

  何博低头用长长的喙在自己饱满的胸肌上戳了戳,最后叼出来一面镜子。

  他把镜子递给皇帝。

  “你自己看看,现在这副尊荣难道很好看吗?”

  镜子里,倒映出一副较为憔悴的面容。

  皇帝今年才四十岁,

  但他当君主已经二十八年了,完全掌握朝局,也已经十八年了。

  在这些年里,

  他每天都要熬夜看文书,接见很多人,处理很多事。

  而车轮滚滚,从咸阳走到泰山,过程也十分艰辛和漫长。

  为了封禅这件事,

  他昨晚一夜没睡,天没亮就来到山脚,等待吉时登山。

  而如今的山道,修建得可不像后世那样平整。

  它很陡峭,

  可以缩短路程,

  但爬起来更加费力,

  皇帝穿着厚重的冕服,攀登着封禅的道路,不憔悴是不可能的。

  可皇帝本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因为他是个很倔强的人,

  他不认为掌握一切的自己会衰弱。

  忙碌的政务,也让他很少会去照镜子,打量自己的面孔。

  反正服侍皇帝的仆人,绝对不会让天子仪容出现问题。

  群臣也没意识到这件事,

  因为他们不敢抬头去细看皇帝的容貌,

  在那冠冕垂珠的遮挡下,即便是天子近臣,受到恩准可以抬头跟皇帝对视,也是难以看清的。

  所以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皇帝惊讶的发现——

  “我怎么有白头发了?”

  “我的眼睛边上,怎么生出皱纹了?”

  他捧着镜子,瞪大双眼,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里面的人鬓边有些花白了,

  胡须张扬的长着,修剪得很整齐,可还是掩不住主人的疲惫。

  就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劳累后的嘶哑。

  何博就在旁边说,“对吧,你现在可难看了!”

  他又从自己深不可测的胸肌里掏出来一壶水,递给皇帝,让他润润嗓子。

  皇帝沉默着喝了水,仍旧看着镜子。

  他恍惚想着:

  怎么会这样?

  天子怎么会是这副容貌呢?

  何博拍了拍翅膀,扇起的风吹过皇帝的脸庞,让后者清醒过来。

  他听到黑鸟对自己说:

  “不要磕药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

  “不要跟儿子闹腾了,有事就说出来嘛,不高兴就揍儿子一顿,憋着干什么?”

  “难道你真的要搞到父子相怨的地步,才后悔没能跟儿子坦诚相见?”

  皇帝动了动嘴,最后没有说什么。

  他浓厚的胡须在风中舞动起来,冠冕的珠串也在摇摆。

  他放下了镜子,没有还给黑鸟,将之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对了……”

  黑鸟的两根头毛也跟着一颤,仿佛从远处感应到了什么。

  “还得恭喜你,正式做祖父了!”

  何博能“看”到,遥远的咸阳城里,

  苦苦等待多时的扶苏终于放松下来,

  禁闭的房间中,传出了响亮的婴儿啼哭。

  再透过门窗,

  年轻的母亲用仅剩的力气怀抱起孩子,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是一个小男孩哦!”

  皇帝闻言,神色动容了起来。

  ……

  封禅结束,

  皇帝返回了咸阳。

  他在进入咸阳之前,

  就派人去通知长公子扶苏,说禁足的命令解除了,并且要求他来接驾。

  扶苏赶过来,很恭敬的在皇帝面前叩拜。

  在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

  扶苏看上去有些瘦了。

  不过某只嘴巴漏风的黑鸟已经告诉过皇帝:

  这可不是因为扶苏忧惧父亲的责罚导致的,而是先照顾怀孕的妻子,再照顾刚刚出生孩子给累出来的。

  扶苏延续了他母亲的德行,是个温柔的人,也很爱护自己的家人。

  比起某人可好多了!

  皇帝默默的看了长子一会,

  就在群臣担心皇帝会再次斥责长公子的时候,就听到皇帝说:

  “扶苏!”

  “上车!”

  扶苏震惊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这次,

  皇帝没有佩戴冠冕,

  父子之间毫无阻碍的对望着。

  皇帝因此忍不住想:

  哼!

  扶苏和自己,还是很相似的嘛!

  “来!”

  皇帝挥了挥手,让扶苏登上自己的车架。

  然后,

  父子俩静静的乘车,驶向咸阳宫中。

  “给孩子取名了吗?”

  就在扶苏觉得气氛很奇怪的时候,他听到父亲威严的声音响起。

  “还没有……”

  那个孩子一出生就很能闹腾,跟他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扶苏被他折腾的要死,忙得连取名都忘了。

  “那就叫做‘辟疆’吧!”

  开拓疆土,

  这是皇帝对长孙的期待。

  谁让这孩子的父亲,生性就不是个开拓之主呢?

  扶苏应下,不知道父亲为何突然对自己这样亲近了起来。

  不过,

  没吵架就好。

  他们父子二人,也的确很久没有这样安静的相处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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